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以己為餌 輿論風波,重傷三月(1 / 1)

修仙指南 沉鹿 10585 字 7個月前

“人醒了嗎?”

“還沒呢, 你們安靜點,要說出去說……”

細碎的耳語傳進朦朧空白的大腦,潰散的意識一點點回攏,傅長寧艱難睜開眼。

觸目一片黑, 臉部像是被什麼火辣辣的東西燙過, 刺痛得厲害, 她輕嘶了一聲,想蹭開眼睛上的藥布, 看下這是哪, 誰知, 光線一透出來, 眼睛裡涼意與辣氣同時上湧, 幾乎瞬間門翻出了淚花。

傅長寧鮮少這麼狼狽, 她用手撐起身體想坐起來,可雙手也被包得嚴嚴實實, 跟發麵饅頭似的, 一用力, 當即和針紮似的, 她條件反射縮回手。

“哎呀,誰叫你亂動!”剛打發走客人的醫修推開門跑過來, 將她重新扶著躺下,被子掖好。

“你這還沒好呢,瞎折騰個什麼勁兒。”

傅長寧順從著她的動作躺下,目光望著屋頂。

雖然望見的依舊是一片漆黑。

“師姐,這是……咳咳!”

話還沒說完,先嗆了兩聲,胸肺劇烈的起伏, 喉嚨裡一股鐵鏽味兒強烈地往上湧。

醫修都要服了,連忙扶起她,幫她拍背順氣,順便拿來痰盂,“你彆說話了,成不,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啊?最討厭你們這些不聽話的病人了!”

見她對這話沒反應,醫修更氣了,“不說了,就知道你們這些戰鬥狂魔一句也聽不進去!”

傅長寧默默無言地比了下喉嚨,和全身上下,包得隻剩嘴巴和鼻子露在外邊的藥布。

醫修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咳了一聲,“好吧明白了,你好好休息。總之切記,不要動,也不能說話,更不要碰藥布,懂嗎?”

“那裡邊都是上好的珍貴靈藥,給你養傷用的,你一動,不僅藥效容易減弱,味道也衝得很,你現在的身體受不住的。”

傅長寧想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了。

醫修像是知道她要做什麼,“打住,神識也不要用,你的識海並沒有比你的肉身情況好到哪裡去。”

說完,怕她不安分,又亂動,醫修補充道,“咱們現在是在靈舟上,你已經昏迷七天了,再有三天就回到宗門了。而且,聽說這次的事長老們已經上報給宗門了,本次所有受傷弟子,治療的花費都由宗門出,你安心養傷就是。”

“還有選拔,本次選拔,成績達到三百分的,直接進入刑法峰。未達到的,也會給予二次考核機會,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

醫修是後調來的,不認識傅長寧,隻撿著自己知道的說了。

傅長寧張嘴,和她道謝,沒發出聲音。

醫修擺擺手:“分內之事。”

等她走後,傅長寧躺在床上,默默接收這些信息。

過了會兒,她調動神識,去查看詛咒之種。

神識顫巍巍的,沒探入七葉雪燈就熄了。

沒有神識,她也無法查看天河珠,接收不到來自問尺和驚夢的訊息。

四周一片安靜。

傅長寧望了會兒眼前的一片黑,最終閉上眼,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已經回到了宗門。

傅長寧又見到了上次擊殺王爭受傷後,見過的那位老醫修。

對方也認出了她,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在老醫修這待了幾天,傅長寧一天的清醒時間門已經能到一到兩個時辰,也能簡單說一些話了。

她對老醫修說:“我當時其實沒感覺自己受傷很重,意識還挺清醒的。”

老醫修:“……那是因為你已經痛麻木了,事實上,你再晚一天出來,你現在就不應該在這。”

傅長寧:“那在哪裡?”

老醫修:“墳地裡!”

傅長寧的傷勢確實遠比她想象中要嚴重的多得多,老醫修給她治療的時候,都心驚肉跳,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上次傅長寧那傷勢雖然看著也嚇人,但也隻是看著嚇人,沒傷及內腑。這次,那當真是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筋骨齊裂,內臟破損,上上下下如被絞肉場絞了三遍,淩遲不過如此。

他從來沒見過傷勢這麼重還能活下來的弟子。

“你得慶幸這次宗門包了你們全部的治療花銷,不然光這一次,能把你治到負債百萬靈石。”

傅長寧囧囧有神:“說起這個,這些天沒人來看我嗎?”

老醫修:“有啊,還很多,不過都被我趕跑了,就你現在這情況,還想見人呢?老老實實躺三個月再說吧。”

他說著話,見傅長寧沒回答,探頭去看,人已經撐不住又昏睡過去了。

這是這些天來的常態。

老醫修靠回座椅上,沉沉歎了口氣。

這次的事,鬨出的風波其實比想象中還大。雖說弟子外出執行任務,向來生死由命,但那是針對個人,像這麼一死幾十個的事故,歸元宗已經幾十年沒出過了。

更彆說,這些弟子也沒出任務,僅僅是參加了一次內部選拔而已。

普通弟子不知道內情,隻知道自己宗門內部搞出的選拔都能死成這樣,怎能不人心惶惶?

知道的清楚是上戰場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搞弟子間門相互大屠殺呢。

為此,已經有好幾位長老或調或被罰了,聽說如果不是這個弟子出手救下了一批人,避免了一些死傷,這次造成的影響還要更大。

老醫修管不了那麼多,他醫術高超,一生救治重傷弟子無數,也知道些內情,但從不會去問過。

眼下他的任務,就是治好這名弟子,確保不影響她未來的修煉之路。

這是掌教親自給他下的任務。

-

傅長寧在老醫修這老老實實養了兩個月傷,才第一次見到除老醫修和名下弟子以外的活人。

來的是應星兒和白露。

這兩人如今徹底混在了一塊,白露靜若處子,應星兒動若脫兔,走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你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這話是對白露說的,主要是這姑娘看起來快哭了。

白露紅著眼眶點頭:“師姐不在的這三個多月裡,我突破了體術第一層,現在修煉速度已經快多了。”

傅長寧算了算,距離她開始修煉體術,也過去差不多半年了,這個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

“繼續學吧,遇到問題可以去問常長老,還是不敢的話,也可以來問我。”

說著,傅長寧低低咳嗽了兩聲。

“你彆說話了,好好休息。”應星兒連忙扶著她重新躺下。

不在親眼所見之前,她們很難想象,這個消瘦病弱成這個樣子的人,會是傅長寧。

記憶裡的傅長寧清冷乾淨,如樹梢上的一捧雪。而今,卻是薄如金紙,看起來仿佛風一吹就要倒。

兩人早從其他人口中探聽到傅長寧當時回來時的慘狀,此刻看起來其實已經好多了,起碼明麵上的傷口都好全了,但兩人依舊後怕不已。

“聽說這次的事和刑法峰內部一些長老的失職有關,沒有事先調查清楚秘境內部的情況,導致有品階過高的妖獸出現,最後造成弟子損失慘重。”

看來這就是對外公布的版本了。傅長寧腦袋半縮在被子裡,這個狀態和人說話她有些不自在,總覺得不太尊重人,可兩人都不讓她起來。

她隻好點頭,“確實有些意外情況發生。”

“除此之外,宗門還對你進行了嘉獎。”

“誒?”

“就是你從妖獸口中,救下那些弟子的事,現在大家都知道啦。”提起這個,兩人總算沒了方才的不開心,頗有些為她高興,“那些弟子回來後,就一直表示很感激你,刑法峰更是對外宣稱,許你在事務堂一層寶庫任選一樣寶物,作為嘉獎。”

一層寶庫就是對外門開放的那層內庫,裡邊好東西不少,這對傅長寧來說,倒是意外之喜了。

兩人此行不止代表自己,也是代表其他人來看望她的,眼下確定了她的情況,又相互交流過信息,當下拿出來一堆補品和好吃的塞給她。

“丹藥聽說宗門會提供,我們就沒拿了,自己的肯定沒有宗門的好。”

“你都不知道,這位長老可凶了,原本還有好多人想過來,結果都被他罵跑了。我們也是過五關斬六將才被選出來見你的,太不容易了。”

見識過老醫修嘴毒的傅長寧深有同感地點頭。

等兩人依依不舍離開後,老醫修果真又如同背後靈,噌的出現了,檢查了一圈帶進來的東西,見都沒問題,方才滿意點頭:“還算懂點事。”

傅長寧被他抨擊了兩個月,已經習慣了。

“長老,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啊?”

老醫修翻白眼:“你對自己的身體狀態沒點數嗎?最起碼再修養兩個月吧。”

“可這眼看著就要七月了。”

她去魘魔界時是三月初,回來時是四月中旬,這兩個多月,外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刑法峰那邊,我還不確定自己進沒進呢。”

她出來前把自己的積分清空了,若是有二次選拔,她估計都已經錯過了。

“這一點你放心,刑法峰讓誰不進去,也不會讓你不進去。”老醫修眼皮子也不抬。

“而且,你出去後,第一件事,也不是去刑法峰。”

傅長寧抬頭。

“澤明道君叫你去掌教峰一趟,要向你了解秘境內發生的一些事。”

該來的,果然躲不過。

傅長寧深深歎了口氣。

-

老醫修規定每五天,允許兩個人進來探視。

那之後,傅長寧就斷斷續續見到了許多人,也從他們口中了解了一些後續的真實情況。

應星兒和白露聽到的到底是對外公布的版本,一些細節進行了修飾和美化。隋鳴遠和劉林芳他們,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明水峰的照月道君你知道嗎?”

傅長寧點頭。

“當時照月道君親自趕過來了,用一柄半神器強行撕裂虛空,進去秘境去救人。不過可惜,聽其他人說,照月道君應該是被攔住了,沒能及時趕到,最後隻帶了一名弟子出來。”

“等人都聚齊,長老們清點了人數,才發現,此次進入秘境的一百九十三名弟子,死了四十二個。此外,包括你在內,一共重傷了十一人,輕傷數不勝數。”

說到這,哪怕是劉林芳神色也有些沉重。

“不過走前,照月道君親口承諾了,這件事一定會在之後給我們和那些死去的弟子一個交代。道君一諾千金,這話應當不假。”

劉林芳出來得早,很多事還沒有傅長寧知道的多。

隨後過來的隋鳴遠亦是如此。傅長寧瞧他神色比她還憔悴,還打趣了一句。

“怎麼看起來,你傷得比我還重。”

“你倒是樂觀,挺好的。”

隋鳴遠勉強打起精神來,笑道。

之後傅長寧問了黃遺芳,才知道,和隋鳴遠一起的那支小隊,幾乎全軍覆沒了。

重要的是,隋鳴遠似乎覺得這是他造成的結果。

不過黃遺芳要她彆管,“這種事,得他自己想通,我們誰說都沒用。”

傅長寧早覺得他倆之間門氣氛不太對,但一直沒多想,這會兒才後知後覺有了點感覺。

“你們這是……”

“已經分了。”

黃遺芳神色冷漠。

傅長寧:“……?”

啊?

不是,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最後一個到訪的客人是姬危年。

傅長寧待他態度就要客氣許多了,但也有幾分對方幫忙後的真心,“上次的事彆介意,主要是當時情況太急,我怕被那隻眼睛發現不對。”

“還有,謝謝你。”

那種時候,不是誰都會出手的。遑論兩人還是競爭對手。

姬危年此行來,不是來聽她道歉和道謝的。他默默良久,道:“就當是償還你之前的幫忙吧。”

他說的是祭壇相救並一路護送一事,那次,他是真受了傷。

“你傷勢好些了嗎?”

見他不願提,傅長寧也就順勢轉移了話題。

“已經好了,倒是你,瞧著還有些虛弱。”姬危年很快調整好了心態,進入了朋友的角色。

“其實本來可以不用這樣冒險的,那隻眼睛之所以附生於詛咒之種上,就是因為它的力量沒有完全複蘇。等到它複蘇之後,自己就會去選擇一個主人,到時候,自然會和詛咒之種分開。”

“可我不想賭那個未知。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我說,我在那等待是想確定一件事,後來,我確定了,它確實對我的肉身很感興趣。”

“所以你以自身為餌,賭它內心的貪欲占據上風,舍棄詛咒之種而選你。”

“不可以嗎?”

他無言。

“事實證明,我賭贏了。”

“可你也受了重傷。”

“這沒辦法,其實我本來是想多消耗一些那些魔族的力量的,免得跑路的時候被弄死。誰知道那個魔族大漢察覺到不對,闖出來了,導致我不得不提前出手。”

“但有時候,一些事總要賭一賭,不可能什麼都萬無一失。”

姬危年離開的時候,容家兄妹就等在峰下。

多年不見,兩人已經沉穩許多,不似當初那般盛氣淩人。

隻是,離峰遠了一段路後,容廷終究還是沒忍住問:“少主,就這麼算了嗎?”

他們可是知道少主為這次的事籌謀了多久了的。雖然不知道少主哪來的消息,但少主向來神機妙算。

一開始,兄妹倆其實隻稱呼他為公子,但如今已經是心悅誠服地喊少主。

這就是他們認定的唯一的少主。

“不然,你打算強搶?”姬危年淡淡道,“她自回來,便入了澤明道君的眼,眼下這座山峰周圍被澤明道君護得密不透風,你大可試試。”

容廷悚然一驚。

“原來如此,少主明見。”

“走吧。”

姬危年往前走,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們在血管中穿行時,傅長寧與那隻眼睛契約那一幕。

他一直知道,在他身後,有根黑紅色的觸角,隨時對著他。

但凡他有任何異動,傅長寧也許不會殺人,但他會被立刻丟出去,直麵那些魘魔血。

她從沒有信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