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傅長寧和朱雀精魄雖然不是敵人, 但她天生排斥火靈氣,連帶著對其中細微的差彆,也十分敏感。
“這些朱雀精魄,太活躍了。”
陶追然和鄭青藥均不是大意輕慢之人, 聞言收起了各自的心情, 細問:“怎麼說?”
“我們之前遇到的精魄, 不管是最早那批, 還是後來新誕生的, 都逃脫不了它們的本質——它們是伴隨朱離之火而湧現的死去朱雀的氣息。死物與活物天然不同, 無主的東西, 也和有主的不一樣。”
傅長寧手一抬,將一片精魄收入手中。靈力湧動間門, 那團紅色氣流迅速被壓縮,伴隨一聲朱雀的清唳,化成一滴鮮紅的血, 落在掌心。
“你們來感受一下。”
一時,兩人神色都更鄭重分。這些惹人厭的精魄消滅和降伏起來容易,想凝煉回朱雀血卻極難, 需要耗費大量靈力,傅長寧既然願意花費這個代價,想來事項不小。
鄭青藥先接過, 片刻後,擰眉,說你來, 遞給了陶追然。
陶追然隻剛到手,就感受到了差異。
隻還未等到他開口,那滴血突然爆發。
“後退!”巨大的朱雀紋路朝他撲來,伐狂槍尖挑動,陶追然翻身一躍,槍尖在紋路上留下鋒利槍意,一陣鏘鳴,紋路從中間門裂開數道細紋,歸於潰散。
傅長寧和鄭青藥早在他開口時,已往兩側避開。可那朱雀紋路理都沒理會她倆,直追陶追然。
一直到平息下來,人才重新彙合。
“這是怎麼回事?”
鄭青藥看向陶追然,先前的挖苦隻是玩笑,難道朱雀精魄還真能識彆誰身上殺孽多不成。
“之前的那些也是,光追著你跑,你是不是招惹什麼麻煩了?”
陶追然回憶了一番進來幾個月發生的事,“應該沒有。”
他近幾年運氣一直不好,人也消沉許多,這次的名額之事,算是唯一一次否極泰來了,但謹慎的性格已經養成,自然不會像從前那般行事張揚。
兩人交談時,傅長寧踏步,來到紋路潰散的地方。
那附近地火喧沸,紋路剛崩裂沒幾息,破碎的紅光已經墜入地縫之中。她手心出現一道靈光,之前壓縮時注入的東西隨著她的動作,重新回到手中。
隻是枝葉已經枯萎,唯餘空蕩蕩一截細條,沒幾息,便自焚乾淨了。
她收回手,“應該不是你有問題,是這中央之地出什麼狀況了。”
這些精魄,大有不對勁。
鄭青藥眉頭緊鎖,“這麼多年來,也沒聽這裡出過什麼問題啊。”
她剛也感受到了那血液中一點不同,但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危機感並不強。
眼看著就快到朱離之火爆發洗禮的日子了,這個關頭,不管出什麼事,都會耽誤她們築基,她此刻的煩躁顯而易見。
傅長寧看向在場最後一人。
陶追然握槍的手微微攥緊,片刻後,抬頭,眼眸誠懇道:“不都說,今年離火卦象是百年來最盛之時嗎?可能是因此,秘境內有一些異象變動,不足為奇。正好那些精魄隻攻擊我,我注意一些就是了,剩下的,可以等咱們淬煉完再行查探。”
“對,也可以等等其他人來,到時候一起商量。”鄭青藥道。
兩人都這麼說,傅長寧便把原先還想說的話壓回去了,“那行,咱們再看看。”
單一個精魄的事,確實說明不了什麼,且論起對中央之地的了解,這兩人是遠甚於她的。
說是如此說,又修煉了半日,再次出來會麵時,傅長寧依舊打聽起了中央之地的事。
這些事她之前出於身份敏感,不好問,此刻倒沒那麼多顧忌了。
鄭青藥也不是領隊那種說什麼都諱莫如深的性格,她自忖吃人嘴短,傅長寧問什麼,知道的,能說的,她都說了。
“素問界的事你知道對吧,域外天魔吞噬了素問界,製造了自己的聖域——我們稱之為魔域,餘下的碎片與大地,儘數與原本的歸元界外域拚接到了一塊兒。朱雀隕落之地,原本應該是一座火焰山的,硬生生被砸成了平地,之所以叫中央之地,就是因為它是我們外域原本的中心,但現在已經不是了,現在南部戰場的中心還要再往南,這一塊其實偏西邊。”
“魔族?魔族當然想參與,但咱們人族也不是好惹的,最後聽說是打了上百年的架,才敲定下來,在邊緣劃了一塊地給魔族,但和我們這邊隔得很遠,中間門有重重禁製阻隔,數萬年來,兩邊秋毫無犯,從來沒聽說過有誰見過魔族。”
領隊大概也沒想到,他費心藏著掖著的,鄭青藥完全沒覺得是什麼隱私,一股腦兒都透露給傅長寧了。
這些內幕,其實軍盟這邊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外界流傳的版本裡,中央之地一直是人族的屬地。
傅長寧問這個問題,原本是想著,在域外戰場,要真能出什麼事,最大的可能無外乎就是魔族做的手腳。此刻聽完,反倒覺得可能性不大了。
人魔分境,既然明知道魔族也能進,人族的先輩絕不會留下這麼大一個漏洞,那必然是堵得死死的,除非有天選之子,天縱奇才,才可能突破防線,殺到人族這邊來。
可既然不是魔族,那會是誰呢?
兩日後,清晨,傅長寧早早地結束修煉,出來山洞。
沒成想,另外兩人比她出來得更早。
“怎麼了?”
鄭青藥的神色看起來有點凝重,“我看了下時間門,今天是四月最後一天了,其他人還沒來。”
見傅長寧看起來沒有特彆意外,她道,“你之前問我的時候,就想到了是不是。”
前兩天,傅長寧問她的時候,她還沒多想,隻以為是寒暄客套兩句。但昨晚修煉的時候,她猛然想起這事,越想越不對勁,出來時,才發現陶追然也沒在山洞,兩人一起在外邊靜靜地等到天亮,依舊沒有一個人來。
此刻是上午辰時了,距離五月還有九個時辰不到。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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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
顧然等人也在納悶這個問題。
當時十個人進來,傅長寧和陶追然先後離隊,沒多久,鄭青藥等人也離開了,這些都是藝高人膽大之輩,習慣了獨來獨往,顧然雖然不快,卻也知道留不住他們。他們五人一路南行,遇到朱雀精魄,互相配合,擊殺吸收,倒也無礙。
之後就是長達個月的與靈物的磨合期,結束後,他們本來就準備去找其他人了,結果隊伍裡的易之,提起他從家中聽說的一個隱秘。
道是中央之地火靈氣濃鬱,此等絕地,本應極容易誕生火屬性靈物,隻是因為此地朱雀精魄眾多,處處橫衝直撞,衝散了地脈,所以靈物往往易生難養,極難成形。
但幾十年前,他家一位族兄在此地築基時,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一株。隻是當時還未徹底成熟,如今過去四五十年,以此地火靈氣的濃鬱程度,若未被人摘桃子,想來已經可以采摘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心動了。
易之的態度也十分客氣,甚至有些靦腆:“我不擅長攻擊,以我個人的實力,是無法把靈物拿到手的,咱們五人這個月來守望相助,也算有了些情分,我願意帶路,與諸位一同前往,到時候東西拿到手,我占四成,剩下的諸位平分,如何?”
四人幾乎沒怎麼思考,就同意了。
就連家祖和易家有仇的姚家姑娘,這時候也沒提出什麼反對意見。
易之的意思很清楚,東西就那麼一件,越多人知道,他們個人能分得的就越少。正好那五人要獨行,錯失機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難道還指望著他們此刻想著他們,分他們一半嗎?
之後他們頗費了些功夫,才將那靈物拿到手。
此時距離五月已經隻剩下半個月了,再浪費時間門也沒意義,一行人當即決定前往核心區域。
去了那,不出意外,他們是到得最早的。一行人在那安心修煉了半個月,眼看著五月馬上要到了,還沒有第六個人來,這才察覺出不對。
人呢?
五人在四周探查了一圈又一圈,除了越來越煩人的朱雀精魄,什麼也沒有。
就在他們再次彙合,商量著要不要往再外圍去找的時候,五人中,最後一個回營地的姑娘神色倉皇地跑近,“我好像在外邊,看到了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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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綠色的藤蔓從天而降,將環繞於四周,宛若成百上千頭朱紅色遊魚的朱雀精魄打散,此舉似乎激怒了集結於此的精魄們,它們一個個調轉身頭,朝趕來的人撲去。
“這堆玩意兒,比你之前招惹來的那些還要誇張!”
鄭青藥被這密密麻麻的“肥魚”晃得眼睛疼,人飛速後退,手中出現一把長弓,向它們射殺而去。
陶追然則手提銀槍,衝到了“魚群”中間門,每一擊,都有數條精魄被擊散。
趁此機會,傅長寧將被精魄困住,已經奄奄一息,進氣多出氣少的青年救了出來,“走!”
她們沒時間門和這些精魄糾纏。
鄭青藥和陶追然也不戀戰,等她帶人走遠,立刻放棄吸引仇恨,追了上去。
一直到跑出去幾裡,確定這些精魄沒追上來,人才長鬆口氣,鄭青藥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來一瓶丹藥,遞給傅長寧,傅長寧認出那是極珍貴的四品丹藥,鄭青藥道:“沒事,這人我認識,吃了我多少,回頭他家都會補給我。”
傅長寧這才接了,給青年喂下去。
連續喂了顆,人才轉醒,但人還是虛弱的,瞧見傅長寧,先是瞳孔震了下,待看見鄭青藥,又震了下。
直到又看見最遠的陶追然。
青年:“……”
原本卡喉嚨裡的“多謝救命之恩”,怎麼也出不了口了。
怎麼就是這個,剛好和他關係最差的。
默默咽了口老血,青年強撐著搖搖晃晃站起來,到底把這句話出口了,“多謝位,之後我白家必有後報。”
青年名為白顯業,是除了傅長寧、鄭青藥人外,第二批拍板確定下來名額的人,就是那個公示了次都沒被舉報掉的幸運兒。
和他一樣的幸運兒還有一個,不過,白顯業說:“她和顧然他們一起走的,隻要沒分散,應該問題不大。”
“到底發生了什麼?”
人更在意這個。
早上,發現不對後,人當即做了決定,出去找人。這回,連顧慮重重的鄭青藥和陶追然也沒猶豫。
倒不是和其他人關係多好,隻是,他們是一起進來的,眼看著築基在即,意外卻接連爆發,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找了半天,才找著第一個,也就是被成百上千朱雀精魄圍攻,差點被弄死的白顯業,此刻人迫切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奈何白顯業自己也不清楚,“當時你們人先後離開,沒多久,天方城的陳幽也走了,你知道的,我和易之、顧然關係都不好,眼看著人都走完一半了,我猶豫了下,就也離開了。之後我就自己找了塊隱蔽地方融合靈物,順便擊殺朱雀精魄,一直到前幾天,來這邊的路上,被一堆精魄追殺。之後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
這話幾乎沒什麼信息可言,人對視一眼,卻都迅速想到了一個人。
“陳幽。”
剩下那五人不清楚,但陳幽,這個時候還沒來,大概率有危險。
陳幽就是當初和人生死搏鬥,傷得特彆厲害,無奈退出比賽的那兩人之一。她本來在天方城不受重視,這次是自己報的名,受傷後已是絕望,誰知道峰回路轉,開啟了第二輪比賽,反而成了殺出來的那匹黑馬。
印象裡,是個喜歡穿黑衣服,特彆乾練話少的姑娘。
“咱們商量下,誰留下照顧他,另外兩人去找陳幽。”傅長寧當機立斷道。
鄭青藥左看看,右看看。
又看了眼,眼巴巴看著她的白顯業。
捏著鼻子道。
“你們去,我留下吧。”
白家是吧,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