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悶聲不響地將各種裝飾拆下來,打掃好衛生,氣氛有些低迷。
李梓靜無奈地拍了拍手,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道:“今天給大家添麻煩了,大夥也累壞了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我改日請大家吃頓好的!”
幾人看著李梓靜故作輕鬆的模樣,也不再逗留,紛紛告彆離開了。
夏維舟走在最後,麵露憂色地頻頻回眸看向李梓靜,弄得李梓靜哭笑不得。
等再也看不見眾人的身影,李梓靜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托起下巴無神地看著眼前的蛋糕和大家準備的各種禮物。
真是讓人頭疼。薑逸為什麼會這麼抵觸過生日呢?
還有她的任務怎麼辦啊!要是完不成她是不是就要噶掉了?
李梓靜就這麼唉聲歎氣地愁了一下午,連晚飯都沒有心思吃。
冥思苦想之後,她最終還是決定再試一次。畢竟關乎她性命的事情總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了。
她將蛋糕和她準備的禮物拎在手中,囑托王蘇辰將剩下的禮物收起來保管好後,就匆匆朝薑逸的住處趕去。
此時薑逸正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麵色陰鬱地盯著地麵。
從小到大他正常度過的生日寥寥無幾。
父親對母親施暴時可不管什麼時間,隻要不順心了就動手,絲毫沒有考慮過要避著他,避著當時尚且年幼的他。
後來母親實在忍無可忍報了警,她身上的傷和鄰居的作證讓取證工作十分順利。
最終他的父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他曾以為生活會平靜下來,他和母親兩個人可以安穩地好好生活。
可是並沒有。相反,之後的每個生日都是他母親最痛苦的時候。
因為每到這個時刻,她就會想起酗酒家暴的父親給他帶來的痛苦,而他的身上流淌著他父親一般的血液。
她會嘶聲力竭地哭喊、砸東西,對他狠狠地打罵,仿佛如此這般,她心中的痛苦就會緩解。
她後悔嫁給了父親,後悔生下了他,後悔前半生做下的每一個錯誤選擇。
所以他害怕過生日,也厭惡過生日,厭惡這個寓意著新生的日子。
父母的厭棄,旁人的疏離,仿佛都在提醒著他——他的出生與存在似乎並不被人認可。
當他看到李梓靜和大家一起為他籌備生日時,他心中的不是感激,而是對自己更深的憎惡。
“叮咚——”
“叮咚叮咚——”
接二連三的門鈴聲響起,薑逸回過神,有些不耐地站起身來,走到門前透過貓眼朝外看去。
隻見李梓靜拎著一手東西,身後還背著一個吉他,艱難地按著門鈴。
薑逸皺起眉頭心下煩悶,他現在沒有心情見人,更何況他還對李梓靜說了很重的話。
然而李梓靜並沒有罷休的打算,堅持不懈地按著門鈴。
“誰啊!有完沒完了?!”隔壁探出一個頭來,罵罵咧咧地喊道,“不開門就是不在,你還按按按按,擾民知不知道!”
李梓靜被嚇了一跳,趕緊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是實在是不好意思。”
對麵的大叔一瞧是個漂亮的小姑娘,態度還十分客氣,頓時火氣消了大半,到嘴邊的臟話也憋了回去。
“你找這家的小夥子?”大叔開門走出來,語氣緩和了不少,“他可能不在,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站在門口的薑逸雖然聽得模糊,但也猜到了大叔的意思,連忙打開了門。
大叔瞧見小夥長得還挺帥,瞬間麵色一黑,“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耳朵怎麼長的?!不要可以捐了,讓人家小姑娘等這麼久!”
薑逸乾笑兩聲,目送著大叔嘟嘟囔囔地進了門。
他轉眸冷淡地看向李梓靜,“你來乾什麼?”
李梓靜將手中的蛋糕往上提了提,眨眼嘿嘿一笑。
薑逸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麵色陡然暗下來,想也不想就要關門送客。
李梓靜哪能讓薑逸得逞,連忙將腳往門縫裡一伸,阻止薑逸關門。好不容易他才開的門,要是就這麼關上了,那她可真的再也叫不開了啊!
劇烈的疼痛從腳上傳來,李梓靜頓時齜牙咧嘴地“啊”了一聲,但是依然強忍著不願意把腳收回來。
薑逸關門關不上,才發現李梓靜的腳緊緊地卡在門縫裡。
他心中無名地升起一股怒意,不知道是在氣李梓靜的胡鬨還是氣自己的過分,低吼道:“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趕緊把腳縮回去!”
李梓靜趕緊搖了搖頭,聲音顫抖地道:“我不,除非你放我進去!”
“你彆鬨!”薑逸怒目瞪著李梓靜。
李梓靜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回去,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
腳上的疼痛一陣陣的傳來,李梓靜咬唇硬生生地不哼出聲,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淚光。
薑逸瞧著李梓靜強撐的模樣,心中一軟,敗下陣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門,語氣中帶著妥協和無奈,“進來吧。”
李梓靜苦悶的神色瞬間明亮起來,在薑逸打開門的那一刻,不顧腳上的疼痛瞬間躥進了屋裡。
薑逸頭疼地關上門,轉身看向李梓靜。隻見她手拎東西肩背吉他單腳站立著,艱難地扶著牆壁一蹦一蹦地朝客廳跳去。
薑逸無奈地歎了一聲,走過去接過她身上的東西放在了一旁,又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
他到櫃子裡翻出了雲南白藥噴霧,遞給李梓靜,沉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真得搞不懂李梓靜為什麼非要這麼執著地給他過生日,就算被他冷言冷語相待也不放棄。
李梓靜揉著腳掌,從薑逸手中接過噴霧後,在腳上噴了一圈。
空氣中彌漫著苦澀的藥味,一如兩人之間氛圍。
李梓靜抬眸神色複雜地望向薑逸,聲音幽幽地道:“因為我覺得你在難過。”
她下午回想了很久,覺得薑逸當時的樣子仿佛就是曾經的自己。
她因為父母的拋棄和旁人的孤立,曾一度懷疑自己、否定自己、厭惡自己,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存在是一個錯誤。
那時候她也討厭過生日,因為她的出生在父母眼裡根本不值得慶祝。
每到生日那一天,她都會難過。薑逸,也是這般。
薑逸愣在原地,心情難以描述。李梓靜的眼神裡帶著痛苦和憐惜,還有著他看不懂的情緒,仿佛能夠看穿他那不堪的靈魂。
李梓靜清亮的聲音再次在空曠的夜色裡響起,“你的誕生本就是美麗的奇跡,你的存在也是宇宙中的獨一無二。”
“我、楚可、孫熠之和所有與你相識的朋友,都很珍惜你的存在,感激著你的誕生讓我們相遇。”
“所以薑逸,請你不要否定自己的存在,厭棄自己的誕生。你的出生,值得慶祝!”
薑逸沉默不語地聽著李梓靜的一字一句,神色變換不定。
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認真懇切地告訴他,他被珍惜著,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他的心仿佛被浸泡在了一汪溫水裡,那暖洋洋的感覺蔓延了他的全身。他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任何話語都描述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謝謝。”薑逸斂下眸色,聲音暗啞。
李梓靜見薑逸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欣慰地勾唇淺笑起來,趁熱打鐵地提議道:“那,給你過生日吧?”
薑逸略顯僵硬地點點頭,同意了。
李梓靜雀躍地站起來,緩步將他拉到餐桌邊坐下,然後打開了蛋糕。
這是一個向日葵蛋糕。潔白如雪的奶油上,一側裱嵌著三朵大小不一的向日葵,另一側也是繞著圓邊的一圈白花與綠葉相間的花環。
中間留下的空白部分,寫著:“薑逸,生日快樂!”
蛋糕的款式很漂亮,隻不過眼前這隻蛋糕與正常的有些差距——向日葵的花瓣有些歪歪扭扭,一朵朵小花也是淩亂得很。
薑逸有些迷糊地瞧著不是特彆好看的蛋糕,心道:這是被不小心晃歪了嘛?
李梓靜尷尬地輕咳一聲,“這是我做的,學的時間太短了,賣相雖然不太行,但味道是可以保證的。”
“你親手做的?”薑逸愣了愣,不太相信地再問了一遍。
李梓靜點點頭。她一直覺得親手做的東西相比於直接購買的成品更有意義。
“做得很好,謝謝。”薑逸心中一燙,目光灼熱地看向李梓靜。
李梓靜眉眼彎了彎,將蠟燭插在蛋糕上點燃後,走到一旁關上了燈。
蠟燭散發橘黃色的光芒,照在薑逸的臉上,在他身後的牆上映出一個巨大的影子。
李梓靜拿起吉他,一邊彈奏一遍唱起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薑逸目不轉睛地盯著為他彈唱的李梓靜,眼角有些濕意,心中溢滿了感動。
唱完生日快樂歌,李梓靜揚起笑容,“快許願吧!”
“好。”薑逸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心中默默念著:我希望今後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幸福。
他睜開眼,輕輕一吹,燭火搖曳後一點點變小,直至最後完全熄滅,隻剩下那淡淡的蠟香彌漫在空氣中。
房間裡陷入了黑暗,薑逸卻沒由來得覺得心安。
李梓靜摸索著開了燈,房間又變得明亮起來,刺眼的燈光一時之間有些晃眼。
她將給薑逸準備的禮物遞給他,粲然一笑道:“送你的禮物。”
薑逸接過來打開,是一雙星空紫與淺銀色相間的籃球鞋,就像是絢爛的極光。
他抬眸望向李梓靜,墨色的眸子裡閃爍著無儘的溫柔。
李梓靜當然沒有看到薑逸眼眸裡的情緒,她正俯身歡快地切著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