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南荒之原後, 一些原本進域外以來沒察覺的問題,變得明顯起來。
首先就是地形,在鎮北關時, 四周環境頂多隻能說有些惡劣, 傅長寧在修仙界也不是沒見過類似的荒漠。
但在南荒之原, 這不是環境惡不惡劣的問題。
比如傅長寧昨晚打坐修煉前, 記得自己待的地方旁邊是一塊高聳的小土丘, 但今早起來,那塊小土丘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轉而變成了一整片下陷的沙地。
自然,因為隻是普通的沙地, 傅長寧運轉靈氣, 輕輕一拔就出來了,並沒有什麼危險。
但仍可見域外的一大特點。
——地形混亂,變化極快。
這也是當初武堂給的小冊子上, 重點介紹過的一點。
一個位麵的運轉維持是需要各類法則支撐的, 修仙界有山有水有風有樹,各類景觀層出不窮,秘境空間也十足穩定, 那是因為它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且是一個等級不低的中三千世界。
中三千下邊還有下三千, 這類世界的顯著特點是靈氣稀薄,甚至是沒有。
後者也是十分少見的, 或多或少也會有一點,厲害的甚至直接駐紮著修仙界大宗門的分宗,所以問尺當初才會對傅長寧所在的凡界那般驚訝。
下三千之下,就是一些還沒發展成位麵,但本身也具備一些穩定法則的各類秘境了。
比如傅長寧曾經去過的龍女殿下和留仙道君所在的那個秘境, 擁有獨立的春夏秋冬,風霜雨雪,動植物可以修煉,也可以成精。
而域外,是一個特殊的地方。
單論法則完善程度,它甚至比不上秘境,也隻有連秘境都稱不上的地方,才會地形這般混亂易變。
因為它的變化,本質上是不完善的法則碎片之間的對抗。
但除了規則以外的其他東西,它又異常完善。
比如大片獨立的空間,甚至可以附著獨立的秘境與界域——後者一般是中三千世界才有的能力。
又比如層出不窮的寶物,單就寶物珍稀程度而言,它甚至不比修仙界差了,自然也遠遠勝過魔族本土界域。
按照武堂給的介紹,這是因為,這片土地是修仙界與魔族界域碰撞摩擦後,帶來的素問界殘骸。
本質上碰撞的是歸元界與素問界,兩個世界的法則融合後,自然而然在這片土地上演化出了新的可能。
魔族覺得素問界被他們吞了,那這塊地盤就是他們的。
修仙界則因為這片土地直接與本界毗鄰,就長在自家大門外,且也融合衍化了歸元界本身的法則,絕無相讓的可能。
雙方就此爆發過無數次衝突,一直發展至數萬年前,方才達成和平,有了心照不宣的共識。
談起這個話題時,出乎意料的,小隊眾人心裡都有數。
“為此,域外的軍中將士一直有點抵觸我們,這個宗門其實是知道的,之前在西部戰場的時候也是這樣,但大家至少表麵上相安無事,我們也就不會去說什麼。”
“但其實,很多事是一直以來約定俗成的,他們隻知道宗門明麵上沒有參戰,卻沒想過,若是我們參戰了,那對麵其實也不是這個規模了,金丹元嬰會直接出動,到時候又會像數萬年前一樣,低階修士根本沒有生存和發育的空間。”
“再者,域外軍盟能起來,本身就是宗門暗中扶持的結果。且有許多宗門弟子都暗中加入了軍盟,隻是不以宗門弟子身份罷了。”
“這也是我們之前不太去摻和他們的事的原因之一,並非是冷血,而是確實道不同不相為謀。”
“至少明麵上,還是要區分開來的,之後私下裡如何做,那倒是另一回事。”
這給傅長寧提供了另一個視角,同時,她也恍然間有些明白了,為什麼之前從關長到左副將,都會那般看待她們。
她們不懂得這些道理嗎?
不,隻會更加明白。
可她是宗門弟子,她自然是接受這種說法的。
那些人卻未必。
有時候,並不是你說得振振有詞聽起來很有道理就是對的,從她們的視角,吃苦受累風吹日曬在犧牲的就是軍中將士,享受的則是宗門弟子。
這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可以改變的。
就算偶爾有那麼兩個比較特彆,那也是少數,是歹竹裡出了根好筍,而無法改變整體態度。
甚至於明麵上,雙方高層關係都不能太好,刻意營造你不看上我我看不上你的氛圍反而好些。
因為太好了,魔族反而不能放心。
——當然這個傅長寧也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沒有親自去問過,誰知道呢?可能要的就是這種似是而非,所有人都猜不透虛實的效果。
越往中間走,地形扭曲得越厲害,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會出現在哪,又會遇見哪種新的魔物。
為此,原本夜裡的一人值班,改成了兩人。
傅長寧和朱衛師兄在一組。
並非客氣,相反,是在幾次戰鬥中見過她的實力後,莫無書毫不客氣地把隊伍中最重要、實力也最弱的人交給了她。
傅長寧第一次切身體會到朱師兄的重要性,是在有一群巨型蟻魔族圍住了她們,而她們的儲物戒卻突然失靈那一刻。
毫不誇張的說,這時候,朱師兄簡直是及時雨,從肚子裡掏出來一大堆丹藥和符籙。
且他速度也極快,極為靈敏地將各人需要的東西交到她們手裡,沒有耽誤一點兒作戰時機。
當然,傅長寧事後悄悄試了試,七葉雪燈是能夠開啟的,為此,她特意將原本放在儲物戒裡的東西,轉移了一部分到七葉雪燈裡。
除了這些需要值守和戰鬥的時刻,其餘時候,傅長寧都在修煉。
並非修煉彆的,而是那本《碧落生凋訣》。
這本功法從到她手裡,到如今,總算可以開啟修煉了,傅長寧留心觀察了下,整本功法,幾乎有一半都被封鎖了,其中心法一塊是重災區。
不過好在,她本來也沒打算修煉《碧落生凋訣》的心法,她的主修功法依舊是《照水木杪》,這本隻是作為她缺失的攻擊性木係法術的補充。
目前,傅長寧挑中了三個法術,都是當前練氣期就可以修煉的。
一個叫碧落之鞭。
一個是木籠。
還有一個,名為三羊開泰。
三個法術從表麵上看都是非常正經的名字,但它既然是一本邪修功法,內裡自然沒這麼簡單。
碧落之鞭的第一條就說了,需要找到一種殺戮性十足的藤蔓,沒有則不得開啟修煉。
傅長寧第一個想到了七寸青,這才決定修煉它。
木籠則和傅長寧之前常用的困人的藤蔓牢籠不同,它的準確叫法應該是,嗜血木籠。
荊棘圍成的枯木牢籠,以圍困者的血液為滋養生長,木刺會不斷向內生長,直至徹底紮破被困人的所有血管。
這個法術有一個可怕的特性,那就是枯木本身會具備對這個人攻擊的一定抗性,因為是吸收對方的血液長大的。除非外邊有人相救,否則從裡邊很難打破。
嗜血木籠和萬木生發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比萬木生發明顯更精巧一些,針對性更強,消耗也更小。
三羊開泰,這就是個純損人利己的法術了,它的作用是尋找替死鬼,修煉到最巔峰,可以尋找三個替死鬼,字麵意思的三個。
但傅長寧現在才練氣期,頂多隻能勉強控製一個,姑且可以稱之為一羊開泰。
除此之外,還有幾種傅長寧比較感興趣的,但都是築基期才可以修煉的,她隻得先作罷,把這三個學好。
試驗對象自然就是路上遇見的各種魔物。
當傅長寧操控七寸青,施展碧落之鞭,三鞭將一隻蟻魔抽成了兩段,即便是幾個隊友也不得不為之震撼。
要知道蟻魔雖然是戰場最常見的魔物之一,但它本身具備和其他南部戰場魔族相似的特性,那就是肉身強悍。
普通的木係法術甚至困都困不住它,僅僅三息之內,就會被它擺脫。
傅長寧也以這極強的殺傷力而一靜,但這正是她所追求的,此後她反而加大了對碧落之鞭的練習程度。
至於嗜血木籠,這個法術有一個弊端是消耗靈氣極大,且木刺生長極慢,屬於練氣期雖然能修煉,但對築基期才比較適配的法術。
為此,幾個隊友特意抓了幾隻魔蛛回來給她練。
最後確定,木刺幾乎沒法在魔蛛逃走前將它困住,除非傅長寧用其他法術配合。
不過這個的速度是可以通過練習變快的,因此傅長寧並未氣餒,而是一路都在嘗試。
和這個相比,三羊開泰的修習難度更是重量級。
這個法術之所以能找人當替死鬼,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它是能夠將主人的一絲氣運與替死鬼相勾連,而後在危機發生那一刻,通過極強的靈力和對空間的掌控力,強行進行位置轉換和鎖定。
以上任何一點,都和傅長寧沒有關係。
所以這隻是個名義上,練氣期可以修煉的法術。
“碧落道君是個天才。”
再一次修習失敗,傅長寧不由得感慨。
“是的。”
天河珠裡的問尺深有同感。
“但即使是天才,她也是金丹才研究出這個法術的,所以,你可以死心了。”
傅長寧不死心。
但也沒明麵上說,而是背地裡,繼續偷偷嘗試練習。
南荒之原的魔物和危險極多,多到一天最誇張的時候能打幾十場,平均半個時辰一場,但越是如此,越是磨礪出那一絲韌性與血性。
不止是傅長寧,小隊其他人也都沒有服輸和退後的意思,大家受傷了都是默默包紮,稍有恢複,又繼續投入到戰鬥之中。
如此高頻度的戰鬥,也使每個人在飛速進步。
十天轉瞬即逝。
這天,他們來到了南荒之原上一個相對核心的區域。
莫無書取出來前通過人脈打探來的地圖,對照著上邊標的,“椒樓廢墟,咱們到了。”
這也是她們此行第三個目的地。
此前的第一個,收集一百張豹魔族的皮,早已經在來的路上,高強度的獵殺和對戰中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