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高燒,比謝希書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嚴重。
最開始那幾天他燒得近乎暈厥,躺在床上連眼睛都睜不開,神智始終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燒到最後甚至都產生了幻覺,朦朧中仿佛有人曾托起他的脖頸,撬開他緊鎖的牙關,再將細膩粘稠的湯粥一口一口灌入他的喉嚨。當然也做了噩夢,夢到房間中不知道何時潛入了某種帶有鱗片的恐怖冷血動物,總是會趁著他沉睡不醒的時候繞著床邊一遍一遍逡巡不去。
等到謝希書終於退燒並且有下床的力氣,都已經是好幾天後了。
一場大病,他瘦了不少,好在病好後狀態比他想象的要好,除了虛弱之外並沒有什麼彆的後遺症。
*
不過,在檢查了門禁記錄和手機留言後,謝希書也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那就是在他高燒不退的這段期間,父母確實沒有回來過。
事實上他們甚至都沒有聯係過謝希書。
有的時候就連謝希書自己都覺得,父母跟自己唯一的交流,可能就是每個月按時打到賬戶裡的那筆生活費。
高燒了這麼久,謝希書的手機裡隻有無數來自於李老師的未接來電和短信息,信息內容也千篇一律,全部都是讓他抓緊高三這段寶貴的時間,不要因為小小的病痛便放任自己隨波逐流懶散度日,應該儘快去學校上課。
所以,應該真的就隻是錯覺吧。
那段仿佛被人照顧過的模糊記憶,估計就是自己在病得神誌不清時,幻想出來的場景。
或者說,在他因為高燒徹底垮掉之前的那個晚上,他所在遇到的那些怪事與難以控製的恐慌,也很有可能是他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被害妄想發作。
謝希書按掉了手機屏幕上的信息框,揉了揉太陽穴,喃喃對自己說道。
他也強迫自己,不要太過於在意家裡那種細微的,若有似無的不協調感。
比如說觸感嶄新仿佛從未使用過的“舊”浴巾。
比如說怎麼找也找不到的那幾套居家服。
還有整個家裡那股揮之不去的,淡淡的腥味。
……謝希書想防打著精神在家裡搞了很久的衛生,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的清洗衝刷地麵,擦拭家具,那股味道依舊縈繞不去,始終未曾淡去。
所以,在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之後,謝希書立刻便回到了學校去上課。至少在那裡他不會因為那股味道而疑神疑鬼,精神緊繃。
隻不過,他重病在家呆了這麼幾天,再走出門時,卻恍如隔世。原本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街道,忽然間變得無比蕭條空蕩,街道兩邊的店鋪也有不少都拉下了卷簾門上,貼上了暫時歇業的條子。
等謝希書趕到學校,走進教室,他差點兒以為自己不小心犯了糊塗,搞錯了上課的時間——雖然說三中的學生上課不聽講曠課逃學是家常便飯的事,但也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人丁稀少,整個教室差不多空了三分之一。謝希書往日最煩班上那群學生喧鬨嬉笑,這時候卻莫名覺得教室裡靜得有些讓人不自在。
好在他座位旁邊的那個位置並沒有空下來,一道熟悉的人影,成安正一如往常地趴在那裡玩著手機。
*
“……拜托,自己不也中招了,還問為什麼班上沒人。要知道最近流感大流行,好多人乾脆懶得來上課了。”
麵對終於回歸的同桌的疑問,成安還是往常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回答道。
“彆說是我們這種野雞學校了,就連隔壁七中那種卷王集中營聽說都有好多學生倒下了,我爸他公司好多員工也徹底躺平。據說現在已經有人號召停工停課了。你沒發現街上的人都少了好多嗎?”
“我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嚴重。”
謝希書低聲回答道。
A市的流感流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在這之前好多人都已經中招,但也沒有這麼嚴重過。
“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黴,剛好趕在高峰期前感冒完了,現在我爸根本不願意我在家裡呆,說怕傳染給我,愣逼我來學校,說什麼我們這種學校肯定一堆人曠課不來上學,人少的地方比較安全。靠,這破學校不是他替我找的嗎?”
成安忿忿不平地抱怨起來,但很快他就發現,謝希書此時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後者總是時不時地回過頭,望向自己身後空蕩蕩的位置。
哦,對了,謝希書剛才進教室時,首先看的也是那個位置。
那是齊騖的位置。
想到這裡,成安的額角有根筋很輕地抽了一下。
緊接著他就聽見了謝希書微微泛著沙啞的低問:“齊騖……齊騖他今天沒來上課嗎?”
莫名的,成安忽然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由的憤慨,慢慢從身體深處湧了上來。
“嘖,你之前不是挺怕他的嗎?怎麼現在看上去卻那麼關心他呀?”
成安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犬齒,裝作開玩笑般冷冷反問道。
謝希書的眼界在這句疑問下輕輕顫動了一瞬,陰影落在少年重病初愈微微泛青的眼底,讓他看上去愈發纖弱憔悴。
“不是關心——”
謝希書的聲音驟然提高,但很快又壓抑了下去。
“我隻是……我隻是隨便問問。”
他喃喃地回答著成安,神色卻愈發顯得壓抑古怪。
他沒有辦法告訴麵前一無所知的成安,自己之前在廁所裡究竟對齊騖做了什麼。
他給齊騖開了瓢。
雖然這件事情好像並沒有被學校裡其他人所知曉,但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得到,以齊騖的習性,接下來等待著謝希書的,恐怕是他想都沒有想過的恐怖報複。
就比如說那天晚上忽然出現在自家門外的手機,仿佛是無形的警告,告誡著謝希書,齊騖知道他住在哪裡。就算逃回家也沒有用——齊騖總能找到他。
就算現在齊騖不在學校,謝希書依然備受折磨。
就像是尚未落下的第二隻靴子,謝希書的神經每時每刻都繃得緊緊的,隨時快要崩斷。
而齊騖仿佛也知道,到底應該怎麼最大程度地挑起一個人的惶恐不安和絕望擔憂。也許,這乾脆就是他折磨人的一部分手段。
在接下來的好幾天裡,齊騖始終未曾出現。
謝希書每日按部就班的上學放學,除了學校和街上的人一邊比一天少之外,他的生活仿佛早已回歸正常的軌道。
但謝希書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假象。
隻要齊騖再次出現,他的生活就將徹底分崩離析,再也無法拚回原本的模樣。
*
A市的流感一天比一天嚴重了起來。
除了最開始一批剛剛得了流感然後痊愈的人還有一定的抵抗力,剩下的人一批一批全部被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流感徹底乾趴了。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整個社會氣氛愈發緊繃,還出了不少之前聞所未聞的惡性·不怕事故。
現在,就算坐在教室裡,謝希書都可以時不時地聽到街上有警笛和救護車的鳴笛聲呼嘯而過。
在最開始那些代表著事故的警笛聲明明還是到了晚上才比較頻繁,可現在,就連白天都是此起彼伏,連綿不斷的,吵得人心煩意亂,根本安不下心來。整個高三1班現在隻剩下三分之一的學生,而且還多半就是懶得在家伺候病重的父母或者是親戚,特意跑回學校躲清靜的。
“啊啊啊啊,我們學校怎麼不休學呀?據說已經好幾所學校現在都開始居家上課了……”
這天謝希書正魂不守舍地寫著卷子,忽然聽到旁邊的人忽然忍無可忍般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抱怨。
成安已經是班上為數不多跟謝希書一樣每天來上學的人,但大概是因為他家人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謝希書也能看得出,往日一直懶散度日的他,脾氣變得一天比一天暴躁。
而就在這時,另一邊有人順口接下了成安的話茬,笑嘻嘻調侃道:“實在不行就翹課嘛,成哥你要是留在家裡,你家老頭子總不可能把你硬拽過來上學吧,現在其他人都停工停學的,你翹個課沒人能把你怎麼樣。”
聽到這話,成安原本煩躁的表情僵了僵。
“那可不行,我怎麼忍心我們學校裡唯一的‘狀元’,孤身一人留在鬼地方搞學習。你看,就他這小身板,萬一被人拖到哪個小樹叢裡去了,哭都來不及……要知道現在可亂了,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成安習慣性地衝人開起了玩笑。
可說到最後幾句時,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聲音,忽然間變得有些啞。
謝希書下意識地蹙了蹙眉,轉頭多看了成安一眼。
成安卻剛好在此時抬起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整個人像是沒了骨頭般直接往謝希書的方向壓了過來。
“……你說是不是啊,‘狀元’,你肯定也非常舍不得我吧?”
成安笑嘻嘻地說著,雙手的力氣卻異乎尋常的大。
謝希書臉色倏然沉了下來。
“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他冷冷道。
男生的掌心熱乎乎的,隔著校服也能感受到那種黏膩的熱度。謝希書感到一陣本能的惡心,想要掙脫成安,可他掙了一下,竟然沒有掙脫後者的桎梏。熱度在皮膚上彌散,謝希書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雖然可能會被人說反應過激,但在這一刻,謝希書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反應。
“成安——”
他厲聲叫道。
“放開我!”
然而成安完全沒有理會謝希書的反抗。
男生咧開嘴,古怪地笑著,他毫不顧忌地將臉靠在了謝希書肩頭,鼻尖細細聳動著,深深地湊在少年的領口吸著氣。
“好香啊,謝希書,怎麼這幾天你變得這麼香了……”成安喃喃嘟囔著,“該不會真的用了什麼香水吧?真好聞。”
成安的氣息落在謝希書頸間,某些混沌模糊的記憶片段從意識之海的深處翻湧而上,瞬間切斷了謝希書身體裡代表理智的那根神經。
“成安——”
謝希書手指輕顫了一下,隨即便探向了桌邊厚實沉重得跟磚頭一般的參考書。
就在他即將抄起那本書砸向成安時,成安仿佛若有所覺般,猛然抬頭從他身邊撤開了。
“哇,不至於吧,開個玩笑而已,沒必要這麼凶吧?”
成安微笑著說道,眼瞳卻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緒來。
“……”
謝希書死死咬著牙關,目光一寸寸掃過成安的臉。
至少在這一刻,成安看上去……基本是正常的。
但謝希書不會忽略掉那人靠過來時,自己身上呼嘯而至的戰栗之意。
“……隻是洗衣液。”
沉默了許久後,謝希書垂下眼簾,淡淡對著成安說道。
然後他拿出手機隨手翻出了某個品牌的洗衣液購買頁麵發給了對方。
緊接著,他忍無可忍地將椅子往遠離成安的方向挪了挪。
“哇,沒事吧,你真生氣了?”
成安仿佛剛睡醒般,看著謝希書的動作睜大了眼睛。
“我剛發完燒。”謝希書沒看他,低聲道,“你最好也離我遠一點,不然小心傳染給你。”
“嘖,我又不在乎這個……”
成安舔了舔嘴唇,口中嘟囔著,表情看上去卻有些不太甘心。
而他的模樣,讓謝希書愈發膽戰心驚,最後他甚至沒等到放學,便收拾好書包,找了個看病的借口,直接請假提前離校了。
*
在工作時間段回家,從學校通往自家小區的那那條路,比起早晚上下班的時間段,愈發顯得人煙稀少。
整條街道都顯得空蕩蕩的,空氣中飄著一層淡淡的煙氣,像是霧霾似的,放眼望過去,灰色街道的儘頭就像是融化了一般消失在遠方。
一陣風吹過,卷起了幾片枯黃的樹葉,打著轉兒飄過謝希書的腳尖。
甚至公交車都像是停擺了一樣,等了許久也沒有來。打車軟件上,應答的司機也不見蹤影。
無奈之下,謝希書隻能硬著頭皮抱著書包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可是,走著走著他便隱約覺得自己的腳步聲中夾雜了一些彆的聲音,一些細碎的摩擦聲。
或者,更準確一點說,像是另外一個人的步伐聲。
……好像自從那一晚遭受到巨大驚嚇之後,謝希蘇對於聲音總是比平時更加敏感一點,更何況這條街又是如此的安靜,靜到最細微的一點聲響都是那麼明顯。
“沙沙——”
“沙沙——”
“沙沙——”
……
那細小的,不認真聆聽根本無從察覺的腳步聲微風送到了謝希書的耳邊。
每一次他往前行時,對方也會一步一步靠近,而他停步駐足時,那人也會立即停下。
有人正在跟著自己。
謝希書乾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心臟緊縮在胸口的某處,劇烈地鼓脹和收縮。然後他強迫自己緩緩地轉,過頭就在他的身側,是一間已經歇業不乾的服裝店那巨大的玻璃櫥窗,櫥窗內黑乎乎的,隻能零星看見一些青島的塑料人體模特,而玻璃櫥窗光滑的表麵倒映出灰白兩色的清晰街景。
謝希書靠著櫥窗,窺見了自己身後那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的每根寒毛都豎了起來。
“誰,誰在那裡?”
無法進行思考。
無法判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希書死死抱著書包,倉皇地轉過了身看向身後空空蕩蕩的灰白色街道。
沒有人回應他。
然而,被凝視的感覺卻是毋庸置疑的。
有人正在某個縫隙裡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強烈到猶如實質。
謝希書顫抖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我看到你了。”
他衝著身後再次喊道。
而這一次,他得到了應有的回應。
一個人影慢慢的從一張破舊不堪的落地招牌後麵鑽了出來,他偏了偏頭,嘴角拉開,笑著看向謝希書。
“不愧是‘狀元’,我這麼小心都被你發現了。”
成安笑嘻嘻地抬起手,衝著謝希書打了個招呼。
“本來還想嚇你一跳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閒庭信步般朝著謝希書走來。
若是不看他此刻那種古怪到極點的表情,光從聲音上來聽,此時他的出現仿佛隻是好友之間青春年少的打鬨與玩笑。
可成安的臉——那種仿佛能將嘴角一直拉到耳下的笑容——完全就寫著“不對勁”三個大字。
可以說一看到陳安的臉,謝希書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隻在精神病患者的臉上看到過那種表情。
“成,成安,你怎麼……你怎麼跟過來了。”
謝希書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想要穩住成安。
說話時他眼睛一直拚命的朝著周圍亂瞟著,無論什麼人也好,隻要是個路人就可以,至少不要讓他一個人對上這樣的成安。
隻可惜老天爺在這一刻顯然沒有收到謝希書的祈禱。
街上還是一個路人都沒有。
“你在看什麼啊,這麼不專心。”
成安歪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謝希書,他歎了一口氣,十分不高興地喃喃道。
“我早就發現了,其實你一點都看不上我,對吧?每次跟你說話的時候你都是這樣子心不在焉的……太可恨了,我都快當你的舔狗了,你的注意力卻從來都不在我身上……”
他每往謝希書的方向走一步,謝希書便不由自主往後退一步。
一個不小心腳跟碰到了路上早已破碎的磚頭,謝希書一下子便摔到了地上。
用手撐地的時候,掌根的位置微微破了點皮。細微的刺痛讓謝希書不由自主輕顫一下,再抬起眼時卻發現之前還有幾步之遠的成安竟然鬼魅般直接貼到了他跟前。
男生的脖子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垂了下來。
他的眼睛通紅,鼻子卻像是動物般快速抽動著。
“好香啊,好香啊好香啊好香啊——謝希書你怎麼這麼香啊——”
神經質的低喃不斷從成安血紅的唇間溢出,他的眼球不自然地顫動著,瞳仁卻始終對著謝希書。
危險的預感在腦海中尖叫不休。
謝希書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想要逃走的時候,整個人卻被成安從背後一把架住。
謝希書從來都不知道成安的力氣能大成這樣,掙紮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卡在他脖頸間的胳膊不像是人類的手臂,更像是某種冰冷堅硬的金屬。
氣管被壓,謝希書漸漸感到窒息,力氣也漸漸變小。
“咳……你……乾什麼……你冷靜一點……成安……”
謝希書被成安直接拖進了某條封閉的小巷中。
小巷是兩棟建築物中窄窄的一條縫隙,兩邊堆滿了用不著的建築垃圾和雜物,光線異常幽暗。
然後,謝希書胸口一重,被成安直接壓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呼——呼哧——”
“呼——”
“好香啊——”
“是你的錯,不是聞到你的味道,我也不會變成這樣——”
成安用手卡著謝希書的脖子,整個人跨坐在少年的胸口,歪斜著頭顱,神色異常扭曲恐怖。
他恨不得將整張臉都埋在謝希書的胸口,在深呼吸的同時,臉一直在亂蹭著。
“你瘋了,成安……咳咳……”
謝希書死死盯著麵前瘋狂而陌生的同桌,說話的同時,他卻已經將手伸向了自己始終未曾鬆手放開過的書包。
他在那裡,放了一把小刀。
其實真要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會把小刀塞進自己的書包,也許是因為在靈魂深處,他早就對自己的未來有不祥的預感。
可他確實也沒有想到這把小刀會這麼快就用上。
很快,謝希書的指尖便碰觸到了小刀光滑冰冷的手柄——而此時,成安的手已經從他的脖子挪到了他的領口,從動作上看,男生似乎非常不滿意謝希書身上扣得嚴絲合縫的校服,他正打算將那件礙事的布料直接撕碎。
謝希書也不太確定是否是因為自己過度的驚恐,但在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成安的手指好像變長了許多。
不,不是成安的手指變長,而是男生的指甲驟然從甲床中彈出,變成了某種類似於匕首似的東西。
謝希書瞬間死死握緊了那把小刀。
就在他即將抽出那麼小刀的瞬間,成安的動作忽然一頓。
“嗬——”
他的臉向後仰起,喉嚨間擠出一聲倉促至極的氣音。下一刻,沉悶的擊打聲傳來,骨骼被包裹在柔軟的肌肉中被折斷時的聲響更是令人牙酸。
謝希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隻知道轉瞬間成安那具臭烘烘的身體被人用力地掀了出去。
落在地上的時候,他就像是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破沙袋一樣,連續滾了好遠才撞到牆麵停了下來,然後就一動不動了。
謝希書一邊嗆咳著一邊驚恐萬分地抬起頭,在逆光中望向了麵前的人影。
他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那是總是會浮現在他噩夢中的臉。
救了他的人,是齊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