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看見周一穆的時候絲毫沒有意外的神色，想來是聽到靳時雨的描述後就想到是他了，於是也沒多說彆的，隻是拍了拍他的胳膊：“回來了。”

周一穆帶著些放鬆的笑道：“是啊，這次回來暫時不走了。”

劉允誠算了一下日子：“好像是差不多。”

周一穆和他們倆是同一屆，不過他們和江黎是本科畢業後就直接工作了，周一穆則是升學去了國外深造。

“本來的計劃是不會回來得這麼早的，但我媽總說感覺現在這天不對勁，一定讓我早點回來她才安心。”幾人把飯菜全部端上餐桌，這才坐下，周一穆邊倒酒邊說。

“這次真的多謝你們了。”說著，周一穆舉起了手中的杯子，對江黎和劉允誠敬酒。

他說的是之前洪水的時候。

周一穆家在市中心的那邊，雖然是住在小區高樓層，但是家裡的存糧不算多，是江黎和劉允誠主動送了些吃食過去，後來中心區那邊情況嚴重的時候，還想著要去把周媽媽接到江黎家。

隻不過周媽媽覺得他們在那樣的天氣下過去太危險了，所以拒絕了江黎的提議，最後還是在家堅持待到了洪水退去。

當時他在國外，他爸也在外省，家裡隻有他媽媽一個人，江黎他們在那時候還主動念著他的家人，他是真的很感激。

江黎沒多說話，劉允誠則是表示“說這些就太見外”，三人碰了杯，又直接一飲而儘。

靳時雨沒說話，安靜得像一個透明人，隻是邊吃飯邊聽他們的聊天，很快她又聽到周一穆說：“不過這次回來了也挺好，我在外麵真的差點被冷死，回來真的要好一些。”

甚至他的機票都是好不容易搶到的，運氣也好，航班還沒有完全停飛，他還能趕回來。

聽到周一穆談及其他地方的天氣狀況，靳時雨耳朵都要豎了起來，等聽完他話中透露出的信息，靳時雨忍不住握緊了筷子。

看來國外的情況也算不上好。

而更令她沒想到的是，不過幾天的功夫，學校那邊，輔導員突然召開了一個班會，在會上說：線下將暫時停課，後麵的課程將全部改為網絡授課。

這話一出，立刻就讓原本還有些抱怨突如其來“加班”的同學激動了起來，甚至發出了一陣小聲的歡呼。

教室也從隻有輔導員的聲音，變成了哪裡帶著“嗡嗡”地特效聲，輔導員不得不擺手，拍桌讓大家安靜下來，然後才道：“安靜，有什麼問題，等我說完了再問。”

輔導員的意思也很清楚，即經過科學預測，不久後，將會有一股實力強勁的寒潮從北向南進發，考慮到這場寒潮會嚴重影響同學們的學習生活，所以經過校領導的慎重討論，決定改變授課方式，也支持學生們在登記之後選擇返鄉。

“可以回家了！”張蓓激動得抓住靳時雨的手臂，很是興奮。

雖然在學校也還挺好的，但她還是更想回家。尤其是她們之前還討論了末世的內容，這兩天刷視頻的時候，也總是看到彆的地方情形不太好的樣子，彆說像以前一樣超級快樂的去玩雪，她現在對下雪都有一些恐懼感了。

在這樣的心理狀況下，她當然是更想回到自己家人的身邊。

激動的人當然不止她一個，不少人同學都是如此，輔導員不得不再次維持秩序，然後道：“需要回家的同學，需要上交一份離校證明，外地的同學需要交通工具的，可以填一下我發在群裡的文件，部分地區會儘量安排。”

“注意看清楚填表的截止時間啊，這個是過期不候的，注意，這個是過期不候的啊！”

這也是為了能確保有意願回家的同學們，能夠順利回家的必要措施，根據這次得到的消息，要是寒潮到來，學校如果還有大量的學生，到時候怕是無力保障他們的生活品質。

不如化整為零。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輔導員拋下這個大新聞就端著水杯走了，留下一群激動的同學還在教室裡嘰嘰喳喳。

張蓓和方蓉都決定要回家，張蓓在外地，所以她立刻就填寫了表格，方蓉家就在A省，但她給她爸爸打了電話，對方表示會開車直接過來接她。

等回到家後，靳時雨在窗前呆坐了一會，還是分彆給父母打了電話，囑咐他們要多買點東西，注意防寒保暖，一定要注意身體。

直到掛斷電話，她也沒說要去找他們的話。

回家，回家，那不是她的家，她也回不去。

如果沒什麼大事，那麼去了也隻會讓大家都不舒服，如果有什麼大事，那麼去之後，情況可能也不會比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好多少。

若是如此，她不如待在自己更熟悉的地方。

至於回老家，她也是從來沒想過的。

——老家那房子，在她父母離婚的時候是確實是分給她了的，那會母親為了避嫌，把自己的東西也全搬走了，但那房子是建在她父親那邊的，每年過年的時候，她父親都會回老家祭祖，他回老家過年，也沒有拋下他的二婚妻子和繼子，尤其是等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出生後，那更是和和美美一家人了，總是要一起去化紙上香的。

人回來總得有地方住吧，但靳時雨也從來沒邀請過除了她父親以外的人住進去過。

就因為這件事，她的父親，以及父親這邊的親戚都對她有微詞。

她父親覺得她太容不得人，她大伯娘等人覺得她對有血緣的弟弟太狠，也太直接、不會為人。

但不管她們怎麼說，她就是不改，反正她又不在老家過年，就是想對她甩臉子，她也見不著。

後來她再長大一點，不想再和他們因為這事糾纏，於是等她高中畢業，收到大學通知書後，她就決定賣掉那棟房子，甚至戶籍也遷到了學校。

買主當然就是她父親，他之前三年回老家的時候，都是帶著妻子住在兄弟家，本身就覺得很沒麵子，現在能住到自己的房子裡，自然是樂意的。

不過她的做法卻是讓父親這邊的親戚覺得“她這個女兒白養了”，經常私底下提起她就搖頭，好在靳時雨也不在乎他們的評價，根本懶得理會他們。

沒房子、和那邊的親戚關係不好，都是靳時雨沒想過要回老家的原因。

靳時雨搖了搖頭，收起關於老家的回憶，開始思考學校這麼做的目的。

這麼突然的放學生離校，不僅如此，還非常積極、迅速的安排相應的交通工具，怎麼看都不會是一件小事。

光是學生信息的彙總分類都是一件大工程。

學校不會沒事找事，會這麼做一定是出於對大家都好的考量，所以一定是寒潮的強度很不一般，這才不得不做出能提前減少壓力的措施。

這會是暫時的，還是持續的呢？

靳時雨深吸口氣，感覺鼻腔都被湧入了一股寒氣。

父母都在更南方的城市，她不知道他們對這些事有多少了解，隻能趁這個時候多買一些同城快送的東西給他們。

花錢確實能讓人的情緒冷靜下來，靳時雨在洋洋灑灑買了不少東西後終於讓情緒穩定了不少。

嗯，餘額冷靜法。

///

兩三天後，靳時雨就去給要離開的張蓓送行。

這天剛好沒有下雪，還能看到暖陽，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靳時雨給張蓓送了一口袋可以在路上吃的東西，當然，裡麵還夾雜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救生毯、暖寶寶、打火機……

惹得張蓓一陣笑。

“好啦，你上車去吧，到家了報個平安。”靳時雨推了推她，本來就來得比較晚，等會彆沒上得了車。

張蓓抱著靳時雨給她的東西，猛的點頭。

前兩天她們一起送走了方蓉，這次則是靳時雨一個人送她，還怪感動的。

“行了，快走吧，廣播在催了。”靳時雨揮手，讓她趕緊進去。

張蓓這才轉身，沒走幾步又忍不住回過頭，看見還站在原地的人影，不知道怎麼就有點想哭。

其實，都認識三年了，前兩天送方蓉的時候，是她第一次為彆人送彆，而今天，也是她第一次被彆人送彆。

以前大家都是說走就走，就沒講究這些的。

但是這次學校突然說讓她們回家，好像莫名就多了些“儀式感”，她們互換了禮物，互相擁抱，然後拍了合照。

像是畢業季提前到來了一樣的道彆。

張蓓咬唇，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真不吉利。

呸呸呸。

但她也來不及再細想，在廣播下著急忙慌的進了車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在這裡，她已經看不見靳時雨了，但在離彆的傷感下，從兜裡拿出了她們三個人的合照。

照片中的三個女生站在雪地裡，她在最前方，方蓉和靳時雨走在後麵說著什麼，但在聽到她的呼喚後抬起了頭，在鏡頭裡留下了經典的剪刀手姿勢。

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帶著笑的。

這是那天輔導員說可以離校那天拍的，她們拍了很多張，但她特彆喜歡這一張，甚至打印出來後，給她這一份多還打了一張。

拍得很好嘛，張蓓想。

等返校後，她再給她們多拍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