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知道主角要找的司命究竟是誰嗎?】
在好不容易安排好主角團後, 剛剛還熱熱鬨鬨的工作正堂瞬間冷清下來,之前不見蹤影的喜君團子圍著凜嶽團團轉,看著乙方將主角團輕鬆拿捏在手掌裡的樣子, 喜君越發覺得宿主的身影越發偉岸, 公司項目完成指日可待。
【不對, 劇情明明沒有推進到這裡, 難道宿主你已經未卜先知, 練出神棍的能力了?還是覺醒了福爾摩斯的推理能力……】
喜君團子浮到半空中,果凍般彈彈的身體兩側幻化出小型的手臂, 作沉思狀。
“我不知道啊。”
凜嶽五個字完成絕殺, 饒是喜君也在半空中僵硬片刻,忘記了飛行,直直掉到了工作正堂的地板上。
【什麼?!】
喜君搖頭晃腦地呐喊著,【你不知道, 你你你你怎麼敢許下承諾的?!】
凜嶽倒是對此滿不在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執夷目前的線索直直指向大司命太山府君, 後者就是那位司命的概率極高, 更何況玉門劇情還沒更新,還有每個版本的路途任務呢……”
凜嶽點開隨身光屏, 登錄t360現實世界的玩家論壇joy, 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猜測,遊刃有餘地敲了敲桌子。
“論壇裡那些考據黨總會有線索的, 到時候再編一編, 大不了就當個謎語人忽悠忽悠嘛。”
凜嶽依舊笑眯眯的,但是喜君已經開始心疼主角團了。
【你這是叫主角團給你的西域副本白打工啊,乙方大人?】
“胡說,自願的事, 怎麼能說是白打工呢?這是輔助主角團成長,順便鍛煉一下西域的防細菌應對能力。”
凜嶽終於露出了資本家一般的笑容,讓喜君團子在半空中抖了抖。
算了,反正坑的又不是它。
轉念一想,喜君心安理得地閉麥了,準備靜靜看宿主的表演。
哄走了喜君,感受著終於徹底安靜下來的工作正堂,凜嶽看著隨身光屏泛出的淡藍色光暈,正準備在“人才”輩出的joy論壇裡找幾個玩家在高自由度遊戲世界裡發癲的樂子,卻被一個標題為:【震驚!在鎖鑰地圖發現了與劍門相關的新的npc路途任務!】的帖子給直接創飛。
“噗——咳咳!”
凜嶽剛剛咽下去的茶水差點噴出來,他咳嗦兩聲,有些狼狽地將茶碗放在辦公桌上,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眼睛沒有出任何問題。
隻見論壇帖子主樓的鎮樓圖上,赫然是慧哲那個不正經覺法寺行者的身影。
【家人們!快來看劍門相關的隱藏路途任務!雖然劍門地圖還沒出,但是鎖鑰已經有了相關的路途任務了!】
論壇的帖主十分詳細地介紹了他在遊戲中的經曆,他本來打算上線搞一搞日常任務,順便在精美模擬感官的《苒苒物華休》世界裡找幾個拍照的好角度給自己的角色拍一批美圖,卻在鎖鑰藏書閣意外遇到了一個可以對話的npc。
npc的頭上懸著的名字叫做慧哲,看裝扮應該是覺法寺的行者,帖主被慧哲過於潮流的裝扮吸引,神差鬼使地點擊了對話。
沒想到這個npc與其他場景內堪當背景板的npc不同,居然可以對話。
【慧哲:貧僧是覺法寺的一介普通工匠而已,即將啟程前往劍門,於是在這裡消磨一下留在鎖鑰的最後時光。】
帖主小心翼翼地與慧哲對話,卻得知這位行者即將離開鎖鑰前往劍門,於是在鎖鑰街頭等待有緣人的告彆,說了一大堆謎語人一般的話後,消失不見。
帖主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是看在npc慧哲給了遊戲裡十分難攢的材料偃術水泥的份上,還是興高采烈地跑到論壇,開始瘋狂宣傳這位npc是多麼多麼厲害的高僧,說不定與佚名前輩一樣是懸海背景板級彆的人物。
“太荒謬了……”
凜嶽喃喃自語,剛剛還一派成熟穩重,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執棋者,瞬間門變成一個看到親友出現在自己追的新番中,心情複雜到無以形容的普通人。
【說是路途任務更像是彩蛋吧?畢竟慧哲老師隻是出來一閃就潤走了,也許還有後續任務……話說慧哲老師真的好高僧唉,雖然看上去很靠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欠兮兮的】
【我急急急急!一覺醒來好像錯過了全世界,任務觸發條件是什麼?】
【直接對話!慧哲老師簡直對我們覺法寺玩家有再造之恩,要死要活才能在日常任務裡看臉肝出來的罕見材料偃術水泥直接送,我直接哭的稀裡嘩啦,慧哲老師儘管說,有什麼事什麼任務儘管發,我一定義不容辭!】
【眾所周知,偃術水泥對於覺法寺玩家的技能有著質的提高,擁有偃術水泥加強技能和沒有偃術水泥材料加強技能的覺法寺是兩個門派。】
【無偃術水泥的覺法寺玩家隻能說是能玩,有偃術水泥加強過的覺法寺高玩隻能說是廢人養成機,盾和減傷一開,怪的仇恨一拉,最高難度的副本都隨隨便便輕鬆過,慧哲老師受覺法寺玩家一拜!媽呀覺法寺玩家終於等來加強了!終於可以和其他門派在同一水平線了……】
【繃不住了,這邊已經叫上慧哲老師了】
【你不懂,對於覺法寺來說,慧哲老師被尊稱為慧哲菩薩也不為過!慧哲老師讓我們做什麼都可以!】
【慧哲菩薩hhh給我笑折疊了】
“慧哲菩薩……我的真龍命帝,這是什麼東西?”
凜嶽看著在玩家們麵前偽裝覺法寺高僧的慧哲,感覺天不是天,地也不是地,真真切切地感同身受到了君熒和慧哲看他在主線劇情裡賣力的感受。
又震驚又不可思議,心裡想著這逼格滿滿的人居然是我那做啥啥不行的傻子親友?
但是最後所有的複雜情緒都沉澱成了忍不住的笑容。
工作正堂裡沒人,凜嶽也懶得忍,一邊忍俊不禁一邊繼續下拉論壇裡的討論。
【我知道你們覺法寺的玩家急,但是你們先彆急,先讓我們考據黨急,玉門的主線劇情開始在即,馬上要開新地圖了,這時候鎖鑰放出的彩蛋卻與劍門有關,很難不讓人想到慧哲這個角色以及他所說的話應該藏著貫穿整個主線劇情的特殊線索。】
【我支持這個想法,你看慧哲老師說的:“此去前往劍門,隻是為了尋找一個朋友,也許不止一個朋友……在菩提映月的夜晚,下一次,我們還會相遇的,小友。”很明顯,慧哲老師找朋友的劇情應該就是一個特殊的連續劇路途任務。】
【考據黨恐怖如斯!怎麼一瞬間門就出來了這麼多猜測……人怎麼能聰明到這種程度,這和愛因斯坦有什麼區彆?】
【買定離手,慧哲老師找的朋友是誰?】
【我壓玉門商人實時更新的玉門新聞裡失蹤的西洲使者尤加!】
【尤加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不好說,我壓佚名前輩!你看佚名前輩和慧哲都是謎語人,佚名前輩和慧哲老師都神出鬼沒,他倆分明有染!】
【佚名前輩和慧哲老師一票!兩個神秘感滿滿的帥哥誰不喜歡!我感覺我可以ke——】
【彆太離譜,這倆離cp就差個認識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凜嶽幸災樂禍的心情瞬間門被澆滅,他黑著臉繼續下滑,發現在玉門主線劇情尚未開放前,玩家們暫時的猜測大都大同小異,於是關了隨身光屏,把自己扔到君熒送的滑輪辦公椅上轉了兩圈,被玉門事務與主線劇情壓在身上的重擔不知道為何變得輕了不少。
慧哲在玩家們麵前露麵,雖然之前並沒有在他的計劃裡,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現在他們四人對於玩家們能影響的範圍已經擴展到路途任務,看慧哲在路途任務對話裡的發言,顯然對方也是這麼想的。
君熒隱藏在幕後,作為他們之間門的暗線,慧哲控製路途任務對於玩家的信息引導,而凜嶽掌控最難控製的主線,幾人相互配合,可以最大程度地提高互相未知複活任務的容錯率。
更何況,凜嶽的複活任務已經基本被慧哲和君熒猜到,被卷入主線劇情,變成主角團保姆,還兼職玉門將軍,遊走在各方勢力,各位大司命少司命,甚至細菌之間門……慧哲和君熒都知道,不論他們的任務是什麼,都不會比凜嶽更加難完成。
畢竟人心……自古難知善惡涼薄。
不要試圖一個人接下喜君公司複活任務全部的壓力。
靠在辦公椅上的年輕總裁在npc模樣的友人字裡行間門看到了這句話。
慧哲從來不會猶豫,堅定了想法便會去做,於是他什麼也沒說,將路途任務的劇情節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逼著凜嶽必須把他們也納入自己主線劇本的範圍。
就算他們不能正式出場,作為暗中的照應也是可以的。
“哈哈……你們還真是……自顧自……”
凜嶽靠在辦公椅上,用手臂遮住了雙眼,平複半刻心中翻湧的情緒。
他的聲音在顫抖,但是卻並不是因為悲傷和被破壞計劃的憤怒。
而是感慨,夾雜著無法被掩蓋的喜悅。
甜滋滋的,隻有小學生才會為之感動的,純粹的因為友誼而感慨的喜悅。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也許玩家看到的主線劇情故事線裡的“凜嶽”是一個人苦苦支撐著什麼,但作為凜嶽,他並不是一個人在殫精竭慮著劇本的設計。
有三個人無論如何都會在他身邊,撐著他一直走下去。
無論如何。
凜嶽笑了。
“果然遊戲與現實並不相同,我不需要任何等待,因為他們都會來。”
年輕的將軍輕闔雙眸,但嘴角卻微微勾起溫柔的笑容。
工作正堂外,悲雲指尖輕輕在一座造型古製的石碑上劃過。
那是一麵造型古樸簡單的石碑,不知道屹立在事務府工作正堂外幾百歲月,上麵充滿了不知名存在留下的劃痕,難看的要命,又帶著種莫名的生機與震撼。
這是一幢古老的紀念碑,由一千年前的第一任玉門將軍立下,聊以慰藉那些葬身域外黃沙的英魂。
悲雲看著那幢沉默的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驀地,他抬起頭,遙遙望著高空之上撒下清冷月華的彎月,腦海中洶湧的記憶似乎在頃刻間門將他吞噬,似乎有誰的聲音在喊著,在傾訴著。
無數的聲音,無數的魂靈在高空亦或是更高的地方看著他,而他對此無能為力。
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但是他突然想要一壺酒來慰籍風塵了。
好在他至少擁有。
悲雲從隨身暗衛補給包裡翻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那瓶包裝簡單,用特製玻璃盛著的透明液體,那是一種大興城常見的冷酒,度數不高,十幾度,正適合他們這些需要熬夜值班的工作人員。
許多人的怒吼聲在他的腦海中撕扯著,呐喊著,向著天或已經被活性天尊汙染的地痛哭著——那是這千百年來為了守護玉門而碎裂的亡靈。
他們化作玉門的春風,不知護佑了這裡多久。
古人雲:“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傾儘江海裡,贈予天下人。”
如今玉門並不近海,想來傾儘風中也無人怪罪。
於是悲雲隻能倒一壺冷酒,對月敬熱血三分,隨後將那瓶酒灑了小半在碑前草叢中,隨後一飲而儘,帶著酒瓶隱匿回夜色裡,暫時繼續當他的將軍暗衛,堅守他的職責。
他轉身,剛想邁步,卻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從工作正堂走出來,輕撫廊柱看著他的凜嶽。
“將軍——!”
悲雲連忙低頭行禮,語氣有些慌亂。
“彆緊張,彆緊張。”
凜嶽微微低眸,他從廊柱後轉出,走向悲雲。
“悲雲統領,也許你有些話需要向他人傾訴,放心,我會是一個合格的樹洞的。”
凜嶽用一種溫和又擔憂的目光看向他,悲雲試圖從鎮關將軍的眼睛裡發現什麼,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莫名的,他有些遺忘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敢再去直視這位鎮關將軍。
“將軍……我隻是在想,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悲雲躊躇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隻不過,他的聲音有些喑啞。
他沒有說那個他們是誰,凜嶽也沒有問,但是沉默正在這方寬闊,但與整個懸海比起來又無比渺小的工作正堂廣場前蔓延,帶著某些幾乎可以決定命運的東西。
“堅持到那一天。”
在悲雲以為對方不會說話的時候,凜嶽突然開口。
“一切會最終結束的,我們都在等待的那一天。”
悲雲猛地抬頭,眼中似乎有濃稠的血紅色一閃而過,消失不見。
他看向凜嶽,後者隻是用那雙幾乎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睛看著他,看著他身後的紀念碑,與整個玉門。
冰藍色裡,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與堅信。
他堅信著,非常非常堅定地堅信著,一件幾乎不可能的,看不見儘頭的事。
悲雲突然有些後悔來到玉門將軍的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