話不投機半句多。
埼玉驀然起身,“你的問題我可能解答不了了。”
“哎......”杜塵香伸出手,還想挽留,埼玉卻已經走得遠了。
“這,我還上哪找人問啊。”她歎氣道。
埼玉回去之後,鐘離秋好奇塵香娘到底問他什麼了。
隻有他能回答。
埼玉不欲多談,搖搖頭道:“她的問題我也回答不了。”
鐘離秋隻得作罷。
寸想娘本來正倚著床,看自己的啟蒙讀本,聽見他們對話,輕笑一聲。
“她是不是問你男女之事?”
埼玉側頭看她,驚疑不定,“你怎麼會知道?”
冷慕白和鐘離秋的目光頓時投向這邊。
埼玉後知後覺自己暴露了,不過他真的好奇,寸想娘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寸想娘隨意道:“這很簡單啊,她一個女子,特地要找你一個男子,還是素不相識的男子,還能談論什麼?”
“這聽起來簡單,可是根本不容易想到啊,”鐘離秋定定地注視著寸想娘,“我就根本不會想到這方麵。”
寸想娘感受到了她的在意,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回想著自己的經曆,解釋道:“我們苗人跟你們漢人習俗不同,我們對於男女情事一點都不避諱,從不遮掩,相當開明。”
“我從小耳濡目染之下,見得多。”
“若說我跟你們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這方麵了吧?”她目光從書上移開,偏頭看向鐘離秋。
鐘離秋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
這時,她餘光掃到了冷慕白,看見她臉上半點波動都沒有,又起了興致,“冷慕白,你呢?你怎麼想?”
冷慕白原來正擦拭著自己的刀,忽然被點名,頗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沒怎麼想。”
鐘離秋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恨恨咬牙。
她打不過她,也就看不到她失了淡定的時候。
所以她總是調侃她,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看到她失態的一麵。
雖然至今為止,這個人真的防護厚得如銅牆鐵壁。
她癟了癟嘴,視線移開,無所事事地盯著窗外發呆。
一時寂然無聲。
這種平靜很快就被外麵的聲響驚動了。
先是一群藍衣師姐來到。
現在他們知道藍衣服的是雪莊的象征,負責維持門派紀律。
她們上來就要把冷慕白押走,原因是“懷疑雲間師姐中的毒跟她有關係”。
可是當鐘離秋讓她們拿出證據來時,她們卻傲然道:“我們師姐的話就是證據,師姐從不說謊,犯不著特意汙蔑你們。”
幾人:???
這種話她們是怎麼做到擲地有聲地說出來的?
冷慕白道:“這算不上證據,我不認。”
幾位師姐頓時大怒,“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若是回頭讓我們師長來了,你也討不了好處。”
說著就要上來抓冷慕白走,冷慕白想起自己要在這個門派低調潛伏一段時間的目的,沒有反抗,乖乖跟著她們走了。
她們也驚訝於冷慕白的知情識趣。
本來還以為這是個烈性子。
不過外強中乾的人最好辦了,她們這時候也不會傻得再去說些話激怒人家,一路冷著臉將她押到了雪莊。
被留在原地的埼玉和鐘離秋眼睜睜看著冷慕白束手就擒被帶走了,紛紛傻眼。
鐘離秋手指著冷慕白離開的方向,歪著頭問埼玉:“不是,這,她,什麼情況?”
寸想娘施施然走到他們身邊,“放心,冷慕白絕對是我們當中最靠譜的人,她有自己的考量。”
埼玉讚同點頭。
鐘離秋抓了抓自己頭發,“可是她好歹跟我們通個氣啊,突然就走了,讓我們怎麼辦?”
寸想娘默然一會兒,道:“有沒有可能,她也沒料想到這個事情會發生?”
鐘離秋也沉默了。
這時院子外麵又浩浩蕩蕩來了一群人,雖然是與前麵那批是不一樣的黃色衣服,但同樣徑直走到她們的宿房門口才停下來。
鐘離秋心裡突突地跳。
她試探地問道:“請問,你們也是來找冷慕白的嗎?”
為首是一個長尖臉,像一個鞋拔子,隻聽她尖刻道:“冷慕白是哪號人物?聽都沒聽過。”
鐘離秋不爽得想打人。
這個門派真的是,論起煩人程度恐怕放眼所有江湖門派也都是無人能及的。
那鞋拔子臉高高昂著頭,用下巴看人,說道:“那個叫杜塵香的呢?”
“今天下午沒去上課,估計是怕了吧。”
“我早就警告過她,不要惹我們,哼,她不聽勸,還是惹了,那就得承擔好接下來的後果。”
此時杜塵香不在,埼玉也就老老實實交代道:“她還沒有回來。”
“奇怪,那個醜八怪到底去哪了......”她疑惑道,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眯了眯眼,質問埼玉,“你不會是和她一個宿房,相互包庇吧?”
可憐她眼睛本就不大,這麼一眯更是隻剩一條縫了。
鐘離秋抱著雙臂在一旁看戲,順便在心底嘲諷了一下這個鞋拔子臉自己也沒有多好看,怎麼有臉一口一個醜八怪的?
話說真是奇了怪了,這個門派究竟是什麼審美?
她覺得杜塵香和寸想娘都是女生男相,雖然長相英朗,一點都不柔和,但怎麼也說不上醜。
況且,她瞥了一眼埼玉扮裝的身影,要是她們像埼玉這般換裝一下,扮成男子,那出門定然是個英氣少年郎。
怎麼都輪不到,被人挑三揀四長相的地步。
想不通索性不想,依她看來,這個門派從上到下都神神叨叨的,思維方式還有行為方式都不大像正常人,她這種在正常人裡麵頂頂聰明的那一批,想不通才是應該。
這麼想著,她麵上笑意愈濃,吟吟的露在臉上。
鞋拔子臉眼風一掃,就見到了鐘離秋麵上的笑。
她眼很尖,一下就看出來這個女人笑得不懷好意。
頓時厲聲道:“你笑什麼?難不成你們真是包庇?”
她懷疑的眼神在埼玉幾人身上過了一圈,朝後一揮手,大聲道:“進去搜!”
埼玉都驚了,不就找個杜塵香嗎?
還犯得著進去搜房嗎?
這麼大點房間,進去掃一眼便知道有沒有藏人,哪值得專門進去搜一圈?
他迷茫地看著這些人頗為正式地翻箱倒櫃搜尋,越來越不懂這個門派的畫風了。
寸想娘看不下去了,她手指了指房間,問道:“這個,藏人的話還是有點困難,隨便看一眼,應該就行了吧?”
“再怎麼樣,人也不會藏在抽屜裡的吧?”
“那不就成了命案了嘛,哈哈......”
寸想娘本意是想說個笑話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可是作用好像沒起到。
鞋拔子臉肅然立在他們宿房門口,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彆說聽她的玩笑話,笑出聲來了。
於是,院子裡隻剩她乾巴巴的笑聲。
院子外麵漸漸來人了。
看來是到了大家都下學回來的時間。
與此同時,搜查的人也一個個邁出房門,皺著眉對鞋拔子臉說:“沒找到人。”
“全找遍了?”
“全找遍了。”
鞋拔子臉冷眼掃過埼玉三人,輕蔑道:“諒你們也不敢騙我。”
埼玉:“......”
師姐,你都搜完了,說這句話是不是不太對了?
“等杜塵香回來,記得告訴我。”鞋拔子臉撂下一句,便帶著一批人,浩浩蕩蕩走了。
她走了之後,院子裡其他人才敢放開聲音講話。
“她又來了......”
“這次又是誰?”
“杜塵香。”
“哦哦那個長得醜的啊,唉,也不奇怪了。”
“......”
鐘離秋皺著眉頭,走到說話的人身邊,問道:“各位師姐,我初來乍到不知底細,敢問剛才來搜查的人是誰?”
說話的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告訴她那是她們卉莊大師姐,馬裘。
“馬球?”鐘離秋意味不明地重複了一句。
這個諧音,實在是有點意思。
長得像鞋拔子,姓名卻是馬球。
哈哈哈哈哈!
鐘離秋在心底狠狠嘲笑了她一番。
幾位師姐不知道馬球是什麼,因而聽到鐘離秋彆有意味的重複也無甚反應。
她們不懂這個諧音。
鐘離秋看向她們一派天真稚嫩的眉眼,長長歎了一口氣。
身為江湖門派,不教弟子武功,也不學騎射技巧,更不曉得馬球是什麼。
隻學一些禮儀詩書。
該如何能在江湖立足?
也許這個鏡花派更適合到民間發展,教尋常女子一些詩書禮樂......
不對!
鐘離秋驀然意識到,這種教導偏向,無論在哪都不能推廣!
無論在哪,都會害了世間所有女子。
本來她還沒有意識到問題,但將這個門派替換成民間的女子書院,一切就都明朗起來了!
她向幾位師姐低聲道彆,隨後在她們懵懂的目光中,走到寸想娘和埼玉身邊,“我知道了重要的事情。”
埼玉:“哈?”
你就隨便找兩個人說幾句話,就知道重要事情了?
他抬眼,卻見鐘離秋罕見地眼底滿是嚴肅之色。
他也冷靜下來,“什麼事?”
“進去說。”
進屋之後,鐘離秋快速跟他們說了剛才想到的事情。
埼玉也越聽越沉肅。
隻是寸想娘還有些意識不到狀況。
這也不稀奇,她沒有在中原生活過,不懂中原人的風情民俗。
鐘離秋:“我待會兒跟你細細解釋一下。”
“現在要緊的是,我們得儘快找到冷慕白。”
冷慕白在時她沒什麼感覺,她沉默寡言不喜說話,雖然周身氣勢不同於常人,但他們適應了也就不覺得迫人了。
可當冷慕白走後,她才意識到,她對於他們來說,是個多麼重要的存在。
沒有她,他們寸步難行。
另一邊,雪莊。
冷慕白被帶到雲間所在的屋子裡。
作為雪莊大師姐,她有獨屬於自己的屋子。
此時雲間半臉纏著繃帶,正眼淚汪汪地看著冷慕白。
“你是不是知道點關於毒蟲的事情?都是同門,你忍心看著師姐以後都被毀容嗎?”
冷慕白手被反剪著壓在身後。
這怎麼看都不像求人的樣子啊。
她平靜道:“剛才抓我過來的時候,她們口口聲聲說我與你中的毒有關係,怎麼到你這裡,就成了問詢了?”
雲間唯一好的半邊臉一僵,忽略掉她刺人的話,勉強擠出了點笑,“師姐知道你肯定了解一些,告訴師姐吧,師姐之後會報答你的......”
冷慕白直截了當道:“不知道。”
雲間臉色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