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乾隆:江西的鄉試中額可增,團練絕不可開
紫禁城,太和殿。
威嚴肅穆的氣氛中,乾隆身穿龍袍,昂首闊步的走上龍椅,端坐俯視底下的臣子們。
和珅僅僅是餘光一瞥,
就意識到了聖心喜悅,必定是有什麼好事。
南方大捷嗎?軍機處和兵部為何提前不知?
他一頭霧水,
隻能硬著頭皮出列:
“啟奏皇上,撒克遜使團、尼德蘭使團、安道爾使團皆已到京數日,不知皇上準備安排何日接見?”
乾隆威嚴的點點頭:
“海外蠻夷皆知我大清強盛,不遠萬裡來朝貢,有這份孝心是好的。但是,他們也需知道分寸。我天朝法度森嚴,單口通商乃是萬世不移之策。”
“奴才明白。”
乾隆的這番話,就是告訴所有人對待一切蠻夷使團的態度。
“嗯。朕也這麼覺得。兵部派人去瞧瞧吧。”
“臣聽說那撒克遜商人,想把睡帽和刀叉賣給咱大清的老百姓。”
和珅立即接過話頭:
“想必這一兩日兵部就會收到了。王亶望的密折裡也說了,他這一次大捷有不少的運氣成分,吳軍第6軍團是新組建,戰場幼稚。又誤入山區,進入了官兵預設的伏擊圈。縱然如此,浙南官兵也死傷超過3000。還陣亡了1名知府,2個知縣,綠營副將以下軍官陣亡6人。慘烈啊~”
殿內瞬間安靜。
“諸位臣工可知,這睡帽和刀叉是何物?”
殿外站崗的禦前侍衛都詫異的用眼神交換,征詢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有一部分人對此無感,與我無關,高高掛起。
……
總管太監秦駟立馬以輕佻的語氣解釋道:
“睡帽,是人睡覺的時候戴的棉布帽子。刀叉,是吃飯的鐵家夥,夷人不會用筷子,吃個飯又動刀又動叉的。”
就連和珅也開始犯嘀咕了,這老小子不會是真的瞎貓碰上死耗子打贏了吧。
乾隆這個主子可不好騙,凡是忽悠他的臣子都死的很慘,比如金川張廣泗、訥親,比如雲南楊應據。
太和殿一片哄笑。
但沒必要質疑,沒必要戳穿。
充滿了快活的笑聲,從各個方麵狠狠的取笑了撒克遜人的野蠻愚昧。
“臣尚未收到正式軍報。”
你來朝貢,咱大清可很開心。十倍賞賜是沒問題的。
“奴才建議應王亶望之請,派欽差赴浙查驗。若屬實,則應大力褒獎。”
乾隆心情大好,突然說道:
“朕昨日傍晚,接到了浙江巡撫王亶望的密折。浙南大捷,全殲偽吳第6軍團,斬首軍團匪首蘇十七,以及新兵5000餘人!”
“皇上英明。”
“~衢州義民王小二,心懷朝廷,假意逢迎將吳匪誘入山穀。臣親自點炮,炮聲一響,巨石紛紛滾落,吳匪死傷慘重。從午時廝殺到太陽落山,山穀宛如修羅地獄,撫標官兵高呼殺賊,死戰不退。嚴州府吳軍第3軍團膽寒,後撤百裡避臣鋒芒。臣請朝廷派員赴浙查驗戰場屍首,以辯真偽。並隨折附上立功將士143人名單。”
乾隆輕蔑笑了:
乾隆略帶喜悅的聲音再次響起:
“諸位愛卿怎麼看?”
說著,總管太監秦駟就從袖子裡掏出密折,開始大聲念:
居然敢要求朝廷派欽差下去查驗軍功?
難怪皇上信心十足,沒有往日的多疑。
你想通商,咱大清很不開心!
……
和珅欲言又止,忍住了。
幾秒之後,是山呼萬歲。
宮裡最新鮮的消息,除了吹牛獲得精神滿足之外,還可以獲得物質實惠。
於敏中出列,笑道:
乾隆笑道:
……
大臣們連忙搖頭,即使知道也要裝作不知道。
太和殿內沒有傻子。
待會下了差,出去喝酒可以吹一波。
於敏中老神在在,不知道在想什麼。
京城有很多人願意花錢打探一手消息。這種行為沒有諜探細作嫌疑,因為封疆大吏、晉商都會派人駐京,專事結交人脈,打聽消息。
太和殿鴉雀無聲。
很多人對此大捷保持懷疑態度,原因很簡單,王亶望是個什麼貨色,大家夥心裡還是有數的。
兵部尚書出列:
順著這件事,乾隆很自然的詢問道:
“各地調兵進展如何?”
兵部尚書早有準備,立馬流利的稟報:
“雲南廣西綠營2萬,土司蠻兵5000,已抵達湖南彬州。貴州綠營2萬,已抵達湖南常德府。厄魯特蒙古馬隊5000,喀爾喀蒙古馬隊3000,應於半個月後抵達湖北襄陽府。吉林八旗黑龍江八旗盛京八旗共計15000人,已行至直隸保定府。”
“另揚州府儀征縣江北大營聚兵6萬,淮安府有淮西新軍5萬,驍騎營漢軍馬隊5000。”
……
乾隆聽的頻頻點頭,又追問道:
“索倫兵呢?”
“索倫兵2000和關外駐防八旗一起行軍,已至保定府。索倫首領請求朝廷先撥給弓箭盔甲,他們暫時拿不出銀子購買。”
“朕非不通情理之人,先賒著吧。待凱旋後從軍功賞銀裡抵扣。兵部嚴令各部,抵達預定地點後絕不可輕易言戰,當修築深壕堅壘,無令出戰者,雖勝亦罪。此次必傾全國之兵,如泰山崩頂之勢掃平江南。”
“皇上聖明。”
和珅兼著戶部尚書,此時不得不出列:
“皇上,奴才請明確各部大軍的糧餉支應範疇。”
這話一出,
太和殿內騷動起來,要錢,這可是大事。
乾隆的說辭模棱兩可:
“戶部支3成,其餘的各省協餉,再讓士紳商賈們積極捐輸,監生和候補缺可以放出部分。千難萬難,軍餉不可拖欠,否則國法不容。”
……
一名禦史突然出列,語出驚人:
“臣鬥膽,請準江西福建各地士紳籌建團練,以鄉民守鄉土,協助官兵進剿。”
乾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胡言亂語,狂悖無狀,京城容不下你,到貴州改土歸流地區去做個知縣吧。”
此人麵如土色,跪地謝恩。
他望了一眼於敏中,隻見那道背影巋然不動。心中默歎了一口氣,黯然退出了太和殿,退出了紫禁城。
此生,已經注定了。
而老邁的於敏中,慢悠悠出列提了一個頗為意外的建議:
“臣請增加江西鄉試中額。”
所有人的反應都很大,有詫異,有佩服,有煥然大悟,有若有所思。就連乾隆,也眼神複雜的瞅著這個老家夥。
……
每個省鄉試能夠考中多少個舉人,朝廷是有明確規定的。這個名額就稱作“鄉試中額”。
就拿江西舉例,鄉試中額是94名。和浙江、福建的中額大致接近。
超過江蘇69個名額不少,更是雲南貴州的雙倍還不止。
此時的江西,確屬於科舉大省。
當然了,和順天府比起來都是弟弟。順天府以213名鄉試中額指標,一騎絕塵,遙遙領先。
清廷的解釋也很直接:
蓋順天,首善之地,培養宜優!
翻譯成人話就是,天下腳下的事,特事特辦。優待也是情理當中的。
但是如果從參考生員的中舉比例看,
順天、貴州、廣西、四川四省“不及百人而中一人”。
雲南、福建、山西、陝西四省,“百名中一”。
其他各省則為一百二十名,甚至一百五十名中一。
……
乾隆打破了沉默:
“若江西士紳確忠心朝廷,為剿賊協餉巨大。則鄉試中額可斟酌增加。”
翰林學士,紀昀,出列問道:
“臣請皇上明示,江西的名額,是新增還是調撥?”
這是個很關鍵的問題,
無論新增還是調撥,日後都會固定成為定例。新增,則關係到日後蘿卜愈發多,坑不夠填的問題。調撥,是從其他省份摳出來,不存在增加蘿卜的問題。
茲事體大,哪怕是在幾百年後也一樣敏感。
乾隆手一揮:
“既然江南從賊者眾,有負朝廷,那就把江南的名額勻給江西吧。”
“皇上聖明。”
幾名江西籍的朝臣,激動的跪地磕頭。
這可不是虛偽的感動,是發自內心的感動愛戴。
意味著,
從此往後,本省籍貫的讀書人做官的概率就大了,進入仕途的人就多了。
數十年後,江西必大興。
……
於敏中一下子就感受了多位江西籍同僚友好的眼神,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仿佛在說,從今往後,老於您就是精神江西人。
也有人心裡嘀咕,
老於一個江蘇人,這是抽的哪門子風。
將來朝廷平叛成功,他還回得去家鄉嗎?怕不是祖墳都要被人掘了。
得罪了讀書人,未來可期。
死了,也要編排你幾百年。潑不完的臟水,編不完的謠言。
不過,
乾隆望著於敏中,倒是眼神溫柔了許多。
他猛然覺得這個老家夥眉清目秀,忠誠度外溢。
削江南的名額,補江西的士子。
這招一出,江西尚在朝廷治下的士紳們一定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捐輸銀子、組織民夫、配合官兵。
因為,這意味著他們的家族或多或少都能增加一兩個紅纓帽。
……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讀書真的高人一等嗎?當然不是。
不是“讀書高”,而是“做官”高。
而能夠走讀書道路,脫穎而出,成功入仕的書生,必定是官紳家子弟占比最大。貧寒士子想在科舉彎道超車是很難的,除非是真正的天縱之才。
參考花旗國的教育體係就明白了。
所以,清廷給江西增加鄉試中額,就是給鄉紳們發放專屬福利。
有禦史當場慷慨激昂,表示朝廷如此厚待贛人,江西一定會成為抵禦吳匪的橋頭堡。
花花轎子眾人抬。
一時間殿內充斥著各路吹捧,分析。
最終,
由翰林院掌院學士,紀昀總結了朝廷有十必勝,偽吳有十必敗。
散朝後,
乾隆頭一次覺得京城的春日也如此美好。
正琢磨著去圓明園巡遊時,一名小太監踉蹌的奔跑過來,哽咽著說道:
“太後駕鶴西去了~”
……
朝廷以孝道治天下。
太後走了,自然是全民大事。
京城的白布全部脫銷,戲園子茶樓紛紛暫時歇業,配合這肅穆的氣氛。
一連半個月,
京城各大衙署都沒辦什麼正經事,全沉浸在悲痛當中。
當然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看破不說破。即使是親生兒子弘曆,都未必是真悲傷,何況是臣子們呢。
太後他老人家活了86歲,已經是高壽中的高壽了。
而最為蹊蹺的是,身為皇帝的母親,居然姓氏都模糊不清。
有清宮檔案記錄她是個漢人,姓錢。
也有記錄說她是滿人,姓鈕祜祿氏。
內務府再混賬,也不至於把鈕祜祿筆誤抄寫成錢氏。
再參考清史檔案中,對於弘曆的誕生地一改再改,甚至道光帝親自下令,統一說法為“高宗誕於雍親王府”。
不難推測出一個結論:
乾隆的生母很可能是個地位低微的漢女,為尊者諱,故而一再塗抹曆史。
畢竟,八旗姑奶奶是出了名的壽不長。
……
度過了近1個月高級囚徒生活的馬嘎爾尼以及隨員,終於耐不住性子了。
他強烈要求,儘快進京!
見他的態度如此堅決,理藩院尚書也不敢再等。
先和和珅彙報了一下,然後得到了乾隆的允許。
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四月初八,
在京城驍騎營2000騎兵,護軍營500騎兵,虎槍營500步兵、儀仗500人、夫役1000人的護送下,撒克遜使團30人分彆乘坐轎子開始了他們奇幻的進京之旅。
沿途,和珅早已布置完畢。
確保其看到的都是乾隆盛世,絕對不會栽麵兒。
從津門府到京城,這小三百裡路線提前規劃過了。直隸總督帶著禦前侍衛,來回溜溜的跑了2趟,確保沒有問題。
馬嘎爾尼和斯當東坐在一頂8人抬的綠呢大轎內,頗感新奇。
他不時掀開轎簾,張望周圍。
“想必擊敗準噶爾汗國的就是這些彩甲騎兵組成的強大騎兵軍團,法蘭克的月匈甲騎兵或許可以與其一敵。”
“我對於那座紫禁城充滿了期待。”
斯當東沉默,突然拋出了一個問題:
“副使閣下,你有沒有發現,沿途幾乎看不見樹木?”
……
馬嘎爾尼一愣,好像是這麼回事,於是皺眉問道: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這個帝國缺乏足夠的化石燃料,所以百姓們把一切能夠作為燃料的樹木全部砍光了。從空氣質量來看,這裡的百姓應該很少用煤。”
冷靜下來的馬嘎爾尼,
乾脆把轎簾固定到一側,開始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沿途所見所聞。
他很快發現了第二個問題。
沿途幾乎看不到百姓。無論是過路人,還是看熱鬨的。
“大清國的百姓似乎不歡迎我們?假如在倫敦,應該會有很多紳士沿途圍觀盛況,畢竟這是兩個偉大的帝國首次正式官方接觸。”
斯當東笑的很詭異:
“副使閣下,待會休憩的時候,我和洪任輝調換一下吧。我想,或許隻有他能回答你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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