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鬼話(1 / 1)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7470 字 11個月前

出發進京前,秦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具體來說就是白麻布得去了,換成素淨但也體麵的青色綢褂,頭戴一頂黑色瓜皮帽。

眼睛要薑蒜汁熏一熏,想想自己上輩子吃麵吃一半就被逼著跳湄公河的倒黴事,哭一哭,把鼻子哭紅,這就行了。

可惡,那是他最愛吃的一家麵,猝不及防就倒閉了,此後天上地下,他與它再也不得見。

柳如瓏看得歎為觀止:“你這一哭,看起來真是好一朵可憐兮兮的白茉莉啊。”

金子來更正:“他不算花,頂天是個花骨朵。”

秦追差點玩梗來一句“我是純白的茉莉花”,隻是他機靈的小腦瓜立刻想起自己還有正事要辦,咳了一聲:“我先去拜會錦王府。”

柳如瓏擔心道:“他們會見你嗎?”

秦追道:“有五成以上的幾率會見我,因為老福晉也有陽亢之症,我阿瑪以前給她調理,她的病症還比較穩定,如今換個大夫就不好說了,而且錦王府在我家遭逢大難時選擇了閉嘴,我求上去隻說給主子請安,再裝一片忠心赤忱,他們總不至於把我趕走。”

家裡都出皇帝了,錦王府要是行事再如此小家子氣,那就成笑話了。

金子來看秦追從容不迫的模樣,不由得感歎道:“你真是不像小孩子。”

秦追的確不是小孩,但嘴上不能這麼說:“我阿瑪和媽媽日日教我讀書,尤其是我媽媽,喜歡讓我讀史書,太陽底下無新事,很多事書裡都有寫。”

“書裡很多麼?”

“幾千年下來,吃寡婦絕戶、扒孤兒血肉的人那麼多,一個個數都數不過來。”

這倒是,柳如瓏微微搖頭:“總有人為了個貪字喪良心,不然戲文裡鬥貪官的戲碼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愛看?”

金子來調侃:“反正到了最後,貪官總要被清官斬於馬下,聖上也會幡然醒悟原來自己遭了奸臣蒙蔽呢,就像咱們的嘉慶爺收拾和珅一樣。”

至於那聖上是不是比奸臣更奸更壞,這事大夥看在眼裡,心中自有定論。

柳如瓏踹他一腳:“收聲!”

秦追不理他們的打鬨,挑開車簾跳了出去,見到錦王府的牌匾,上前對侍衛道:“我是前太醫郎善彥的兒子,正紅旗鈕祜祿氏的郎追,來拜見主子。”

他遞上拜帖,塞了幾片銀葉子。

侍衛收了錢,揚著下巴:“王爺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秦追低著頭道:“我是來拜老福晉的,二阿哥身邊的卓嬤嬤知道我,勞煩這位爺通報一聲。”

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王府侍衛官不大,排場可是恨不得比那些貝勒貝子還大,非要用主子的光輝顯出自己也有那麼幾分高貴不可。

秦追遞錢加說好話,這才有卓嬤嬤到門前來,兩人在門房裡見了麵。

一聽秦追想見老福晉,她就搖手:“這個不成,不成的呀,你要是衝撞了老福晉可怎麼成?”

遞錢以後,

卓嬤嬤道:“也不是不能引見,到底門下的人要拜見主子,關心主子身體也不是不行,我托人去給老福晉身邊的大丫環說一聲,你再給我一張。”()

秦追裝出囊中羞澀的模樣,顫顫拿出最後一張銀票,被卓嬤嬤一把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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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秦追精致的容貌,目光停留在他烏黑的發上,忍不住讚歎:“寅哥兒這是孝中留了頭發?真好看,聽聞你父親常給你吃何首烏,才養出這麼厚實得和緞子一樣的頭發。”

秦追垂眸回道:“父親隻是愛讓我吃芝麻糊,何首烏太寶貴,我家也是吃不起的。”

卓嬤嬤東拉西扯,話題一直逃不開他的頭發,秦追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辮子:“離京前,我把這個留給您吧?隻是在京中不好給你,孝中剃頭到底不吉利。”

經過一番艱難的過五關斬六將,秦追終於走到了老福晉麵前。

他低下頭,大禮參拜:“見過福晉,奴才來給您請安。”

老福晉懨懨歪在榻上,門窗隻開了一半,使室內光線不足,她的臉也在陰影中顯出幾分可怖。

大丫鬟紫鴉聲音有幾分尖利:“快說,莫誤了貴人時間。”

秦追恭敬道:“奴才翻閱阿瑪留下的醫療手劄,得知福晉對奴才家有恩,奴才身無長物,便想著來為福晉請個平安脈。”

“嗤!”老福晉聽到這,終於出了聲,忍俊不禁道“什麼恩呐?”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施舍過這麼一家奴才?

秦追恭敬道:“早年阿瑪說奴才像他一樣性子呆板,他是隻有醫術學得好,卻不如京中諸位大醫多矣,因而想著過幾年去外地找家藥堂坐診,混一口飯吃就不錯了,不料竟有幸得老福晉賞識,阿瑪才鼓起勇氣,以濟和堂這塊招牌立足京中。”

“您欣賞奴才阿瑪,隻是你從指縫裡漏出一點恩惠,卻讓阿瑪有了支撐濟和堂的信心,這是您的慈悲,您的慧眼,也是您給與奴才一家的恩德。”

這番話是隻字不提老福晉早年胡吃海塞,把自己吃得高血脂高血壓,最後全靠郎善彥去救場的事,隻說她慧眼識英才,才提拔了郎善彥。

老福晉被捧得心悅,漫不經心地抬手,讓那跪了許久的孩童來為自己把脈。

秦追上前一摸脈,心裡就開始吐槽,這個病人真是一點自製力都沒有,傻阿瑪才走了幾個月,她就又把自己折騰到了中風的邊緣。

看她臃腫的體型,體育鍛煉,比如散步什麼的肯定是沒有的,哪怕太後去世,國喪時大家都茹素,她私底下怕是也吃了不少葷食。

可見太後死了後當真萬事皆消,一具屍體對京中權貴已再無絲毫威懾力,大家麵上給她守個孝,實際上私底下該樂還是樂,所以柳如瓏都不敢在京中待,怕遭了哪個權貴覬覦,貞操不保。

秦追把完脈,又問了幾個問題,分明他從未做過老福晉的主治大夫,如今卻句句切中要害,每個症狀都說得精準,讓老福晉和身邊的丫環太監們都露出驚異神情。

“你這娃娃有點本事。”老福

() 晉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頭,“倒比太醫院那幾個還會診病。”

秦追麵上帶上天真討喜的笑,聲音甜美動聽:“也是托您的識人之慧,奴才這麼個小孩才能為您把脈,千都說裡馬還得伯樂,您就是一等一的伯樂。”

“您這小毛病不嚴重,隻需注意日後吃的菜要葷素搭配,才對體質最好,哎呀,是我失言,竟在國喪時引著您吃肉,當真不該。”秦追說到一半,捂住嘴,做出一副驚慌狀。

老福晉一聽這話,心中高興:“我該吃肉?”

秦追軟軟應道:“是葷素搭配,比如用瓜菜包著瘦肉蒸煮,那肉不能是普通肉,得是雞肉茸、剃乾淨刺的魚肉茸,再輔以能壓陽亢的藥材,燉出鮮美又健康的藥膳,您按著這菜單吃,身子骨便會較現在更清爽暢快。”

說到這,他又有些為難:“隻是這些菜好費功夫呢。”

大丫鬟紫鴉最懂老福晉心思,知她這輩子就愛一口吃的,當即道:“我們錦王府有什麼吃不起的好東西的,不過是瓜菜瘦肉,再讓廚子多儘心,難道咱們老福晉身為老爺子的祖母,還吃不起了麼?”

秦追低頭應道:“是我沒見識了,多謝這位姐姐提點。”

金三角黑醫都有一副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隻因金三角鬼多,清朝的王府裡鬼也多,秦追熟練地哄著鬼,惹得老福晉不住笑,戴著尖利指套的手在他細嫩的皮膚上劃過,留下幾道紅痕。

最後話題不知怎的就繞到了京中治陽亢之症最有名氣的太醫焦河波。

那診斷恪貝勒府的索格格實為血虛而非陽亢的,便是這位焦太醫,老福晉也是他在看,隻是老福晉對焦河波很不耐煩:“他啊,治病總要這個忌諱那個忌諱,仿佛本福晉會在國喪時吃肉似的,那話怎麼說來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本福晉實際上是該吃肉的!”

秦追:你就是偷偷吃肉了啊。

甭管焦河波是不是安平堂的弟子,他對皇帝的祖母總不會亂治,給的醫囑都是對的。

心裡這麼想,秦追嘴上說的卻是“焦太醫醫術自然好,隻是不如我阿瑪好,偶爾做出不準確的診斷也正常。”

老福晉眉目一厲:“你認為他的診斷不準確?”

秦追再次跪下:“聽聞恪貝勒家的索格格身子不好,若是讓他們繼續那麼治下去,索格格一定好不了。”

“福晉,奴才人小力微,又欠您恩情,今日來此,一句假話都不敢有,確實是為了您的恩情才來請平安脈,待請完這安,奴才就要去用阿瑪留下的最後一點錢,將奴才二叔那半歲不到的兒子贖出來,往後抱著小堂弟遠離京城,潛心修習醫術,每日裡都在佛前為您祈福。”

秦追說著又開始想那碗船麵,眼前自然發紅,淚水要掉不掉,說話的語調真是再恭敬誠懇不過。

老福晉斜靠在榻上,兩個十歲左右的女孩為她輕輕捶腿,她居高臨下看著拜伏在地的秦追,半晌,她才輕笑一聲。

“哭什麼?本福晉也沒要把你如何,你有孝心是好事,知

道感恩,也是好事。”她加重了感恩二字,隨即一揮手。

“起來說說,你字字句句意指焦河波誤診索格格,是為了害你郎家,有何證據?”

秦追起身:“奴才沒有證據,但奴才知道如果他的方子用對了,索格格不會產後大出血,至今不得起身,身不能動,那分明就是中風之症,若能讓奴才重新為索格格把脈,開藥,以奴才家傳的大禹灸,一定能讓她重新起身。”

老福晉俯視著他:“大禹灸?”

“大禹灸是一種塗抹在針上的秘藥,有治風濕、中風兩類藥,如今已無人可配,隻剩這兩瓶。”秦追掏出兩瓶藥油,“這是奴才阿瑪留下的。”

“為誰留的?”

“自然是為主子留的。”

秦追雙手抬起,紫鴉過來取藥。

老福晉看著自己鑲玳瑁的指套:“你不用大禹灸,可能救那個索格格?”

“能!”

……

根據郎善彥以前教過秦追的京中權貴的布局,秦追在入京前就打定主意要走老福晉這條路子,不為彆的,就為她還沒活夠,她絕對不想死!

老福晉本是側福晉出身,靠著生下錦王府世子才有了後來的尊榮,誰知天降富貴,她的孫子成了皇帝,這真是換了誰都要使勁多活些年,好多享受享受。

秦追先前說能幫老福晉調食譜,讓她可以吃肉,那不過是開胃小菜,秦追說自己手裡有大禹灸的藥油,搭配針灸高手,能讓中風患者起身,這才是老福晉真正想要的。

除此以外,秦追還知道老福晉有一個小兒子,如今正在謀劃爵位,隻是宮中先帝留的太妃正與錦王府爭奪對小皇帝的控製權,兩方爭鬥不下,老福晉的小兒子爵位遲遲未定。

若此時京中宗室有誰犯了錯,那麼就可以效仿先人,將爵位奪來給親近的人,而錦王府和恪貝勒恰好血緣很近,恪貝勒的阿瑪是錦王阿瑪的庶出兄弟。

所以隻有通過走老福晉的路子,秦追才有機會去見到索格格,而隻有治好了索格格,郎家才能翻案。

秦追相信,為了自己的小兒子,老福晉是不介意讓秦追做刀去做這件事的,她更不會在意,在這個過程中,安家是否會被她掀起的巨浪拍死。

畢竟在上位者眼中,螞蟻的喜怒哀樂,永遠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有他們想要握住的利益,這或許也是恪貝勒肆無忌憚對郎家出手、算計秦追這一孤兒的緣故。

但秦追會讓恪貝勒知道,即使是一個孤兒,也能讓尊貴的貝勒爺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