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薑逸離開的時候,外公表現得那叫一個萬般舍不得。
送走了薑逸,李梓靜沒好氣地哼哼了兩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親孫子呢!”
外公皺著眉頭,挑剔地掃了李梓靜一眼,“我本想著他當我孫女婿呢,嘖嘖嘖,還是不糟蹋小逸了。”
李梓靜額頭一黑,心中升起一股悶氣。薑逸到底給外公灌了什麼迷魂湯啊,這才呆了兩天,就讓外公胳膊肘往外拐了!
外公在醫院又住了兩天,李梓靜跟醫生再三確定沒問題之後,才安心地去辦了出院手續。
外公家坐落在小鎮的一角,是一幢老式的獨棟平房。院子裡栽種了一棵桂花樹,秋風拂過,散發出淡淡的幽香。
李梓靜閉目深吸了一口氣,那香氣帶著熟悉的親切感縈繞在她的鼻尖。
這棵桂花樹是小時候她與外公一起栽種的,當年還隻是一株小樹苗,風一吹就要倒的模樣,如今已經長得鬱鬱蔥蔥了。
走進屋內,目之所及都是質樸的木質家具,散發著木頭經過歲月洗禮後沉澱下來的天然氣息。
李梓靜環顧著屋內的陳設,陌生而又熟悉。每一處都殘留著她和外公的溫暖記憶,那一幕一幕就像放電影一般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濕了眼眶。
那些記憶幸福而又美好,席卷了李梓靜的整個心靈。她發現那些情緒源自於她自身,而非遊戲給她的強製設定。
“擋門口乾什麼!還讓不讓我進去了?”外公瞧見李梓靜站著不動,納悶地輕輕推了她一把。
李梓靜轉過身,一把抱住了外公。外公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味道,和她現實世界裡的外婆一樣。
外公沒想到李梓靜會來這麼一出,愣了片刻後回抱住了她,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擔憂地問道:“怎麼了?在外頭受委屈了嗎,要不要外公幫你討公道去?”
李梓靜鼻頭一酸,“外公,我想你了……”
“你這孩子,經常回來不就好了!”外公聽著李梓靜略帶哭腔的聲音,語氣裡充滿了心疼。
肯定是在外麵受委屈了,不然怎麼還要哭了!
安撫好李梓靜,外公不顧李梓靜的阻攔,硬是親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外公做的是尋常的家常菜,有些甚至是在院子裡自己種的蔬菜。
在外公期待的目光下,李梓靜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進嘴裡,清新的口感帶著外公的愛,讓李梓靜恍惚間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她低頭扒拉了幾口飯,眼中閃爍著淚光,聲音悶悶的:“好吃!外公的手藝又進步了!”
外公見她滿意,咧開嘴開開心地笑了起來,夾了一塊肉放到李梓靜的碗裡,“好吃就多吃點,你看看你都瘦了!”
李梓靜噗嗤一笑,開玩笑道:“外公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我明明胖了兩斤呢!”
外公聽言,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梓靜一番,搖了搖頭道:“不行不行,還是太瘦了!”
李梓靜苦笑不得,“不說我了,倒是外公你可多吃點,可不能再低血糖嚇我了!”
說罷也往外公碗裡夾了幾樣菜。外公輕哼一聲,沒有反駁自顧自吃了起來。
就這樣一來一往,兩人吃得儘興。
飯後李梓靜主動收拾了餐桌洗了碗,外公靠在沙發裡看著電視。
李梓靜坐到外公身邊,心裡掙紮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外公,我的父母……”
外公一頓,連忙關小了電視機的音量,轉頭驚奇地看向了李梓靜,“你記起來了?”
李梓靜被外公的反應驚到了,頓時愣住,神色迷茫,“什麼?”
外公端詳了一番李梓靜的神情,目光裡閃過了然,聲音沉重起來:“難不成你的記憶又混亂了?怪不得這幾個月沒有你的消息……”
李梓靜的困惑加深,外公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在這個世界還真失憶過?
“唉——”外公重重地歎了口氣,將李梓靜的身世緩緩道來。
十幾年前,外公因為一次任務,受了難以恢複的傷,那會兒年紀也不小了,就從警隊離職回家靜養。
那是一個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日子,他正要出門買菜,就瞧見一個小女孩慌張地從轉角跑出來,摔倒在了地上。
他彎下腰伸手握住小女孩的肩膀將她扶起來,就見她臉色慘白,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就昏了過去。
外公心下一慌,連忙將她抱進家門,平躺地放在床上。當他正要撥打電話呼叫120時,門鈴響了起來。
他有些困惑地皺起眉,他一個孤家寡人,有誰會上門來找他?
當他打開門,就見兩個彪形大漢站在門口。那兩人看著凶神惡煞的,光著臂膀,上頭還紋著紋身。
其中一人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語氣有點焦急地問道:“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女孩從這裡跑過去?”
說著還比劃了一下高度,“大概這樣高。”
外公心下一沉,以他的直覺來看這兩人可能是人販子。但以他現在的戰鬥力根本不足以和這兩個強壯的成年人對抗,隻得假裝困惑地搖了搖頭:“沒有誒。”
兩人露出明顯的懷疑之色,那小孩子不可能跑得這麼快,就一個轉角的功夫就不見了。
“真的沒見到嗎?”那人眯起眼睛看向外公虛掩著的院門。
外公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不著痕跡地將門掩上,作出不滿的神色:“哎呀,真沒見到!怎麼不相信嘞!這還能騙你們不成?”
他一轉眼,故作擔憂道:“莫不是你們的小妹走丟了?”
那兩人一愣,交換了一個眼神,朝外公點了點頭。
見到他倆的反應,外公一拍大腿,急切道:“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這年頭外頭不安穩,人販子可多了去了,這要是一不小心落到壞人手裡可遭了!”
“對了,前麵不遠就是派出所,”外公伸手朝南麵指了指,“那兒都是我的好兄弟,我帶你們去找他們幫幫忙。”
“走,這事兒可拖不得!”說著就要伸手去抓兩人的胳膊。
那兩人麵色齊刷刷地一變,趕緊躲開外公的手,慌亂地道:“不麻煩你了,我們自己再找找!”
說罷就轉身快步離開了。
外公做戲做到底,還在背後痛心地招著手,“哎呀,真不要幫忙啊?”
等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外公麵色如冰,皺著眉頭回到房間裡去看那個小女孩的情況。
要不是他的體力跟不上了,哪能讓方才那兩人走掉!
等他進了房間,就看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迷茫地瞅著他,小女孩軟糯的聲音響起:“你是誰?”
外公一愣,坐到她身邊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我是好人,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呀?”
小女孩皺著眉頭努力想了想,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
“…………”
後來外公去派出所報了案,但是那兩個人販子應該是團體作案,而且警惕性和反偵查能力都很強,沒有抓到他們。
而小女孩因為創傷性失憶,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知道人販子從哪裡將她拐過來的,也沒辦法找到她的父母。
外公年輕時工作忙碌常年不著家,不願耽誤女孩子就一直沒成家,到如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便動了收養女孩的念頭。
想著小女孩今後說不定能恢複記憶,他也不願去占她父母的名頭,便以外公的身份收養了她。
這個小女孩就是如今的李梓靜。
不過過了這麼多年李梓靜也沒有恢複記憶,有時候還會突然又失憶一遍,看了醫生也沒有什麼有效的治愈法子。
李梓靜怔怔聽外公講述完,情緒複雜至極。
這個設定可以完美解釋她這個穿越進來的人為什麼什麼都不記得,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她回想起上一回被尾隨時喚起的記憶,以及夢境裡無助的逃跑,無一不印證了外公的說法。
而夢裡她那一句句嘶聲力竭的呼喊,最終等來了拯救她的人——眼前正心疼地看著她的外公。
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裡,她有父母,而且不是拋棄了她的父母。
李梓靜隱秘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糾結起來,如果她的父母還在某處找她呢,那她該去尋找她在這裡的父母嗎?
“這麼多年了,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提起來。”外公拍了拍李梓靜的手,問道:“你想找你的父母嗎?”
李梓靜斂下眸色,無奈地歎了一聲,“外公也說這麼多年了,找到的幾率那麼渺茫,還是順其自然吧!”
“嗯,你做什麼外公都支持你!”外公點點頭,刮了刮李梓靜的鼻子,“不過要是找到了,也不能忘了給你外公我養老送終哦!”
原本有些沉重的氣氛被外公這麼一打趣倒是輕鬆了不少。
李梓靜莞爾一笑,“放心吧外公,我肯定讓你安享晚年、長命百歲!”
“哈哈哈哈哈哈!”外公大笑起來,眼神柔和地注視著李梓靜。
這是他一手養大的姑娘啊!
這十多年來,他看著她從天真的小女孩一點一點變成了現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辛苦也辛苦,他一個大老爺們要學習編辮子,學習怎麼把李梓靜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好在李梓靜從小就很乖巧,活潑開朗但是不調皮、不惹事,讓他省了不少心。
周邊的鄰居可是羨慕得很呢!
隻是曾當過警察的他心中依舊有一道坎:這麼多年了,那群人販子依舊沒有被抓到,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像李梓靜這樣的孩子被迫和父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