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刊登(1 / 1)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9302 字 11個月前

因著如今乾什麼都講究良辰吉時,娶親的日子也是定了就不可輕易更改,秦追逃難歸來,躺下不到四個時辰,就被叫起來換上新衣服,幫他二叔操辦婚事。

秦追手裡拿著單子,在院子裡轉著。

“星鳳樓的酒菜到了沒有?對,一桌十二個菜兩個湯兩個點心。”

“錢已經給了啊,你們不把菜送過來不給尾款的啊。”

“這個菜涼了,趕緊去熱一下。”

他轉了半天,外邊劈裡啪啦的放鞭炮,秦追被吵得捂耳朵,才上線的知惠和露娜小姐倆還被嚇掉線一次。

等通感小夥伴們紛紛上線,便看到院中各處懸掛著大紅燈籠,秦追站在一片喜慶的紅中,仰頭看著天上的彎月,映著一身燈月光華,擦過他的側麵,落下流利的影。

少年麵若銀盤,骨相端正大氣,五官秀麗細致,如精巧古畫,穿紅不顯俗,隻與他所處的情景相得益彰。

這是東方的婚事,有繁複的禮節,極儘的喜悅,即使無論東西都不能肯定每場婚姻的儘頭是幸福,但這豔麗的紅古典而張揚,是含蓄的東方人罕見的鋪張與對美好的期許。

吹拉彈唱的聲音靠近,秦追趕到門口,對著龍爺拱手喊:“親家叔叔好!您裡邊請!”

龍爺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都好。”

今兒婚禮上最樂的就是龍爺,最大的妹妹終於嫁出去了,以後外頭提起龍家的二房姑娘也不用再指指點點說命硬嫁不出去,龍家其他姑娘也好說親了,以前他們都是說“我們隻遠房妹妹有一個不太好嫁的,其他命格都很好哩”。

虎爺也來了,對著秦追一陣稀罕:“喲,你這一身不錯,看起來就吉利。”

秦追:我穿得和個紅包一樣,能不吉利嗎?

嘴上還得叫人:“虎叔叔好,您也裡邊請!”

也虧得秦追吸引了大部分長輩的注意力,加上秦追偷偷朝虎爺拱手了好幾回,虎爺會意,拜完堂後,郎善佑都沒怎麼被鬨洞房,因為大家夥都在前邊看虎爺和龍爺摔跤呢!

秦追的二嬸龍更實坐在洞房裡等了一陣,聞到一股清淡的藥味靠近。

有人輕輕掀開喜帕,她抬起頭,看到一個清秀的男子衝她一笑,帶著靦腆,聲音很溫和。

“你餓不餓?寅寅說你喜歡吃鹹的,我帶了棋子燒餅。”

龍更實下意識應了,雙手接過燒餅,熱熱的,泛著油脂的香氣,她的確餓了一天。

新娘下意識咬了口肉餅,新郎坐在她身邊,傻樂起來。

“你、你笑起來很好看。”

新娘恍然,咦,她方才是笑了麼。

龍更實以為她會滿懷忐忑地走進陌生的婚姻,母親總說女人苦,她命格又硬,容易遭人嫌棄,日後許是有流不完的眼淚,誰知在新婚之夜,她卻帶著笑和丈夫吃著肉餅,兩個年輕人吃得嘴上油汪汪,對視一眼,眼中都透著對彼此的好奇。

要是秦追在這,一定會說,

大晚上的造碳水,我二嬸的發福之旅就此開啟。

可惜人小鬼大的小醫生幾杯黃湯下肚,正單腳站在桌上,桌子底下又是桌子,再下麵還有桌子,離地起碼二米高,另一腳朝天蹬,蹬起的那隻腳的腳板上還有一隻碗。

他還嚷嚷:“說好了啊,我蹬得比你久,你得把身上所有的山楂糕都給我!”

醉得比他還厲害的虎爺是同樣的高度、同款的姿勢:“老爺們說話算數,但我一定蹬得比你久!”

五福在一邊看得慌死了:“侄少爺,虎爺,您二位要比試可以,先下來行不行?”

醉鬼要是能輕易拉得住就好了。

秦追玩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抱進屋子裡睡覺的,起來的時候日上二竿,他打著哈欠,頭還有點點痛,覺著身上硌得慌,一摸,他麵露疑惑。

“怎麼兜裡這麼多山楂糕?我昨天乾什麼了?”

隨即抓取一個小夥伴問問吧。

知惠一邊漱口一邊回道:“還好啦,你就是和虎爺比了武,和龍爺比撥算盤,連喝二碗湯又把豆腐糊在了親家一位叔叔身上,還雙手叉腰站在門口大聲說二叔二嬸天生一對,二嬸之前沒嫁掉,是因為她的福氣隻有你二叔受得起,把說酸話的客人糗得抬不起頭……”

她列數秦追酒瘋事跡一二二,最後哈哈笑起來:“歐巴,你喝酒以後好好玩哦,你罵人好厲害的,有個婆婆說的話好難聽,龍爺都說不過她,你站出來一下子就把人辯倒了。”

秦追:啊?

在其他小夥伴上線後,也紛紛對秦追昨晚的表現點讚。

菲爾真心誠意地誇道:“寅寅的口才很好,辯才出色,很棒的!”

格裡沙豎起大拇指:“你昨天的蹬腳頂碗精彩極了,這就是雜技嗎?”

露娜大聲讚揚:“寅寅,你說的話每句都在我心上,你太好了!”

羅恩靦腆道:“我覺得喜宴上的肘子很好吃。”

秦追默默蹲下,雙手捂臉,深呼吸好幾次,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喝酒了,爬起來洗漱一番,吃頓早飯,開啟新的一天。

才到廳裡,就看到郎善佑捧著頭碗對龍更實說:“要說吃麵,肘子湯是最好的,因為皮都煮爛了,湯喝著都稠乎,最是滋潤不過,我還會做鹵肘子,到時候把那皮往嘴裡一扯,再把肉和汁都拌飯裡,香到極點!”

秦追:可不嘛,吃了立刻胖。

見他進屋,龍更實連忙起身:“寅哥兒,早上吃麵,我給你盛。”

秦追揮揮手:“沒有讓長輩伺候晚輩的理,我自己來。”

他打眼一看,麵條裡居然還裹了土豆泥,醬料和土豆泥一混,撒了蔥花,這吃法還是秦追帶到清末的,可把肘子的香氣一混,硬是將秦追也香沒聲兒了,長不長胖不管了,先吃!

大家都專心食麵,一時間飯桌上隻有吸溜麵條的聲音,五福吃得頭都抬不起來,二大碗麵條眨眼就下去了。

龍更實本以為夫君煮了一大盆共二斤麵

條有些太多,真吃起來才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飯量有那麼大!

辦完婚事,小兩口歇息幾天,秦追也需要休養,努力吃飯把掉下去的體重補回來,順帶著寫點東西發到報刊上。

才過門的二嬸想要關心這個小輩,可每日裡路過窗前,隻能看到少年開著窗,手執鋼筆,俯身認真地寫著什麼,目光專注而沉靜。

龍更實不由得感歎,寅哥兒當真勤勉,難怪大哥和善佑都說寅哥兒往後前程無量。

新婚夫婦濃情蜜意,秦追就寫他的文章,然後抽時間去廊坊拜了趟祖宗。

小少年和五福一共提了一百多斤的紙錢,靠騾子運到祖墳,哼哧哼哧地把紙錢壘起來,點火去燒。

秦追雙手合十:“躺在這的各位,嗯,也包括你,阿瑪,我覺得我今年運氣不太行,鼠疫都讓我撞上了,看在大家流著相同的血的份上,大家多關照關照我。”

五福也雙手合十,心裡默默念道:小祖宗醫術進益極大,把自己養得很好,天天吃得飽穿得暖,隻是也越來越會惹事了,郎大爺,各位祖宗,二蹦二喜二位兄弟,你們在天之靈可得保佑小祖宗,他心善,有天賦,往後會救很多人。

待郎善佑和龍更實小兩口回完門,就要南下回申城了,郎善佑和秦追離開申城兩個多月,該回家人身邊去了。

龍更實的父母和龍爺將他們送到車站,龍二太太將一張銀票偷偷塞到女兒手裡,悄聲說:“你的嫁妝還是太淺了,這是娘貼給你的,省著花,啊。”

龍更實知道自己的嫁妝隻有姐妹們的一半,這是府裡老太太安排的,到底因著她的命格,家中姐妹這些年婚事不順,總要罰她一下,因而出嫁時隻給她陪了二百兩銀子,一些布匹衣物。

如今母親又偷偷給了一百兩做體己,她笑了笑:“娘,我一定把日子過好,您彆擔心我,照顧好二弟二弟。”

龍二太太擦擦眼睛:“我的兒,是娘沒用,給不了你更多。”

另一邊,龍爺對郎善佑道:“我們家把姑娘托付給你,照顧好她。”

郎善佑嚴肅回道:“大哥放心,這輩子郎善佑有一口吃的,都先緊著阿實。”

雖然親爹是個人渣,但歹竹出好筍,郎家這一代二兄弟都沒虧待過老婆!

五福則蹲著,小聲問:“寅哥兒,草原那事真的不說?”

秦追立刻回道:“什麼草原?我從來沒去過草原,要是讓我二叔知道你帶著我跑草原去,他要罵你的,五福你說,咱倆認識這麼久,你到底和我是不是一邊的?”

行,五福懂了,他臊眉耷眼地回道:“是和您一邊,祖宗,五福這輩子就栽您手上了,那您寫的那篇鼠疫的文章還被投去了報社,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秦追理直氣壯:“我又沒用真名發,誰會查到我一個八歲小孩身上?”

土默特部那些權貴肯定不會將他們招來鼠疫的事情公布出去,秦追便用“杏下客”這個筆名寫下他的抗疫經曆,隱去自己這個醫生與病患的名字,

隻陳述病例與治療經過,還有鼠疫分腺鼠疫、肺鼠疫等,以及如何建立隔離區、劃分輕重症、消殺疫區的老鼠跳蚤、縫製口罩、哪些藥方好用等等知識。

報社會不會登載這篇長達六千字的文章,秦追也不知道,他把自己上輩子在金二角學過的抗疫知識都寫出來了,也算不負醫心醫德。

對麵的站台上,十二歲的月梢跟著父親月紅招下了火車,不經意間一瞥,便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

少年愣住,連忙扯了扯月紅招的衣袖:“爹,你看那兒!”

他指著前方,月紅招順著看去,一眼就看到秦追,那孩子在人群中實在顯眼,誰一眼看過去都是他。

月紅招也一愣,而月梢已經喊了起來。

“寅哥兒!”

火車站人群熙攘,聲音噪雜,月梢的聲音怎麼也傳不過去,秦追完全沒聽見,和大人們一起上了車。

車廂中,秦追放好行李,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郎善佑和龍更實說:“火車應是要開了,阿實以前坐過嗎?”

龍更實回道:“以往隻坐過馬車和船,火車還是頭一遭,聽聞特彆快。”

秦追正想拿出燒餅來啃兩口,聽到了模模糊糊的叫聲。

“寅哥兒——”

秦追一怔,左右看了看,細細去聽,那聲音越發清晰,卻很快被火車的鳴笛蓋了過去。

“寅哥兒——”

秦追拉開車窗,隔著白色的蒸汽,看到不遠處的站台上,有人舉著京劇的頭麵,大聲地喊著他的小名。

再定睛一看,那不是傻阿瑪的老患者月紅招嗎?

秦追笑起來,朝著那邊揮手:“誒——我在這兒呢!”

就在此時,火車緩緩移動起來。

月紅招見他終於注意到他們,將行頭丟給身後的班主,朝著火車追來。

“寅哥兒!你好不好!”

秦追開朗地喊道:“好著呢——”

他用力地揮著手,直到火車使出站台,他才坐穩,對二叔二嬸和五福說:“那是我阿瑪以前救過的病人,就是割了肺腫瘤那個,看他活蹦亂跳的,真好。”

郎善佑聽了也高興:“我們做大夫的,最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最好每個病人都能好。”

秦追心中高興,往後一仰:“我現在真的開始想家了,有一陣子沒看到師父,不知道他惦不惦記我。”

火車向南駛去,承載思念和期盼。

知惠和他維持著通感,小姑娘抱著毛毛和砣砣,坐在杏樹下唱著桔梗謠,手裡還捧著一片西瓜。

半個月後,津城,銷量最大的報紙《津門日報》為了一份特殊的投稿,正陷入擁擠之中。

報社主編王達夫是當前國內罕見的留過洋的人,二十來歲,戴著眼鏡,翻閱著手中稿件。

紙上的字跡很是清麗,但如今文人中寫得一手好字的人太多,這字不算出奇,隻是內容極為特殊,講述的是一場鼠疫的苗頭被發現,又被掐

死的過程。

鼠疫,光是看到這兩個字就足以讓王達夫心神俱顫,這疫病是地府的勾魂索,陽間之人隻能束手祈禱,彆無他法。

有編輯拉著人匆匆進門:“主編,我昨日便去請了回春堂的李大夫、醫院的塞繆爾醫生,還有趙大夫、錢大夫等城內名醫都發了帖子,他們已經到了。”

王達夫道:“快請!”

一眾津門名醫湧入主編辦公室,將不算大的空間塞得滿滿當當,他們有的穿著馬褂,有的穿著長衫,還有的西裝革履,戴著禮帽眼鏡。

這些平日裡救人無數的大夫圍在一處,爭相翻看著那份署名為“杏下客”的投稿。

塞繆爾醫生在主編的翻譯下聽完此文,評價非常高:“文中對於疫病的處理是係統的,非常完善,考慮周到,按照文中所說,病人的存活率能達到百分之七十,如果是真的,杏下客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

回春堂的李浩仁大夫也道:“文中對鼠疫分類很有道理,這位杏下客對不同的鼠疫有不同的處理方式,其中一些方子,早年兩廣就用過,文中所述看著不像假的。”

“此人如何對鼠疫的病理那麼清楚?莫非是解剖過病人的屍身?”

“不對吧?他說病人的屍體都燒了,防止傳染。”

“萬一人家燒之前偷偷剖了呢?可惜草原土默特部太遠,去查證著實不便。”

王達夫主編聽著眾人的討論,目光又落在那份稿件末尾。

筆者寫了這樣一句話——我通過多種手段將鼠疫掐滅在此地,然並未進入沙俄境內追溯零號病人,恐鼠疫再於北方興起,因而留下此文。

思慮許久,他一敲桌子,下定決心。

“這份稿件入本社已有20天,經多位大醫審核,都說稿上言之有物,鄙人托京中故友打聽過,的確是有個蒙古王爺死了,那位王爺的世子已抵達京城繼承爵位,既如此,我們津門日報就以頭版來登載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