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鐵司,一百多名官吏被罷免?
消息迅速傳出去。
整個官場形成了一場地震。
要知道這可不是一百多名士兵,而是一百多名官員。
其中還有很多都是進士出身,身份尊貴的士大夫。
這一下被罷免那麼多人,他們的關係網鋪開,必然會形成一股龐大的力量。
因此這無異於會讓翌日早朝掀起巨大波瀾。
隻是趙駿可不管這些,讓皇城司下令嚴查劉元瑜後,便離開了。
他打算回去撰文,恰好第一版報紙還有很多空白地方,除了報道汴梁黑社會以外,官場也肯定要報。
但趙駿在跟趙禎提起了官方必須要有自己的喉舌媒體之後,印刷坊就成為了皇權體製下被允許的存在。
目前主要是大宋內部的新聞媒體還沒有成體係,隻有印刷坊能夠做報紙,以後如果有彆的報紙出現的話,那就要成立新聞署進行管控。一住s://
報紙就是由活字印刷術做成,宋代完全就有能夠做成熟報紙的條件。
隻是因為皇權體製下要進行輿論管控,所以不允許市井之間出現這些東西而已。
這也算是冗官的好處之一。
官員實缺太少,四萬多名官,還有成千上萬人在排隊等差遣,忽然這邊一下子多了一百多個位置,可不把那些閒官給樂壞了?
此刻鹽鐵司百餘名官吏被趕出皇宮,接著政製院那邊加班加點,立即從冗官當中抽調精銳部隊,填充進鹽鐵司裡。
同時晏殊暫時掌控住了三司,下麵的不穩定因素迅速消除,到第二天的時候新任官員全都到齊。
翌日清晨,垂拱殿早朝,諸多禦史果然以政製院罷免了那麼多官吏為理由開炮。
趙禎高坐台上。
結果就是諸多官員欣然上任。
甚至很多都是汴梁的閒散官員,原本每天無所事事,忽然接到命令,下午就直接去鹽鐵司報道去了。
監察禦史張宗誼首先站了出來,向趙禎拱手說道:“官家,臣有本啟奏!”
“說。”
下麵三班大臣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隨著王守忠一聲:“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退朝。”
他這一句話,就幾乎相當於戰爭打響。
諫官韓琦也說道:“先帝素來以刑不上大夫,官家應以先帝為榜,萬不能如此對待官員,縱使他們有錯,也應該下旨申飭,怎麼能這般罷免羞辱他們?”
趙禎平靜地應了一句。
張宗誼道:“昨日政製院竟罷免鹽鐵司一百餘名官員,此絕非成例,這個口子一開,官場豈不是人人自危,請官家裁決?”
“不錯,政製院權勢滔天,恐有不臣之舉,臣也附議罷黜政製院。”
頃刻間數名禦史和諫官就站了出來彈劾。
“而且這一罷免就是一百多人,涉及的官員之廣,前所未有。這些人並未做錯什麼,隻是奉了上命,難帶也該罷黜嗎?”
“臣以為政製院囂張跋扈,稍有忤逆就立即罷職去官,實在有違聖意,還請罷黜政製院。”
“禦史台的人誣告已成風,官家,臣建議取消禦史台言非無罪之特例。他們想誣陷誰就誣陷誰,這些年來被禦史台捕風捉影隨意誣告的還少嗎?長久以往,這才是官場人人自危。”
“臣附議,取消禦史台言非無罪的特權!”
但趙駿一句話都還沒說,就有其他官員站出來為政製院辯護道:“怎麼?什麼時候官員屍位素餐,沐猴而冠,蠅營狗苟,恬不知恥,我們反倒要維護他們了?你們的廉恥呢?”
“我看有不臣之舉的是你們吧。政製院隻是施政而非樞密院,何況就算樞密院也不能調動軍馬,沒有兵馬,哪來的不臣之心?”
很多人都說,明代黨爭嚴重,官員之間有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實際上從宋代開始,黨爭就已經很嚴重了,慶曆新政,王安石變法。新黨與舊黨之間,鬥個你死我活,早就已經是官場常態。
另外一派諸多官員紛紛站出來,這其中除了三相三參那一派的人以外,居然還有不少中立派官員,趙駿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站出來幫政製院說話。
唯有呂夷簡等人眼觀鼻,鼻觀心。這些官員,大多都跟鹽鐵司新上任的那些官員有非同一般的關係。
結果就是兩派紛紛鬥法,加上禦史台為了維護自身權益,參與其中,鬨得整個朝堂上都是一片亂麻。
眾人一個個又是引經據典,又是長篇大論。
當時的官場有同窗、同鄉、同門、姻親等等關係情誼,互相勾結連橫,形成了不知道多少個大大小小利益集團。
今天劉元瑜那一百多鹽鐵司的人被罷免,他們發動後麵關係要搞事。可新上任的那些官員也不是吃素的,就伱有同鄉、同窗、同門好友,我們就沒有嗎?
果然。
隻要有利益,自有大儒為我辯經。
你搶話,我饒舌。
把朝堂上弄得跟菜市場似的,反倒是趙駿呂夷簡等政製院的人冷眼旁觀,像是在看戲一樣默不作聲。
“哼!”
呂夷簡冷哼一聲道:“你們這群人真是無知無畏,政製院隻是讓劉元瑜上交全年計數,這本來就是他分內之事,結果卻拒不履行。我們不僅不能教訓他,甚至還隻是說他兩句?若人人都如此,那政製院權威何在?官家的威勢何在?”
到了最後,王守忠敲響銅鑼,示意朝堂肅靜,這才勉強壓製住了聲音。
韓琦說道:“不管怎麼樣,罷黜那麼多官員實在是太嚴厲了一些,他們的罪責本來就不應該那麼重,還請官家三思!”
“胡說八道,不知所謂。”
晏殊站了出來,冷聲道:“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國家建立法製,自是有相關規章。劉元瑜既不遵守,還有什麼資格擔任官員?”
韓琦據理力爭道:“官家的威勢不是靠罷免官員而來,而是靠聖人般的品德讓天下臣服。官家若是以君子統領百官,那百官又何嘗會心有怨恨呢?”
這句話的意思是政製院裡的人都不是君子,一句話連範仲淹都給罵了,讓他很是不高興。
張宗誼說道:“劉元瑜若是不稱職,自有禦史台彈劾,政製院如今權重,也不該輕易定那麼多官員仕途!”
“政製院存在,就是因為代表了官家來統領百官,整頓官吏,以維持天下之序。”
範仲淹亦是反駁道:“正是這個理,所謂“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一名官員,飽讀詩書,卻連基本都做不到,就該罷免!”
“那又關諸多鹽鐵司什麼事情?”
因為他以前也是士大夫陣營的人,在同一陣營裡自然要維護自己陣營的利益,因此曾經的王曾,肯定會站在韓琦那一邊,想理由、想借口來為劉元瑜辯護。
但現在他發現自己好像陣營變了,當他真正坐到了政製院同知這個位置才發現,手握大權真是美妙。
王曾冷笑道:“說到底,你們禦史台為一群不作為的官員發聲,隻是為了維護自己彈劾的權力罷了。可據不抗命者,官家連懲罰都不能做到,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還是你們的天下?
這話頗有點殺人誅心的意思了,要是以前王曾肯定不會這麼說。
那又何必再把屁股挪到士大夫那一邊呢?
張宗誼說道:“計數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劉元瑜品性雖一般,卻並未犯大錯,又何必拘泥於此?他的理由亦十分充足,鹽鐵司人手不足,可以理解。”
所謂屁股決定腦袋,以前他們是想把趙駿同化。可不知不覺間他們反而成為了趙駿的利益同盟,所以不自覺地開始維護起了政製院的權威。
因為政製院的權勢實在是令人著迷,何況隻要在政製院,就幾乎擁有免死金牌。
“何況計數怎麼就不是大事了?”
王曾亦反駁道:“這是衡量大宋國家是否在前進的標準,政製院成立,便是為了國家強盛。如果我們都不能看到國家的問題在哪裡,如何談興旺?”
“對不起,我不能理解。”
趙駿站出來冷冷說道:“你信不信,我昨天下午已經召集了百餘名官吏,今天他們才剛上值,明天他們就能把平日裡鹽鐵司做的事情做完,並且把政製院要求的事情做好?這個任務本來就是他們該做的事情,分內之事都做不了,陛下還要這些酒囊飯袋做什麼?”
“是”
諸多禦史麵麵相覷,就隻好又退了回去。
“好了。”
趙禎看著下麵吵做一團,終於開口道:“此事是朕定下的,政製院本就是朕設立,為節製百官而用,他們發布的政令,便是朕的命令。鹽鐵司的官員連朕的命令都不遵守,朕不罷免他們,還留在那裡做什麼?”
所以隻要趙禎發話,那他們自然也就無話可說。
接著到此時才終於算是正常早朝。
因為趙禎已經給這件事定性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那劉元瑜他們就屬於抗旨不遵,這在宋朝是大忌。
孟承起依舊守在印刷坊裡。
自從他知道趙駿的身份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遇上大腿了,而且還是整個大宋除皇帝以外最大的那一根。
早朝過後,趙駿沒有去政製院辦公,徑直去了印刷坊。
昨天寫的文章已經送過來了,工人們加班加點重新排版,今天就是印刷報紙的時候。
主要是趙駿出手大方,除了維持原本的薪水以外,如果是加班加點乾活,還有加班費和獎金拿。
人們不是反感996,而是反感每個月就給四五千塊錢,不給加班費還要996。
所以印刷坊的事情即便已經與他無關,但利用老東家的威望以及替趙駿辦事的名頭,還是在印刷坊混了個監工的身份,替趙駿督促報紙的印刷。
工人們也不反感。
其餘還有詩詞、花邊新聞、小道消息以及廣告位和投稿欄等。
印刷坊中,趙駿看著第一版的報紙比昨天又增加了許多新內容,填充得不錯,滿意地點點頭道:“很好。”
隻要給工資到位,月薪超級加倍,二十四小時睡在公司都行。
在工資到位的情況下,第一版的報紙很快印刷出來,上麵密密麻麻各種新聞,兩件大事自然是黑社會以及官場地震。
趙駿想了想道:“孟東家,托你件事。”
“請知院吩咐。”
院子裡的銀杏樹下,孟承起低眉順目,露出討好的笑容道:“知院滿意就行,現在什麼都弄齊了,隻要知院一聲令下,就可以直接印刷,明天滿汴梁都是報紙。”
“這報紙的銷售暫時會是個問題。”
孟承起連連點頭道:“這件事情就交給我,隻是這編輯部我可以進去嗎?”
趙駿笑道:“東家若是喜歡,你去做個總編就是了。”
孟承起的態度無比恭敬。
趙駿說道:“東家好文,想必認識不少書生。可以招募一些家境相對貧困的書生,在印刷坊旁邊買棟院子,成立編輯部進行審稿,有什麼值得登報的新聞、詩詞、話本、都可以審查。”
隨後趙駿又說道:“要想讓報紙在汴梁打出名聲,以後成為大宋朝廷向民間廣發消息的喉舌渠道,就必須要有相應的策略,光內容質量好還是不行這樣,等報紙印刷好之後,你派人送到全城各個茶鋪,每家免費送一份,讓他們給顧客瀏覽。”
“免費送?”
“多謝知院。”
孟承起高興不已。
但印刷坊這麼多工人,每個月給他們開工資就一百多貫了,基本上甚至可能連最低成本都維持不了,難怪開印刷坊沒什麼賺頭。
然而趙駿卻笑道:“小了,格局小了。印刷坊除了報紙以外,正常書籍本來就是在印刷,之後還有廣告收入,再加上咱們的受眾不僅僅是汴梁,還有整個京畿路,京畿路人口數百萬,隻需要有十萬客戶,印刷坊每月收入就能達到一兩千貫以上,何愁賺不到錢呢?”
孟承起猶豫道:“知院,我們的前期投入已經如此巨大,這報紙每張也要10文錢成本,隻賣12文錢,即便賣一萬份,也隻賺23貫,一月下來,堪堪夠印刷坊基本開銷,這前期投入怕是收不回來吧。”
很多人以為宋朝一貫是1000文銅錢,實際上官方定的是770文為一貫,不過民間基本維持在850文錢左右,所以如果報紙每個月四期,每期賣一萬份的話,收入大概是23.5貫。
趙駿毫不猶豫道:“前期免費送就是為了讓他們形成依賴,而且我們是獨家壟斷,隻要百姓想看新聞,想詩詞,報紙就不愁賣不出去。”
他的目光下垂,盯著手中的報紙。控製了民間輿論,不管是對官場還是對很多事情,都有極大的幫助。
孟承起驚訝道:“可是真的會有那麼多人買嗎?”
“會的。”
至少未來若是開墾海外,在報紙的宣傳下,怕是不計其數的大宋百姓將奔赴遠方。
到時候整個世界都有漢人的足跡,也就不用擔心海外開拓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