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以前的冬天,到了下雪的時候,也會滿眼都是雪花的白色,但街角的店鋪,開闊的公園,也多得是各色招牌、人聲鼎沸。
煙火氣和大人的絮叨聲、小孩嘰嘰喳喳的稚言混在一起,雖然難免會顯得吵鬨 ,但某種程度上也會讓人覺得熱鬨和放鬆。
如今外麵是不再吵鬨了,卻也安靜得過頭了。
靳時雨站在窗戶後,透過撩起的窗簾看著外麵的場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幾分鐘後,才鬆了手,重新坐回床尾,然後拉過被子搭在自己身上。
最近外麵的情況並沒有得到多少改善,因為溫度一直沒有上升,雪還是時不時在下,加工製造業確實已經恢複了過來,但第一產業因為天氣的緣故損失巨大,第三產業更是幾近停擺。
所以有太多的人失業在家,收入沒有進項,卻又因為物價的上漲,不得不花費比以前更多的錢去買更少的物資,時間一長,大家的情緒和心態也繃不住了。
內心不安穩,就總是要找事去做,所以有從人手裡搶東西的劫道者,也有從緊閉的房門、店鋪中闖了進去把東西洗劫一空的情況,尤其是一些小超市,更是被人搶劫的重點。
比如金華小區外麵的街道兩邊都是店麵,無非是衣食住行,在臨近小區大門的位置就有一個小賣部,之前情況還沒有這麼嚴重的時候,小賣部還是開著的,當時靳時雨雖然沒有進去過,但來往的時候也難免注意過,和其他店鋪的大小相比,它確實不大,但實際上,裡麵的那些東西如果用於個人,或者是不大的團夥,在短時間裡是絕對足夠的。
所以它被搶得什麼也不剩了。
除了這些賣吃食的,服裝店也是受“災”嚴重,畢竟大家也都在擔心溫度還會繼續降低,對於能保暖的東西總是不嫌少的。
不過和劫道的人又不一樣,因為外出購物的人是白天出門,所以劫道的人也隻大多是白天出門,最晚也不會等到天黑,但這些入室搶劫的也會擔心白天搞事容易被巡邏隊發現,所以大多會在晚上行動。
靳時雨回憶起當時他們回來的時候,有人注意到有店鋪被搬空後隊伍裡的竊竊私語,心底愈發下沉。
她不是覺得這樣做是有多不對,就憑她那點餘額,如果沒空間,多少也免不了成為其中一員,她隻是擔心,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就算有巡邏隊,秩序遲早會越來越崩壞。
秩序越崩壞,也就越危險,越危險,秩序也會越崩壞。
這就是個不良循環。
而她在這樣的社會環境裡,人身安全就會越來越得不到保證。
——如果社會秩序逐漸崩壞,那麼人在和平社會中能保持的守紀和道德也會一步步或主動,或被動的瓦解和消融。
為了生活,不,為了生存,人既能突破自己能力的上限,也能跌破自己良心的下限。
靳時雨雖然還沒切實經曆過,但是她也沒少看相關的“材料”,無論是小說中的文字,還是影視中的畫麵,都從不吝嗇在這方麵的描繪。
不過,靳時雨猜測,官方肯定也不會就這麼任由情況一步步惡化下去,統一管理大型商超和軍隊駐紮,也不過是第一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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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靳時雨想的沒有錯,沒兩天,小區裡就響起了大喇叭的聲音,通知官方即將發放救濟糧,每個人憑借身份證就可以統一領取。
喇叭響了整整一天,除了掛在杆子上的,還有物業的人員分塊通知。
領取的地點就在小區裡,當天早上,很多人都是一大早就起來收拾好就前往之前廣播說裡的地方去早早排隊去了。
靳時雨倒沒有特意早起,起床的時候,靳時雨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七八點了,但是外麵的天還並沒有亮,收拾好自己,拿好出門必備的熱水壺和手電筒,鎖好房門後和江黎、劉允誠兩人一起出發了。
三個人一起走是提前就約好了的,這個時候人多聚在一起總是比一個人走要稍微不打眼一些。
下了樓,靳時雨三人往中心區走,一路上,也遇到不少的人,不管認不認識,大家基本都是自己幾個人走在一起,少有打招呼的情形。
金華小區占地大,有不少小公園,每個小公園都能輻射幾棟樓的休閒時間,這些小公園裡麵也多是一些常見的公園鍛煉設施,要不就是一些綠化草坪,觀景湖,能遮陽避雨的長廊,還有一些桌凳能用來給人下棋玩樂。
但除了這些小公園,小區平麵圖中間位置,有一個大的廣場,那裡不會有設施把廣場布置得滿滿的,卻很寬敞,要在金華小區裡找能容納多人的地方,那除了中心廣場不做他想。
還沒到中心廣場,靳時雨就看見人越來越多,等進到了廣場裡麵,發現裡麵的人更多,遠遠的,不僅如此,大家也都在廣場的一側排成了數列的隊伍,而且許是因為難得遇見這麼多人,又能馬上得到免費的救濟糧,大家的心情倒是好了起來,也能開口聊天了。
不過怎麼沒看見物資,也沒看見有人拿著救濟糧往回走。
靳時雨虛了虛眼睛,想看得更遠更清楚,但也沒看見前麵的情形,稍微往前走幾步,就被正排著隊的人盯著不放。
這是怕她插隊呢。
靳時雨也沒有執意要往前,選了一隊站在末端,聽著前麵的人的聊天內容,才明白原來是物資車還沒有來。
“怎麼不早點來?這等著冷啊!”
靳時雨聽見前麵的人在和同伴抱怨著。
“昨晚好像又下雪了,開車來得清路吧,北門那邊到廣場的路都清了的。”
“那怎麼不早點把東西送過來?不然我們也不用一直等。”
“還沒到通知的時間呢,再說,真提前把東西拿過來,這隔來了一晚上,說不定就會被‘老鼠’給吞了呢?”
“不會吧,誰敢啊?那不都是有數量的嗎?”
“誰知道呢。”
先前還因為天寒地凍有些許埋怨的人想到要是救濟糧被提前運到,被一些人貪了到時候不給他們發那麼多那才是虧大了,頓時也不說話了。
靳時雨就默默聽著他們聊天,好在也沒等多久,就先聽到了從隊伍的前方傳來的歡呼聲。
這歡呼聲越來越大,交雜聲音中含有地歡喜更是不加掩飾。
靳時雨心裡有了猜測,偏頭從隊列空隙中往前看,但前麵的人也好奇心旺盛,靳時雨沒有身高優勢,隻能看見彆人的後腦勺,還是江黎說:“好像是車子來了。”
靳時雨確認了心裡的想法,也把左跨出去的步子邁了回來,靜靜等在隊伍中。
江黎穩住自己的身形,沒因為劉允誠的碰撞讓自己往前擠到靳時雨,隻是劉允誠被身後激動到迫不及待想往前湊的人擠煩了,直接反過身去,給了身後人一個眼神,讓他保持安靜。
站在劉允誠身後的人是一個矮個子的男人,他原本還想反駁幾句,但見劉允誠個子不小,站在前麵的同伴也是人高馬大,也歇了歇心思,暫時按耐了下來。
靳時雨沒察覺身後的事,隻是隨著隊伍一步步往前挪,靳時雨心中的好奇也達到了頂峰。
因為拿了物資的人並不是往他們這邊走,而是從空著的一側就可以直接離開。
但好奇也沒有用,提前的通知裡,無論是喇叭還是工作人員,都沒有提到這些,靳時雨還去翻了翻網絡上的信息,但似乎每個地方的東西也都有些許的差距,而且,關於這方麵的主動分享也越來越少了。
眼見離隊伍的前方越來越近,靳時雨也能看見前麵的情形了。
一聯排的桌子,每個桌子後都有三個人,一個人拿著靳時雨沒見過的儀器對每個人的信息做記錄,一個人人給出救濟糧,還有一個人既是維持隊伍秩序,也是保護物資的安全,從三個人的站姿來看,應該是從軍隊出來的。
彆問靳時雨怎麼知道的,靳時雨前沿看見一個人嫌一份救濟糧不夠,因為想多拿卻被拒絕後,直接想要越過桌子去強拿,結果直接被人直接三下五除二的就按在了地上。
哪怕那個想強拿的人“哎喲喂”的叫喚著“當兵的欺負人了”這樣的話,也沒有停下動作,任由他繼續撒潑,而是招呼著旁邊的人直接把他拉開,避免隊伍的停滯不前。
不過這種會耽誤時間的幺蛾子可不止這一起,就在靳時雨前麵終於隻有幾個人的時候,靳時雨聽見一個男聲振振有詞:“這是我嶽父嶽母啊,雖然不在一個戶口本上麵,但是我幫他們領也是沒有關係的吧!”
負責記錄的人語氣很平淡:“按規定,隻有在一個戶口本上的人才可以代領,不在一個戶口本上,老人要是不方便就上報給物業,到時候會有專門的人去送。”
“但我來都來了,順道就可以的事,也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不行,這是規定。”
“這,這規定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您就給個方便?”
“不行就不行唄,你快點拿了走。”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說話,排在那個人後麵的人先忍不住了。
“我說你,有人給你送上門還不好啊,到時候老人簽個字就行,不比你自己拿回去輕鬆?你就彆耽誤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