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水逆涼水也塞牙(1 / 1)

“糟糕透了, 喜君,你是不是偷偷給我調低運氣了?”

扔了黑色鬥笠,倒在玉門辦公桌邊的凜嶽恨恨道。

剛剛他通過地圖功能逃離鎖鑰主線劇情現場, 傳送到君熒寢室,沒想到對方不在,大概是在忙碌著治療那些小型疫潮中受傷的燕功衛同僚,於是自詡善解人意的凜嶽準備回到玉門事務府自己吃恢複食物恢複血量, 不再麻煩君熒, 沒想到一轉身膝蓋不小心磕在了櫃角, 血量驟減0.5%。

放平時這隻是個不用在意的小傷, 但是誰叫凜嶽剛剛燒血放了技能【吉光片羽】, 這一磕, 直接把他的血量磕成了危險的49.5%。

血量低於50%, 之前受到的傷會直接反應在這具身體上。

凜嶽隻感覺自己腹部一痛,他隻來得及把自己傳送回玉門事務府, 就疼得俯在了辦公桌上。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天地良心,誰叫宿主你運氣這麼差, 初始就低成這樣。”

團子喜君看著宿主的初始運氣目瞪口呆,飄在半空搖了搖頭,它這麼長的壽命, 還真沒見過能倒黴成凜嶽這樣的,明明已經在副本全身而退,卻因為不小心磕到膝蓋而導致連鎖反應, 身上剽出個大傷口呲呲冒血。

也許是因為技能燒血過於難以判斷,於是掉血機製自作主張地給了凜嶽一刀,反映在□□上的傷口居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腹部貫穿傷。

本著對宿主的同情, 喜君默默調低了宿主的全息真實模擬程度。

“……你先把緊急回血藥丸給我。”

凜嶽感覺疼痛逐漸平息,他知道喜君應該是調整了他這個賬號的全息真實模擬程度,他顫抖地伸出手,現在的狀況根本沒法吃回血食物,隻能用治療藥劑代替。

喜君連忙從玩家背包裡掏出一個緊急回血10%血量的藥丸,一邊碎碎念“你這個銷售冠軍對公司業績相當重要可不能死”,一邊把藥丸扔給凜嶽,圍著凜嶽轉來轉去。

凜嶽沒時間門搭理喜君,他一把吞下藥丸,感受著遊戲中瞬間門加血量的治愈藥品化為溫和的力量開始修複他的傷勢,比起君熒這樣的奶媽大佬來說有些過於慢了,但至少是在逐漸變好。

凜嶽歎息一聲,心道這都什麼破事。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倒黴到極致,沒想到命運非常憤怒地展示了自己的實力——倒黴根本沒有儘頭。

工作正堂的電子數據門因為來者的高權限自動打開,喜君在電子數據門閃爍的第一時間門就沒義氣地消失不見,留下凜嶽和從電子數據門進來的浮白大眼瞪小眼。

副將的銀印擁有全邊區唯一自由進出工作正堂的權限,凜嶽百密一疏,差點忘了這點。

“哎呀,浮副將怎麼來啦?”

凜嶽連忙裝出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樣子直起身,壓下傷口帶來的磨人疼痛,嘴角勉強勾起和平常一樣的笑意。

我怎麼到哪裡都是當社畜勞工的勞苦命……受傷了還要應付小孩子。

凜嶽在心底流著寬麵條淚感歎。

雖然已經調低了遊戲真實度,但是傷口依舊散發著持續不斷的痛意,好在凜嶽是個相當能忍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凜氏家族裡忍耐多年抓住時機成為豪門家主。

“……我是來提交兵部報告的,你這是在乾什麼,為何工作正堂裡有……血腥味?”

不知道自己被認定成小孩子的浮白依舊是沒好氣,他走到辦公桌邊將需要凜嶽蓋章的報告放下,眉峰卻蹙起來。

在戰場上與魍魎怪物廝殺數年的副將對血腥味再熟悉不過,可當他去尋找血腥味的根源時,卻怎麼也無法尋找其蹤跡了。

浮白警惕地看向凜嶽。

“如副將先生所見,我現在正在批改四部的公文,至於血腥味……工作正堂怎麼可能有血腥味,想必是浮副將多慮了。”

凜嶽依舊笑眯眯且看不出半分心虛地回應道,與平時沒有任何不同。

他甚至迅速反應過來用真言力量形成屏障鎖住傷口,不露出任何端倪。

浮白本來還想再刺兩句,比如:“誰知道你又藏著什麼壞心思”,但是冷不丁地對上了凜嶽的眼睛,那些鋒利的話瞬間門順著喉嚨融化回心裡。

那是一雙,甚至稱得上乾淨的眼睛。

玉門的鎮關將軍身上的一切顏色都燙的可怕,隻有那雙眼睛,是永恒不變的極淡的冰藍,蕩著清涼的,微雨般的溫柔,與玉門的凜冽黑紅軍裝完全不一樣。

好像隻有那雙眼睛,是真正屬於他的色彩一樣。

浮白沒再說話,他環顧四周,工作正堂的所有擺設就那樣明明白白地列在他麵前,實在是沒有什麼能隱藏東西的地方。

浮白轉向凜嶽,準備等待對方蓋完印拿走兵部的報告留作檔案,卻猛地意識到什麼。

他的五感一向敏銳,那一瞬間門絕對不是錯覺。

既然不是因為其他偏黑暗的原因,比如這個不知是正是邪的鎮關將軍正在折磨反對他的人,那麼那血腥味的來源……

不會就是麵前這個家夥吧?

之前對話時對方明裡暗裡無所謂自己生死的態度湧上腦海,無端地讓人感到憤怒。

雖然他想要為卓賓前輩報仇,隨時隨地準備殺死麵前的新任將軍,但是……

但是對方這是有著要趕在他前麵把自己折騰散架的意思啊?

想到這裡浮白瞬間門顧不得對方是自己的上司,也顧不得如果剛剛的血腥味真的隻是錯覺他又要怎麼辦,他隻是冷下臉來,猛地向前一步,握住了凜嶽拿將軍印章的手腕。

玉門將軍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依舊是溫和地看著做出逾矩行為的副將,沒有半分惱怒。

“……怎麼?浮副將難道反悔了,現在就想把我取而代之?”

凜嶽甚至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看得浮白又是一陣火大。

浮白靠近了距離之後,才發現這位玉門將軍竟然一直在竭力掩蓋自己受傷的真相——剛剛的血腥味,明明就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脈象虛浮,一看就是受傷之人。

浮白冷著臉,死死盯著凜嶽,試圖警告對方趕快說實話,然而讀聖賢書長大的浮白低估了對方的厚臉皮程度,後者就那樣很自然地看著他,沒有半分和盤托出的打算。

最後還是浮白最先敗下陣來,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你……受傷了?”

他用彆扭但嚴肅的語氣問道,浮白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位玉門將軍身負土地賜福,是足以與少司命等級的存在相抗衡的鎮關將軍,還會受傷。

這家夥又到哪兒,去做了什麼?難道又是殺了誰?被人臨死前反撲了?

“或者說,你又做了什麼?”

浮白顯然又把凜嶽想到了反派的位置上,後者都不用思考就知道現在浮白心裡在想些什麼,凜嶽用略帶無語的聲音道:“我說什麼都沒做,浮副將就信嗎?”

浮白怔在原地,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從對方的聲音裡聽出一絲幽怨?

“——算了,不論你做的什麼打算,先讓我看看。”

浮白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扔到一邊,病人為大,當務之急是趕快治傷,刑部監獄裡的犯人都有權利享受醫療,沒道理還沒被定罪的鎮關將軍要忍受傷痛。

“等等!浮副將,我至少是個鎮關將軍,你——”

凜嶽拉住浮白的手臂,試圖打消對方的想法。

浮白翻了個白眼:“誰家將軍隻拿紅黑雙色發帶係頭發?還天天隻穿軍裝製服?你都這麼隨便了,我也放肆點怎麼了?”

無論是T360還是T361都在憑一己之力養無數吞金獸的凜嶽無奈地扶額:“你這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浮白挑挑眉,沒搭理凜嶽上前一步,凜嶽在心裡大喊你怎麼還真打算動手動腳呢,想攔下對方的動作卻因為虛弱變得欲蓋彌彰。

滿級大號想做的事情不是凜嶽區區一個82級能攔下的,浮白看著年輕玉門將軍有些尷尬的神情,後者今天沒穿略顯厚重的燕功衛軍裝製服大衣,隻是一件黑紅立領垂胡窄袖長襯衫,腰間門垂下的半透明黑紗與麒麟印花長衫分叉下擺疊在一起,在外套了件水墨漸變短馬甲,有點古製勁裝的意思,顯得更為乾練年輕。

浮白第一次意識到,這位被魔化過度的玉門將軍,其實外表年齡和他差不多。

雖然看上去不過剛剛弱冠,但能成為鎮關將軍不可能隻經曆二十春秋,背地裡說不定是個不好說年齡的老東西。畢竟在懸海,司命縱橫,每個人的真言能力不同,年齡這東西,變成了最不好說的事。

但不論如何,受了傷的人就是需要治療。

浮白將自己內心湧出來的不知道是憐憫還是悲哀的情緒塞回去,心道自己真是閒的,這位新任玉門將軍哪需要這種柔軟的同情一樣的情緒。

他將注意力轉移到黑紅衣裝裂口下的猙獰貫穿傷口上,傷口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學君子六藝時因為興趣深學醫術的他輕而易舉在上麵感受到了魍魎怪物的氣息。

凜嶽兩次使用技能,一次是為了喚醒已經陷入腐化的玄水鱗君,第二次是為了消除清荷將軍身上的活性天尊力量汙染,技能機製自動反映的傷口染上二者身上濃厚的魍魎力量氣息也正常。

凜嶽甚至鬆了口氣,多虧是魍魎氣息,這樣他好解釋多了。

“你是一個人跑到玉門外沙漠的未化之地去了嗎?怎麼被魍魎怪物傷成這樣?!”

浮白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型的應急醫療箱——那是常年處於戰鬥中的燕功衛軍士標配,罵罵咧咧地就開始幫凜嶽包紮傷口。

“呃,浮副將,我覺得其實不必,這點傷我吃點東西就好——”

“你在開什麼玩笑?!”

凜嶽用開玩笑一般的語氣說出真相,果不其然被浮白狠狠瞪了一眼。

凜嶽:……這年頭說真話怎麼都沒人信了,其實我真能吃東西好,你彆不信啊!

“……將軍,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麼?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就在工作正堂裡挨著,也不叫岐黃門醫生,非要等岐黃門的急救車拿擔架把你抬出去是吧——”

浮白和個老媽子一樣開始碎碎念叨,也許是學醫人對不珍惜自己身體的家夥都有同樣的反應,凜嶽恍惚間門好像看到了君熒的影子。

凜嶽一邊疼得呲牙咧嘴,一邊麵上還要保持穩重的人設,心道那還要謝謝你啊,畢竟你可來的真是時候,再晚一點說不定這傷口就好了。

不過浮白並不知道凜嶽自帶玩家係統,一個治療藥品就能讓他恢複安全血量,傷口不出十分鐘就能勉強愈合,隻不過依舊會疼。

在浮白的視角看來,凜嶽受了那麼重的被魍魎怪物砍出來的傷居然還敢呆在工作正堂發呆,當真是不要命的牛逼。

“彆這麼緊張嘛,浮副將,我又不會——”

凜嶽看著對方嚴肅的表情,剛想符合人設地打趣兩句,就被浮白猛地打斷。

“你最好彆說那個字!”

“……浮副將,你這是……?”

浮白看到新任玉門將軍的那雙冰藍眸子第一次染上了些許怔然與不解。

“咳咳……你現在這裡好好坐著,不要活動,我去找岐黃門的醫生。”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的浮白幫助凜嶽處理完傷口後站起身來,他背過身咳嗦兩聲,欲蓋彌彰:“……玉門可經不起短時間門內再換一次將軍的動蕩了。”

凜嶽在他身後歎了口氣:“真可惜啊,我還以為我們會是那種可以毫無芥蒂地討論死亡的關係。”

浮白想要往外走的腳步瞬間門頓住,過了片刻,他才乾巴巴的憋出一句解釋。

“如果你真的是為了一己私欲殺了卓前輩,我一定會讓你付出應付的代價,但是……”

他頓了頓,像是在積攢勇氣。

“但是,君子當禮儀,我要你死,也是堂堂正正地通過刑部的開庭公審,而不是讓你死在魍魎怪物的手裡。”

“無論你是否有罪,它們都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