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硯白講解得要比助教更加實用。
說到底,助教是理論知識豐富,從未真正地征戰過。
紀硯白總結的卻都是實用的實戰技巧,包括應對不同的風速、陽光,甚至教了他拉弓省力的訣竅。
“原來你們軍中還會研究這個?”俞漸離不由得驚喜地問,這種經驗簡直太有利於他了。
紀硯白尷尬了片刻後,語氣不急不緩地道:“哦,我們畢竟要長時間作戰,能節省一些是一些,還能少吃些口糧。”
俞漸離認同地點頭:“這是一個很長遠的想法,果然實踐出真知。”
“嗯。”
教了一會兒後,紀硯白便開始催促:“差不多就結束了吧。”
俞漸離知道,紀硯白不是嫌煩了,而是怕自己累死,於是跟著道:“嗯,第一日練習不宜過久,上次是我莽撞了。我今日已經學到很多了,感謝你。”
“無妨。”
俞漸離並不打算多停留,而是跟紀硯白道彆:“我去饌堂了,你繼續練習吧。”
“好。”
俞漸離整理好自己的弓箭,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裡,思量著先送回號房再去饌堂。
回頭時,剛好看到紀硯白再次射出一箭,又是極其有力地穿透虛空,“砰”地擊中靶心。
這種固定的箭靶對紀硯白來說已經沒有難度了,還是野外狩獵更適合他。
這時,有人突然到來,喊了一句:“小國舅爺!”
紀硯白不悅地扭頭看向射圃門口,道:“那麼大聲喊什麼?把他嚇死了怎麼辦?”
俞漸離倒是沒被嚇到,還在一邊小聲道:“我真的沒那麼容易死。”
宋筠望訕笑了一聲,接著拎著食盒道:“我給您帶來了些吃食。”
紀硯白並未多看,而是道:“給他吃吧。”
宋筠望也不在意誰吃,心意到了就行,連聲答應:“好好好。”
紀硯白吩咐完便繼續練箭了,不再理會他們。
俞漸離沒法拒絕,跟著宋筠望到了休息的區域,在吃東西的時候,俞漸離問他:“你和他……”
宋筠望坐在椅子上打著哈欠,很是無奈地道:“其實也不熟,家中想讓我多些積分,其他的科目我都差些,就射箭還能好些,於是托人求到了紀家,小國舅爺之前惹了禍,將功贖罪,隻能答應了。”
“所以他教你們的時候,也帶著脾氣的?”
“雖然脾氣和語氣差了些,倒是認真教了。”宋筠望回答得滿不在乎。
“那他……”
“吞吞吐吐的,你怎麼一點都沒有明知言那般說話利索?”宋筠望此刻能和俞漸離和平地坐在一起實屬不易,他對俞漸離的態度依舊不夠友好。
“我那日看到你們在做靶子。”
“哦——”宋筠望也不覺得難堪,反而挺坦然的,“之前都教得好好的,偏那日橫豎看我們不順眼,後來乾脆罰我們跑步提高體力了,倒是沒真讓我們做靶子。”
俞漸離若有所思地回應:“哦……”
“我猜著可能是因為你,畢竟你的號房在他的隔壁,他罰我們之前還罵了一句:箭練得不怎麼樣,倒是能恃強淩弱了。”
“也可能是因為明知言呢?”
“我和小國舅爺學的初期就總去找明知言麻煩,也沒見他有什麼反應,倒是第一次去找你,就被他收拾了。”
宋筠望說著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他教得好,我有可能拿一個優等,拿到一些積分也不至於太丟人……”
說完憤恨地看了俞漸離一眼:“很想笑我是不是?為了這麼點積分尊嚴都不要了。”
“我倒是有幾分佩服你了。”俞漸離繼續小口小口吃著東西,“雖然有些是非不分,倒也不至於愚不可及,毫不努力。紀硯白這種剛剛惹了事的人,旁人都躲得遠遠的,你也敢跟在他們身邊練習,還算有幾分膽識。”
宋筠望的語氣酸溜溜的:“不及你們,天之驕子。”
“太耀眼也會引禍臨身,你若是能收起刁難明知言的心思,孤注一擲,放手一搏,說不定還能拚出個樣兒來。
“你真的覺得一直壓迫明知言,明知言最後跟了那位,那位能給你什麼助力?為了讓明知言暢快,說不定第一個收買人心的道具就是你。”
“……”宋筠望抿著嘴唇不再說話,隻有袖口未能遮掩,微微顫抖的指尖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沒再說什麼,食盒也沒收走,轉身便離開了射圃。
俞漸離坐在原處吃飽了,才整理了食盒起身,捧著裝著弓箭的盒子朝外走,見紀硯白還在練箭,便對曇回道:“我先回號房了,食盒可能得由你來處理一下。”
“好嘞!”曇回回答得極為愉快。
待俞漸離走遠了,曇回才到了紀硯白身邊:“都不傻。”
紀硯白沒有回答這個,而是道:“他倒是挺護著明知言的。”
“這是自然,他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的,自然關係好些。”
紀硯白沒再回答,又是一箭射出,“咻——”地劃破長空,重重紮進靶心,將之前的箭劈開,力可破萬軍,勢不可擋。
*
俞漸離逐漸習慣了在國子監的生活。
他的家人都在老家,京裡無依無靠,也沒有關係密切的親戚可以探望,他在休息的日子也很少離開。
不知不覺間,已經接近月試的日子。
俞漸離在這些日子裡,跟著紀硯白練箭頗有心得,逐漸能夠次次中靶,這對他來說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若是再提升一些,說不定可以累積個半分。
閒暇時間,他會原主之前的文章,努力去理解原主的一些見解,這樣他在寫文章的時候也能不露出馬腳來。
正在看著,突然有人的談話聲在院落裡傳來,這種吵嚷的說話習慣一聽就是陸懷璟。
俞漸離不等陸懷璟敲門,便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陸懷璟指著他興奮地道:“我就說他肯定在吧?他沒地方可以去,除非明知言那個討人厭的也在,不過今日明知言有事。”
“……”俞漸離微笑著看著陸懷璟。
這話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是著實有些刺激人。
他的目光投向陸懷璟身邊的人,思考了片刻,依舊沒能想到此人的身份。
此人身著一身暗紫色長衫,發尾有著微微的卷度,使得他這個人更加慵懶。明明是高大的身材,卻也因為狹長的眉眼,讓他顯出了幾分邪魅。
這種很有特點並且過分俊朗的長相,在裡絕對不會是路人甲。
陸懷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動介紹道:“俞漸離,他不是國子監的監生,他叫林聽,是嶽麓書院的,是我家裡的表親。”
俞漸離原本張了張嘴,正要打招呼,在聽到林聽這個名字後卻閉上了嘴。
一向沉穩的他,都不確定他剛才的表情有沒有破綻。
林聽,這本書裡的頭號反派。
他和明知言是對立的身份,輔佐的是不同的人。
他總是微笑的,看起來人畜無害,人也儒雅溫和,偏是幕後操控全局的那個人,心狠手辣,甚至有些病態。
在太子被禁足,有了另立太子的傳聞後,就是林聽陷害了紀硯白,讓紀硯白發瘋殺進了皇宮。
當時的紀硯白已經沒了思考能力,聽聞一向敬愛的姐姐被害,徹底瘋魔,進入皇宮後便大肆殺戮。
這種沒有謀劃的亂殺,最後被控製後還是被扣上了謀反的名頭。
皇後被廢,賜白綾。
太子也在聽聞母親的死訊,紀硯白被執行車裂之刑後,在獄中獨自懸梁自儘。
這種事情自然牽連九族,原本堅不可摧的太子黨們就此全部倒下。
俞漸離之所以失態,是他算過明知言和主角攻相遇的時間,應該是在一年後。
那麼林聽應該在兩年後才會入京才對,畢竟主角打了一路小怪有了默契後,林聽這個關底大BOSS才會閃亮登場。
他怎麼……此刻卻出現在了國子監?
很快他回過神來。
林聽是陸懷璟的表親,此時是來臨時探親的?
書中對配角的事情很少提及,隻圍繞著主角的主線劇情描寫。
主角忙碌的時候,其他配角在做什麼根本不會詳細闡述,不然絕對會被罵注水破文,所以林聽曾經來過這邊也不奇怪。
嶽麓書院在潭州,距離京裡有些距離,除非發生了什麼大事,林聽也不會專程趕來。
俞漸離找回了自己的微笑,道:“早就聽聞過嶽麓書院,惟楚有材,於斯為盛。”
林聽對著俞漸離微笑,此人狹長的眉眼在笑時有著遮掩不住的狡黠,卻意外地讓人生不出厭惡感:“我也總聽表哥說起你,尤其是樣貌方麵反複讚賞。”
“他謬讚了。”
“今日得見,俞兄果然好相貌,也不怪表哥讚賞。”
陸懷璟走到了俞漸離身前,打斷了他們二人的客套,拉著俞漸離回號房,同時介紹:“我這個表弟有些能耐,還會些醫術,聽說是祖傳的,你讓他看看,萬一他會醫治你的病呢?”
林聽何止是精通醫術,還擅長用毒,乃是天下第一毒師。
在後麵的劇情裡,可是讓明知言他們吃了不少苦頭,還險些喪命。
如果不是有主角光環撐著,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三個人進入號房,一齊在桌前坐下。
幸好陸懷璟當時送來了像樣的桌椅,不然此刻招待林聽都顯得寒酸。
林聽似乎毫不在意這種環境,坐下之後抖了抖衣袖,對俞漸離道:“將手平放即可。”
直接步入正題。
“好。”
俞漸離將手放在了桌麵上。
林聽食指和無名指搭在他的脈門位置,細細診脈。
林聽的指尖很涼,加上他的身份,讓俞漸離覺得好似毒蛇在碰觸自己,讓他不自覺地背脊僵直。
陸懷璟坐在一邊,隨口道:“林聽功課也好,下個月他就要來國子監讀書了,到時候明知言可能都不敵他。”
下個月來國子監?!
劇情變了?
俞漸離的心猛地一跳。
這細微的變化,在診脈的林聽自然注意到了,抬眸看向他,語氣輕佻地問:“怎麼?你似乎很驚訝?”
他在套話。
俞漸離可以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