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宿淮皺眉,低頭看著江初,不知道什麼情況。
“初初,這個玩笑不好玩。”
江初抿了抿唇,仰首與張宿淮對視。
忽地勾起一個嫵媚的笑。
淺淡的笑意惑人,微彎的狐狸眼裡儘是玩味。
這是江初從來不會做的表情。
雙臂抬起攬住張宿淮的脖子,江初看著他,語氣有點可惜。
“張先生覺得是玩笑嗎?可是我是認真的。”
纖長的眼睫從抬起到垂落,江初的目光一寸寸地從張宿淮的眉眼打量到下頜。
這種審視的目光實在讓人不適,張宿淮卻沒空注意。
他隻好奇江初的轉變,以及……
她認真的?
擁著江初腰背的手臂微微收緊,張宿淮的嗓子有點緊。
“初初彆鬨了,下午是我不好,看你睡著了沒叫你,但是這個玩笑真的不好……”
“張先生,我真沒和你開玩笑。”
江初截斷了他的話音,不知何時她的手臂已經放下來了,輕而易舉地負到身後將張宿淮攬著她的手臂扯開。
退出了張宿淮的懷抱,江初與張宿淮拉開了距離。
她仍舊微笑:“張先生,你也知道我這種漂亮的女孩子從小是有很多人追的,愛情就好像各種口味的甜品一樣任我挑選,而甜品都有保質期,所以感情這種東西麼,在我這裡的保質期都很短。”
“很遺憾,張先生,我對你沒興趣了,所以你過期了。”
江初偶爾說的話會有點幼稚。
但在十八歲的她身上,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且說幼稚話的她,總是最真心的。
張宿淮沉了眉眼。
“為什麼?”
明明上午還嬌嬌怯怯的人,怎麼下午就突然變了副模樣?
雖然還是極儘嫵媚,可卻像是一枝帶刺的嬌豔玫瑰。
讓觸碰的他鮮血淋漓。
“就是沒興趣了啊……哎,張先生,你這幅樣子我也很為難。”
江初忽的微微歎了口氣,但眼眸裡還是冷漠。
“我的話很難聽懂嗎?那我直說好了,就是我交往過很多人,本來嘛,在工作之前我不是很想考慮和已經工作了的人戀愛,但張先生那天出現在警局,還對我伸出了手,讓我心動了一下,就破例了。”
“這種事本來不想和張先生說的,太敗壞張先生對我的印象了,但是張先生,似乎我們的交往你並不吃虧,你就當遇到我是一場豔遇就好了。”
江初的話太輕鬆了。
輕鬆到江初自己都以為是真的。
她忍不住暗自苦笑一聲。
明明隻是高中的時候參加了三年的話劇社擔任了幾場話劇主演,她怎麼就這麼會演戲了?
或許她不該報名設計專業,而是去上電影大學。
不過不管如何,她今天都要和張宿淮分手了。
剛才她在張宿淮的聯係人列表中翻了又翻,終於是看到了她想要的真相。
這次不是真相碎片,而是,完整的真相。
張宿淮和張嘉海摻雜電話通訊的聊天記錄裡,還是將江豐安的死亡都拚湊了出來。
是……
張嘉海的續弦為了讓兒子能獲得繼承權,想要害死張宿淮,於是在張宿淮的車裡動了手腳。
沒想到這場事故並沒有讓她如願,還留下了把柄。
而張嘉海在得知這件事的第一時間,對於張宿淮不是關懷,而是命令他抹除真相,將這件事按照意外處理。
他說:【這件事雖然是你周阿姨不對,但是你不是沒事麼。】
他說:【雖然公司的董事會都是你媽那邊的人,但我才是董事長,你要是想要繼承權就彆和你周阿姨計較這件事了,周修畢竟是你親弟弟,他才剛讀大二,你彆給他添亂。】
他說:【不過繼承權給你了,你有空也要多帶小修來公司轉轉,他在成合大學,正好就在C市,畢業後說不定要進公司,你給他規劃一下。】
一場人為的意外,真的破壞的隻有江初的家庭。
而加害者依舊一家人和和美美。
這一切真是荒唐,太荒唐了。
江初十分慶幸張宿淮不是凶手,可張宿淮對此沉默的做法,也是一個間接幫凶。
他們不是仇敵,也注定不會是隊友。
無論如何,江初現在也已經拿到了真相,隻是可惜。
沒有證據。
聊天記錄似乎並不能證明已經結案的意外事故是人為的。
江初想,那便用她自己的辦法吧。
總有機會報仇的。
總能報仇的。
成合大學,大二,周修。
這正是江初錄取的大學。
真巧。
*
客廳裡璀璨的水晶燈將兩人的身形顯露,凝重的氛圍縈繞在周圍。
沉默良久,張宿淮終於開口了,他沒在意江初說的任何一句話,隻問道:“初初,你愛過我嗎?”
他根本不在乎江初有過多少段戀情,不論這些時來江初的表現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
現在張宿淮在乎的,隻是江初愛沒愛過他。
張宿淮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噗。”江初嗤笑一聲,有點輕蔑:“張先生,你真有意思,我們隻是玩玩而已。”
字句像最尖利的刀刃一般,毫不留情地吐出。
張宿淮站在那裡,心如刀割,但麵上絲毫未顯。
“玩玩而已…真是辛苦你了。”張宿淮聲音低啞。
“也不算辛苦。”江初眸中隱隱有閃動,但話語依舊無所謂:“畢竟張先生相處起來很體貼。”
這一個多月從相識到相愛,說沒有一絲感情,江初自己都不信。
可要是說真的愛上了,她也不願承認。
他們之間大概本來就是一場默契的交易吧。
江初給了自己,張宿淮給了真相,公平交換後就該結束了。
畢竟她還有接下來的路要走。
江初向門口走去,與張宿淮擦肩而過。
張宿淮就這樣看著江初走出了門。
這一切發生得十分平靜,兩人就像隻是平時普通的鬨著玩了一下。
但是自江初走後,張宿淮就站在原地看著門口,沒有任何動作。
多稀奇啊,這麼些年來他好不容易愛上了一個人,居然還被甩了。
江初隻是輕描淡寫的玩玩而已,可是他心裡卻完全喘不過氣來了。
真是栽了啊。
張宿淮閉上眼,習慣性的壓抑情緒,將它掩藏。
*
夏末剛入夜的晚風還是帶著絲絲熱氣,吹著翠綠樹葉沙沙作響,街上的路燈都一下子亮起,照在人的身上拉得影子無限長。
直到夜風刮了涼,江初才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家。
燈也沒開,江初撲倒在床上,抱著輕軟的被子把臉埋在裡麵。
她的身體像是感知到了夜深人靜,一直乾疼的眼眶突然酸澀起來。
好像一切都重新回到了起點,而這兩個月來的努力,不過是為了真相而已。
現在拿到了真相,幾乎可以確定爸爸的死並不是張宿淮導致的,明明就可以了。
但她和張宿淮..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他們...
彆犯賤,江初。
咬著嘴唇,江初心裡默默告誡自己。
他們不可能了。
也許是明月有心,抑或是蟬鳴無意。
晚上江初又失眠了,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實在煩不過,她打開了手機裡的追劇軟件,不鹹不淡地看著愛情劇,麻痹著夜晚帶來的情緒。
等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了。
江初也不在意,反正她和張宿淮也分手了,而且過幾天她要開學了,她也不想再去上班了。
手機的呼吸燈不停的在閃,江初拔了充電線拿過手機,睡眼惺忪地翻看消息。
打開短信,一條未讀消息讓江初驚訝。
她的銀行卡在上午十點時收到了一筆兩百萬的轉賬。
再打開微信未讀,安可發來了一份電子解約合同,並告訴她這兩百萬是她的工資。
這兩百萬是張宿淮要求給的,他早上一來公司就讓安可給江初辦理辭職合同。
安可就納悶了,昨天中午張宿淮還開開心心的帶江初一起回家,怎麼到今天就一副十分消沉的樣子。
不過將張宿淮今天的情緒和江初辭職的消息聯想在一起,還有這個兩百萬,真相不難猜出。
他們兩人真是在一起的快,分手也快。
但安可並沒有多問任何一句關於江初和張宿淮的事。
她不是不好奇,可木已成舟,她知道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
看到解約合同,江初徹底清醒了。
她點開,看都沒看,直接簽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後給安可回了一條消息:
【安可姐,那我就不去公司了,我的東西沒用的,就幫我丟掉吧。】
兩百萬,夠她買無數個放公司裡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好的。】安可回複很快:【以後都不來公司了嗎?】
【嗯,是的,謝謝。】
江初關了手機隨手一丟,重新蓋好被子闔上了眼。
*
八月未央,金桂露梢。
轉眼開學的時間就到了。
“初初,毛巾多帶幾條吧,還有枕套,多帶幾個備著換洗...”在二樓的房間裡,一道溫柔而又關懷急切的聲音響起。
江初看著手機視頻通話裡難得有幾分鮮活氣息的應喬,無奈道:“媽,這些小東西不用都帶過去,不夠了我到時候可以再買,你彆擔心。”
雖然嘴巴上這樣說著,但江初的手不自覺的在家裡翻出幾條毛巾,將它放進行李箱。
應喬蹙眉,看著江初歎息一聲:“唉,也是,這還是你第一次這麼久不在家裡住呢,媽媽是有些大驚小怪了。”
她確實覺得自己有些太過緊張了。
剛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有些不妥,下一秒應喬又道:“誒誒,彆走,那櫃子裡有新的水杯,水杯多帶幾個吧,在宿舍裡要多喝水,保溫杯玻璃杯都帶著,天氣漸涼了,拿著杯子還可以暖暖手...”
看著應喬關切的樣子,江初笑著歎了口氣,打開應喬說的櫃門拿出水杯,道:“好的,媽媽真貼心。”
“我是不是太囉嗦了?唉,我也不知道最近怎麼...”聽到江初歎氣,應喬也忍不住的歎息。
“不囉嗦,我就愛聽你說話。”安撫的衝應喬笑了笑,江初將手機架在一邊,起身在衣櫃裡又拿出幾件衣服,一邊折一邊道:“不過這些東西嘛...”
江初頓了頓,將折好的衣服放進箱子裡,軟聲道:“媽,我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又不是一去不回了,真的不用為我操心。”
她看向手機裡的應喬,又接著說:“再說了,平時坐幾十分鐘車就可以到家,有些東西也不急著帶過去。”
江初是在本地上大學,因為大學離家裡還是有一些遠,為了平時能偷偷懶,她就還是選擇住宿,沒有申請走讀。
“好,那你自己整理吧。”應喬輕歎口氣,神情溫和道:“待會就要去報道了,初初你的錢夠不夠用?要不要媽媽再給點?”
“錢夠的,箱子我都清好了。”江初起身,將箱子關好:“媽,你在醫院要記得照顧好自己,我會經常去看你的。”
此時的時間也不早了,聽彆人說開學報名的人都十分的多,江初便早早的拎了箱子下去,在手機裡和應喬道了彆,上了一輛的士。
雖然江初有些舍不得離家,但現在媽媽還在醫院。
家裡……也沒什麼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