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肚子打完仗回來了。

“走，送你回去。”林覺低聲道，按了按手上的車鑰匙。

遲念念站起身子，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跟著林覺上車。

車上林覺沒像往常那樣放歌，車裡靜悄悄的，除了汽車的引擎聲。

“西瓜哪買的？”遲念念突然挑起話題。

這大概是梁惠去世後，她再一次吃到這麼甜的西瓜，她不太會挑西瓜，之前和遲意聲一起挑了一個，買回去才發現裡麵的瓤都散了，至那之後，遲念念再也沒有買過瓜類水果。

林覺往車外後視鏡看了眼後麵車況，又抬眉瞥了眼車內後視鏡的遲念念，正和她視線對上，不過兩人都很快彆過視線。

他咳了兩聲，清清嗓子說:"彆人送的。"

遲念念聽這話，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

那西瓜是他在街上碰到一個老奶奶，是自己爺爺的一個朋友，老奶奶家種了幾百畝西瓜，又紅又甜，還大。知道林覺愛吃西瓜，就給他多拿了幾份，其實太多了他一個人也解決不掉，剛好遲念念學校離這不遠，他就順路送過來，在宿舍樓下碰到他室友，打了聲招呼，讓她幫忙帶了上去。

在宿舍樓下抽完一支煙，剛走了沒多久，宿舍陽台窗戶就被遲念念打開。

"她在E口那街道上賣西瓜。"林覺給她報了位置，又道:"就隻賣西瓜，很好認。"怕她買的時候找錯，又補充了一句。

"好，知道了。"遲念念雙手搭腿上，嘴上應著他的話。

車剛開到普大門口，遲念念叫了停，她剛剛在路邊上看到一個老人，覺得身影特彆熟悉，林覺靠邊，降下車速將車停在一旁。

"我認個人。"遲念念說著打開車門，拿著包一路小跑到學校門口不遠處，前麵老人微微駝背，身高也比遲念念稍矮，她上前一看，竟真是自己奶奶。

"奶奶，真是你啊，你怎麼大晚上一個人來這多危險！"責備的語氣裡更多的是擔心。

奶奶淮鶯怎麼說年紀六十 出頭 , 也算不上 是把 年輕的骨頭了 。但聽到自己兒子把 孫 子孫 女趕到外麵去住還是止不住的擔心 , 下 午買了老 街的票過來 , 到這 已經是快十 點 。又找車 站 的工作 人員問普大在哪個位置 , 自己也聽不明白西北在 ，車 站 外找了好一 陣子 , 才遇到好兒人幫她打了輛來普大的出租 。

好不容易到了普大 , 下 車 後發現找不到校門口 , 在附近徘徊 著 , 手 機也沒電了 。

幸好遲念念回來得及 時 。

"你爸那話 說得我都不愛聽 , 我不放心你們就過來看 看 。" 見 孫 女到自己麵前 , 臉上 又忍不住露笑 , 嘴裡還當著 遲念念麵罵了幾句遲信不好聽的話 。

往 遲念念身後探了探 , 林覺在遲念念下 車 後也下 車 不放心地跟了過來 。

"意聲沒跟你一 起嗎 ? "沒看 見 孫 子又去問遲念念 。

" 奶奶 , 今 天意聲去大學 啦 !" 遲念念扶著 犯糊 塗的奶奶 , 臉上 也一 抹笑 , 道 : "他在昌 A 呢 ，上 大學 !"

淮鶯聽了後 , 有點臉紅地拍了拍自己額 頭，笑著 說 :" 是呀 ，瞧我這 腦子 ，人老 了不中用嘍 。" 一 隻手 扶著 腰 , 要 不是遲念念穩穩攙 著 她 , 她都能笑倒在地上 。

直到某人的靠近 , 倆人的笑鬨聲才止了下 來 。

見 林覺跟過來了 , 遲念心裡有些意外 , 但還是向奶奶介 紹他 ——

" 奶奶 ，這 是我 ... ..."

她突 然意識不到他們之 間的關係 , 有點語塞 。

——" 朋 友 , 奶奶您好 , 我是念念朋 友 ，我叫林覺 。"林覺自然地接下 遲念念的話 , 又禮 貌地和淮鶯打了招呼 。

聽到他名字 , 淮鶯心裡咯噔 小跳了一 下 , 臉上 沒有很多悅 色 , 隻是衝孫 女點頭 。

遲念念在想奶奶今 晚住哪 。

"要 不送 你和奶奶去附近的酒店先住一 晚吧。 "

果 然是會讀術的男人 , 遲念念 那些未開 口的話 都讓他答 了 。

她讚成了這 個意見 , 隻是不想再麻煩 林覺 , 一 說出來 , 林覺又說現在時間晚 , 難打車 , 最 後實在呦 不過他 , 帶 著 奶奶又上 了他的車 。

她快成了林覺車裡的常客了 , 念念都怕自己下 次見 到了這 車 , 這 車 自己衝她按喇叭打招呼 。

在外人車 上 , 淮鶯也沒再說遲信不是 , 隻是問她有沒有好好吃飯的一 切關心的話 語 。為了不讓奶奶擔心 , 遲念念也說著 一些讓她滿意高興的答 話 。

開 到離普大最 近的還在營業的酒店 , 林覺踩下 刹車 , 停 了下 來 , 本來他還想陪著 倆人進去 , 但被遲念念婉拒了 ——

" 我和奶奶一 起住 , 就不回學 校了 , 今 天麻煩 你了 。" 遲念念口氣 委 婉 ，音調軟軟的 , 聽得人爽爽的 。

"好。"林覺上了車。

"謝謝你啊，林覺 。"

車子啟動後 , 她提高幾分音量又朝 林覺道了謝才攙 著 淮鶯進了酒店 ，拿了標準間的房卡去了酒店房間 。

幸好隨身帶 著 充電線 , 遲念念給 奶奶手 機充上 電後就去衛生間洗漱了 , 洗漱完出來 , 發現奶奶已經靠在床 背上 看 著 酒店裡的小報紙 。

剛經過床 邊 , 床 頭上 ，淮鶯手 機開 機後 , 就有電話 打來 , 淮鶯看 了眼 備注 , 雖然很氣 , 但怕那頭的人太擔心 , 還是沒好氣 地接了 。

"你叫他把 那個人帶 出去 , 不然我就租住在這 酒店了 。"

掛了電話 後 , 遲念念才知道是爺爺遲忠餘 打來的 。因為遲信和毛久久的事 , 淮鶯不僅和兒子吵了架 , 還和老 伴鬨了個不痛快 。

但遲忠餘 就是一 躺槍 out 的人 , 他什 麼都沒做 , 都怪自己那寶 貝 兒子 , 成天給 他這 父親當擋箭牌 , 一 箭一 箭都刺在了遲忠餘 的最 軟的心上 , 他痛啊。

遲念念給 安心發了消息說自己今 晚上 不回宿舍睡覺了 。

見 奶奶坐床 上 睹氣 , 報紙也見沒看 了 , 想著 這 整件事 也多因為她才鬨成這樣，勸 道 :" 奶奶 , 你明天回去吧 , 我和意聲現在上 學 , 不回家 , 不會跟爸再吵了 。"

“ 我是放心不下 你們 。" 淮鶯身子正對著 遲念念坐 , " 哪個孩子能忍受自己父親這 樣 ...." 說著 招手 讓遲念念去和她坐同張床 上 , 她乖乖走過去坐著 。

" 我心疼 你和意聲 。"語氣 裡有幾分隱忍 , 她心疼 這 兩個孩子 , 從梁 惠去世後 , 她一 直都有格 外照顧這 姐弟 , 不想他們少了彆人都有的愛 。

淮鶯說著 把 孫 女摟到自己懷 裡 , 細細地去捋順她的頭發 , 又帶 著 笑擦 去遲念念眼 角的淚 , 遲念念怎麼可能感受不到奶奶對自己和弟弟比 其他人要 好得多 。

明顯的愛誰 會感受不到 。

" 念念不哭 , 奶奶一直陪著 你們 。"淮鶯拍了拍自己懷 裡的漂亮小孩 。

遲念念不說話 , 隻是點頭 , 竟依 偎在奶奶懷 裡睡著 了 , 再後來她的意識就漸漸模糊 了 , 隻知道那次在奶奶懷 裡 , 有種媽媽回來了的感覺 。

淮鶯把 她放自己床 上 蓋好被子 , 自己去睡在了另 張床 上 。

第二天遲念念睡到自然醒 , 發現奶奶已經早早地就走了 , 借了酒店的紙筆 , 寫 了張字條 ——" 念念 , 奶奶回 A市了 , 酒店錢已經付過了 , 在學 校裡要 照顧好自己 , 有事 就找人幫忙 , 我們活得隨性點 , 至少讓自己開 心 。"

就知道昨晚上 奶奶是說的氣 話 氣 爺爺 , 一 想到這 , 她就忍不住笑了 。

洗完臉後 , 遲念把 自己東西收包裡離開 了酒店 。

" 吃西瓜 嗎 ?" 她往 富婆雲聚地發了條語音 , 估計都在睡覺 , 隻有易琳回了個好 。

遲念念找到林覺昨晚說的那個街道 , 一 整條街都賣的果 蔬 ，攤 子前五 顏 六色很引人入目 , 尤其是那個老 奶奶的攤 子前 , 清一 色的西瓜 紅 , 攤 主把 瓜 皮都削 了，把果肉放在透明方形盒子裡 , 紅嫩的果 肉很是誘人 。

攤子後麵老 式搖椅上 坐著 一 個頭發花白的老 奶奶 , 閉著 眼 , 像眯著 了 。

" 奶奶 ？"

遲念念小聲喊道。

聽見 動靜 , 錢舒微微睜 開 眼 。看 到麵前一 個女孩臉上 帶 著 笑往 自己這 邊看 , 目光溫柔 地像小鹿 , 純潔 無暇 。

臉上 馬也掀 起笑臉看 著 她 。

" 奶奶 , 我買西瓜 。" 遲念念指了指攤 桌上 擺放整齊的盒子輕聲說。

“ 噢 ，好好 。”

錢舒從椅子上 坐起來 , 問她 :“ 要 幾盒 , 我這 裡瓜 包甜 的 !” 聽了這 話 遲念念笑得更燦爛了，說 :" 三盒就夠了 , 奶奶 。"

老 人家拿了個塑料 袋 給 她裝上 三盒西瓜 , 邊裝臉上 還邊說道 :“ 吃了我家西瓜 呀 , 保 證 你這 樣漂亮到退 休 !" 象征 性地給 自家西瓜 介 紹口碑 。

接過錢舒遞來的西瓜 , 遲念念道了聲謝謝 。

沒走太遠 又聽見 老 人家滿是精神氣地說 :" 好吃再來啊 , 我這 裡六月到九 月都有賣的 。"

她音量稍微抬高說了聲 " 好 。"

趕到宿舍後 ，安心才醒 , 她看 著 遲念念 , 用手 遮著 嘴打了個哈欠後 , 問 :" 來了啊 ，奶奶回去了 ?"

遲念念點頭 , 把 手 上 西瓜 放桌上。

隔 著 透明塑料 袋 , 安心一 眼 就認出來這 西瓜 和那天在樓 下 , 身上 負重著 行李和林覺接手 的西瓜 一 模一 樣 。

她身子在一 瞬間湊過來 , 對著 不明所 以的遲念念瘋狂眨眼 。

"乾嘛？"

遲念念看 著 她的樣子 , 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的好笑 。

"還乾嘛 , 這 西瓜 ......"安心衝她使眼 色 。

和上 次在陽台攔 她小聲問話 的眼 神一 樣 , 遲念念懂了 , 臉上 露出八分無奈 , 說 :" 這 是我找他要 地址 買的 ，在E口那裡。"

“ 這 麼說 ，" 安心右手 食指放下 巴上 點了點，左 手 抱胸 , 說 :" 你們昨天見 麵了 ?" 遲念念從沒見 她臉上這樣八卦過。

" 昨晚上 吃了飯 。" 這 念念隨口一 說 , 把 還在床 上 的蔣 清惹得探出頭來也想八卦 , 坐在桌前吃早餐的易琳也彆過看 向她 。

一 宿裡都是些八婆 , 特彆是關於遲念念的終身大事 , 她們更想了解其中幫忙 出謀 劃策 。

但遲念念壓 根沒往 那方麵想 , 隻是頭上 催促她們動作 快點晚點還要 去上 一 節動物怎麼入殮的課程 。

"富婆們" 學 的獸醫 , 對小動物們情有獨鐘 , 遲念念更是想在畢業後找個時間開 間寵物店 , 如果 條件允 許的話 。

其實從初 三開 始 , 她就對小動物們格外關照。

那時候 她值 日到很晚才放學，回家路上 遇到令人棘手 的險些要 了她命的人販子 。被逼 到角落無處可逃的遲念念 , 那個人販子向她靠近時的行為 , 記憶猶深 ，至今 難忘 。後來是一 隻看 著 像流 浪狗的小白狗來咬了那個人販子的屁 股 , 人貶子氣 得提起褲子就找磚頭要 去拍死那狗 。

那個晚上 , 遲念念還以為那隻小狗會死掉 , 不過好幸後來的一 次放學途 中 ，又見 它衝自己搖尾巴跑過來 , 懸著 的心終於被放了下 來 。

小白狗很可愛 , 隻是比 起上 次見 麵 , 它身上 的毛都臟了不少 , 變成了一 條小臟狗 , 遲念念乾脆給 它起名叫臟臟 , 不過還是帶 著 它去了小河邊給 它洗得的淨 淨 。

再後來那隻狗成天都陪著 遲念念上 下 學 , 直到高二下 學 期的某天早晨在去學 校的路上 , 看 到臟臟左 搖右晃得朝 自己走來 , 但沒幾步就倒在了水泥地上 ，再也沒有醒來 。

給 小狗送 去寵物醫院後才知道 , 小白狗被人下 了毒藥 。

醫院給 臟臟處理了後事 , 至那後起 , 遲念念一 直都有額 外留 意那些善良可愛的小動物 。

希望自己能用微薄的力量帶 給 它們溫暖和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