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拒絕好心慷慨的朱家駿後,顧明苒最後還是在給了錢後才帶著泡麵才出了門,隻不過對靳時雨沒了剛開始的親熱。
但靳時雨才不在乎——作為剛認識的人來說她已經做得夠好了。
她都沒漲價!
看著群裡麵還在刷屏表示可以高價買食物的人,靳時雨對比了昨天原價賣出,甚至沒算跑腿費的自己,忍不住自誇。
在群裡回複的並不多,但也有群友表示可以私聊,不過一小會,話題又歪到了外麵的天氣。
底層不住人,但2層的住戶已經一天更甚一天的擔憂,尤其是看著水位也越來越高,家裡越來越潮。
除此之外,垃圾也很影響他們的生活質量。
除了他們自己產生的垃圾,還有其他樓層的人剛開始也是把垃圾放在了1、2層,但這個天氣哪裡有垃圾車來?
那些垃圾就堆在底層,底層到2層的樓梯口那片也是重災區。
它們大多堆積在一起,經過臟水的浸泡和時間的發酵,散發出難聞的臭味。
劉英實在受不了了,她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對丈夫說:“外麵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再呆下去家裡遲早要進水,等那時候再急匆匆給搜救隊打電話嗎?你以為你一打人家就能馬上過來嗎?”
“再不打,再不走,就等著家被淹了,去樓上過道裡跟人家的垃圾一起打地鋪啊?”劉英疼惜地用花露水抹在女兒身上的紅疙瘩上,再慢慢按摩。
他們已經很注意了,又是蚊香又是滅蚊器的,可樓層低,離“垃圾場”那麼近,還是有很多蚊蟲把孩子身上叮得到處都是包。
徐廣良無聲歎氣,思考片刻還是同意了妻子的意見。
他們這都這樣了,市中心那邊的情況隻會更糟糕,如果他們的樓層再高一些也不是不能繼續等,但是他們樓層太低了,再待下去也不過是晚個一兩天,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的。
那不如早點過去,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個好位置。
徐廣良打開了客廳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上麵有他為了以防萬一,根據官方發出的公告而保存下來的安置點名單。
安置點很多,分布也還算均勻。一是受災區域廣,需要足夠大和足夠多的空間才能住下那麼多人,才能保證那麼多人的生活,二也是因為地域原因,就近原則會省很多人力物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更靠近受災中心的安置點一定會更擁擠,個人活動也會更受限。
徐廣良滑動鼠標,一個一個看下去,然後選擇出了距離小區最近的安置點。
江州大學。
其實早在決定要去安置點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地方。
無他,因為這個地方距離他們這裡很近——平時步行不過七八分鐘就能到。
雖然現在想帶著東西去到那肯定要比以前麻煩些許,但相比其他地方,已經好很多了。
下定了決心,徐廣良就照著名單後麵的聯係電話打了過去。
“怎麼樣?”劉英見丈夫掛斷了電話,連忙問道。
“詳細情況沒說太多,但說確定要去的話,讓我們提前把東西收拾好,會安排人來接的。”徐廣良稍鬆一口氣,見妻子因為沒有聽到具體的時間而著急,趕緊握住她的雙手安撫道:“你剛剛不也說了,哪能一打電話就到啊?”
“讓小寶就在沙發上玩,我們一起先把東西收撿好。”徐廣良和劉英都是做好決定就能迅速行動的人,此話一出,劉英也不那麼著急知道具體的時間,反而開始迅速收拾起東西來。
“東西不要帶特彆多,每個人多帶兩套換的衣服,還有一些喝水吃飯要帶的東西,毛巾、厚實的毯子也拿幾個……”
“吃的不用帶太多,安置點有大鍋飯,帶點占地小但是有營養的,水果帶上……”
“對對,濕巾紙多帶兩包,洗臉擦手都可以用……”
夫妻倆像是上了發條一樣行動了起來,不算安靜但是行為有序。
像他們這樣的住在低樓層的人有很多,有的不願離開選擇去找人借住,但更多的人還是決定先去安置點聽統一的安排。
所以在一係列的搜救隊劃著橡皮艇來到錦江小區的時候,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靳時雨也是其中之一。
透過她房間裡的小窗戶,她不僅可以看見橡皮艇,還能看見橡皮艇上的人影。
靳時雨原本以為這是又有人來投奔小區裡的人,可是當橡皮艇靠近後,她發現在橡皮艇裡人並不多,每個人都穿著橙色的救生服。
不是送人來的?
靳時雨往前距離玻璃湊得更近了,可雨水還是在不斷模糊她的視線,即便如此,靳時雨也沒有移開眼睛。
因為角度的關係,她看不見樓棟底下出入口的情況,但是可以看見橡皮艇們漸漸分散,但其中有一艘進入他們這個大門後消失在視野裡。
這一刻,靳時雨又感謝起那個把樓下大門沒關嚴實讓水漫進來的人了。
——要不是他,現在這大門這塊還不知道怎麼進呢。
靳時雨就這麼盯了接近十分鐘,終於看見橡皮艇出來了。
和進去的時候不同,從樓裡出來的橡皮艇上多了一家三口,每個人都穿了一件透明的塑料雨衣,他們的包裹則是用塑料口袋纏得嚴嚴實實。
這算是比較快的,分散到其他樓棟下的人還沒那麼快出來。
靳時雨終於確認,這確實是要轉移到安置點的人。
看來底層的環境也更加糟糕了。
為什麼要用“也”呢?因為她所在的中高層環境問題也開始堪憂了。
在12-3裡,原先隻有她在的時候,因為有空間,所以垃圾比較有限,但現在公寓裡有了四個人,生活垃圾的一下就多了起來,這些垃圾,放在家裡時間一長那就會有味道。
那怎麼辦?
放到外麵去。
放樓道裡有礙觀瞻,那就放到消防樓梯的後麵。
靳時雨所在的2號樓一層是有6戶,也就是說6戶的垃圾全部堆在了消防通道。
就算大家在儘量減少浪費,減少垃圾,但是有些垃圾又是必不可少的。
靳時雨忍不住慶幸自己的生理期不是這個時間,不然血腥味混著食物殘渣的酸臭味真的會讓人不適。
還有這雨,靳時雨麵露憂愁。
到底什麼時候才停呢?
靳時雨看載著人的橡皮艇越走越遠,忍不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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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舊下著,密密麻麻的水滴打在人身上,落在橡皮艇裡。
江黎劃著船槳,在雨幕中和同伴一起維持著橡皮艇的平穩,在洪水中前進。
在橡皮艇上,可以更直麵小區外的景象。
橡皮艇外,是渾黃的洪水,裡麵混雜著各種雜物,有塑料袋,有礦泉水瓶,汽車被淹在其中,甚至一些不大的小樹苗和綠植也因為被折斷、被衝毀也不得不隨水流而四處漂流。
徐廣良原本還有心想再問問安置點的情況,但在看到街上的情景時也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不是沒在網上看見過彆人發的視頻,但隔著屏幕看視頻和親眼看見自己熟悉的地方被破壞的感情又是不同的。
他看視頻的時候是很擔心,也沒有猶豫就在渠道裡進行了捐款,但要說是感同身受,那是沒有的。
直到現在,知道他身臨其境,見到眼前的一切時,他終於能理解拍視頻的人為什麼話音帶著止不住的恐慌。
尤其是看到原本繁華的街道空無一人,原本人來人往充滿煙火氣的店麵也全部關上了門,隻留下洪水打在卷簾門上的濕痕。
抬頭看時,能隱隱約約看到樓上幾層有人正貼在窗戶前觀察。
徐廣良沒忍住心底一沉,外麵的一切其實遠比他以為的要糟糕。
哪怕外麵的空間更大,空氣更流通,但氣味也不算好聞,不過沒有人在意這一點——徐廣良一家是從更糟糕的氣味環境中出來的,江黎等人則是每天在外麵跑,早就已經習慣了。
這是他們加入搜救誌願隊的第五天,因為他和朋友把店裡的橡皮艇救生圈等可以在洪水中需要的戶外用具全部主動捐了出去,有經驗加持,又有通過了體能考核,才成功加入了誌願行列。
但即便如此,為了他們,也為了受災群眾的安全考慮,他們隻被安排在安置點附近的區域進行搜救。
橡皮艇從西門而入,先把徐廣良三人送到了校體育館二樓,讓他們在這先做好臨時登記後,再根據分配的地方把他們送到對應的宿舍樓下。
在前往宿舍樓的中途,有不少沙袋和洪水擋板放在路中央來阻斷洪水,讓沙袋之後的區域不影響群眾的日常行動。
而這些被壘起來的沙牆前,都會有救護員時刻關注著,然後實時記錄和增添防線情況。
江黎隻把橡皮艇劃到沙袋前,後麵的路他過不去,隻能由守在這的救護員把人接應過去,然後再跟著層層沙袋後的後勤誌願者去找宿舍進行安置。
江黎一路都沒有開口,要分開時見徐廣良等人迷茫,還是主動解釋:“你們進去之後,可以找人帶你們去宿舍,也可以問樓下的臨時宿管,他們會跟你們說一些基礎的規定,比如吃飯的具體時間和地點。”
和守在壘沙處的救護員點頭告彆後,江黎等人又回到體育館,從自己的行李袋裡拿了些吃的東西分給一直和他一起的劉允誠,才半坐下身開始補充能量。
他們跑了一個上午,總是有些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