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有序造反,首子落地(1 / 1)

大清話事人 憂鬱笑笑生 15464 字 7個月前

第158章 有序造反,首子落地

揚州城的打更人,不緊不慢的走過,敲擊著手裡的竹梆子,篤篤篤。

這條路他已經走了20年,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

今日來了大人物。

這打更,更要小心。

遠處,一隊軍爺圍著火堆,都沒敢睡覺。

聽說是來了巡撫,巡撫是什麼官,他不懂。不知道和豆腐有什麼關係。

突然,他看到了衝天的火光,

不到半裡的官倉,燒起來了。

那裡,可存著幾萬石的糧食。

“來人啦,著火啦。”

其實不用他呼喊,巡邏的官兵們都看到了。

“千總大人,怎麼辦?”

“敲鑼,弟兄們都去救火。”

這位千總很儘職,帶走了全部綠營兵。

他的想法很樸素,救火,就得趁早,否則後麵就沒法救了。

……

福康安也被驚醒了,起身的同時,就摘下了牆上掛的佩刀。

“主子,南邊官倉著火了。”

“給本官穿甲。”

作為一個戰場上打出來的將軍,他本能地警覺心大作。

深夜,著火,亂糟糟,

這樣的場景,他無數次午夜夢回,太熟悉了!

一個字:危險!極度危險!

死鬼老爹傅恒傳下來的寶甲,穿上後尋常箭矢亦不能穿透。

一群人簇擁著他福康安出了屋門,

在火把的照耀下,李二狗看的特彆清楚。

“開炮,轟他們。”

炮口稍微壓低了一點,然後就噴出白煙。

兩枚炮彈,呼嘯著奔向300多米外的人群。

火場的喧囂,各種鳴鑼呐喊的聲音,讓炮聲顯得不是那麼的刺耳。

一顆炮彈,落在了院子裡,

在地麵彈跳了兩下,順便砸飛了一個護衛,眼見的是死透了。

另外一顆炮彈,在屋頂打出了窟窿。

“有刺客。”

護衛們立馬夾著福康安,快速的逃出了院子。

這些人戰場經驗異常豐富,順手就扔掉了火把,隱入了黑暗中。

……

李二狗歎了一口氣:“弟兄們,撤吧。”

“炮怎麼辦?”

“扔了,不然我們一個都跑不掉。”

眾人心疼不已,迅速跑下佛塔。

那些和尚,此刻都在昏睡,吃了蒙汗藥,一時半會醒不來。

醒了也不怕,都捆著呢。

整個揚州城,都沸騰了。

滿大街都是亂跑的人,有差役,有官吏,有閒人,還有想順手牽羊的。

李二狗哈哈大笑,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壓根沒人會注意到他們。

他們迅速的跑到了西麵的舊城,又從城牆某處殘破排水口,爬了出去。

對於一個承平已久的江南富裕商業城市,城防實在是鬆懈的令人發指。

1個時辰後,他們已經在安全的地方補覺了。

而揚州城,人嘶馬喊,一直折騰到了次日清晨。

揚州知府一臉呆滯,

看著滿大街的差役跑來跑去,還有福康安那張陰沉的想殺人的臉,撲通跪地:“撫台大人,下官冤枉啊。”

“拿下。”

福康安帶來的八旗兵,立即打掉了知府頭上的暖帽。

又當街剝掉了官袍,將他捆綁,拉到了一旁。

在他的地盤出現了這麼嚴重的事,能保住命都是上上簽了。

……

麵對匆匆趕來的揚州府大小官吏,福康安冷笑道:

“你們揚州真是好地方,就在剛剛,本官遇到了一群刺客。玩炮的刺客,本官聞所未聞。”

正說著,揚州營終於把那兩門炮繳獲,擱在大車上趕來了。

眾人都看傻了,2門銅炮!!

這麼囂張的行刺方式,怕是進刺客列傳都可以爭取一下了。

“尤大人,你聽說過嗎?”

尤拔世一頭冷汗,惶恐的說道:

“下官對天發誓,此事和下官無關。”

“本官說過,和你有關嗎?”

“撫台大人,請你相信。這是有人在挑撥離間,這絕對是個陰謀。”

福康安突然想起來,

昨晚的2個瘦馬,是不是來探路的?

“尤大人,本官相信你。不過,昨晚那兩個女人,你得交給本官。”

“跟著尤大人,去領人。”

尤拔世強作鎮定,站在原地,腦子裡在高速運轉,他感覺到被人算計了。

但是這個圈套是何人所設,目的是什麼,一時推算不出來。

隻能冷靜應變,準備見招拆招。

……

揚州四大總商之首的江春,

瘦西湖畔的一處產業,

兩匹漂亮的瘦馬,此時驚恐的縮成一團。

作為練習時長12年半的姑娘,出道卻不是巔峰,而是死亡。

一位老嬤嬤,安靜的看著她們:

“彆怕,吃下去就解脫了。”

“否則,一會你們落到衙役手裡,生不如死。”

“王嬤嬤,奴家才16啊。”

王嬤嬤歎了口氣,用鐵鉗般的手掌,扼住了她的咽喉。

然後,把杯中水倒了進去。

鬆開手,又揪住第二個想逃的姑娘,灌下去。

看著開始失去知覺的倆人,她搖了搖頭:

“下輩子投胎去個好人家。咱女人,命從來不是自己的。”

王嬤嬤乃是白蓮教安插在江春府邸的一個眼線,快20年了。

這些年裡,她大多數時間是蟄伏,偶爾行動。

一般是打探消息,還有接濟其他教徒。

畢竟江春這人,銀子多的數不清。

府裡下人,個個都順手牽羊。一兩錠銀子,壓根不會有人追查。

若是太過貪心,才會被驅逐出去。

下人們並不知道,這是江春故意為之,縱容下人偷盜。

他的理論是:讓下人們覺得占到了主子的便宜,心裡就會有羞愧,關鍵時刻才會忠誠。

是對是錯,難以評論。

總之,江春在府城的名聲不錯。

即使是黃海之濱最貧苦的灶丁,背後也隻會怒罵其他鹽商,而不會罵他。

在一群吝嗇凶狠之徒當中,江春的那一點人性光芒,就好似黑夜裡的星光。

……

八旗兵匆匆趕到,見到了兩具已經冰涼的屍體!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帶走。”

這一下,尤拔世更加心驚肉跳,他幾乎可以斷定是被人設計了。

而福康安,則是咬牙切齒,

越想越可疑,竟然直接調兵,駐紮在兩淮鹽運司衙門附近。

防止尤拔世畏罪潛逃。

而江春也頗為苦惱,不小心又粘上了麻煩的邊緣。

前些天,尤拔世突然找上門,說討要幾個女子。

雖說倆人的關係很差,但是這點小事,沒必要拂了麵子。

園子裡的姑娘多的是,他隨口就安排下人辦了。

結果,人又被退了回來。

尤拔世借花獻佛,害怕福康安借這事做文章,連夜把人送回了園子。

然後,就出了這麼樁事。

“管家,你和我講講,倆個姑娘是怎麼提前知道消息,又服毒了斷的?”

“回老爺。我問過了,撫台大人的親兵是尤大人的屬下帶著去園子的。按道理,這中間沒有時間差。”

“怪事。”

江春沉思著,他意識到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

巡撫鬥鹽運使,一個皇親貴胄,一個皇上心腹,龍虎鬥啊。

突然,下人來報:“王神仙來了。”

“請進來。”

王神仙,鹽商圈子裡的老熟人。

他一進門,啪的一收扇子,打量著江春。

“江總商,我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後聽哪個?”

……

江春何許人也,少年時科舉失利,遂接了父親的班,成為揚州鹽商。

善於經營,長袖善舞,

乾隆數次南巡,經過揚州都由他出麵接待,深得聖心。被賞布政使銜,時人稱“以布衣上交天子”。

他聽了王神仙的話,卻是笑道:

“後說壞消息吧。”

王神仙大搖大擺的往太師椅裡一坐,拱手道:“尤拔世快垮台了,算好消息不?”

“算。”

“壞消息是,他臨死之前,會把所有人一起拖下水陪葬。”

江春收斂了笑容:

“以尤大人的為人,倒是做的出來。”

王神仙繩子前傾,小聲說道:

“江首總猜猜,他會咬死哪些人?”

“江某人是凡夫俗子,參不透天機,還請神仙指點?”

……

倆人都同時笑了,

王神仙有點不好意思,尷尬的說道:

“我是受人之托,上門來做一樁買賣。他能保你們鹽商的身家安全,條件是50萬兩銀子。”

說道這,他偷眼觀察了一下江春,

見麵色平常,心裡暗讚是個人物,同時腹誹李鬱太黑心了。

若不是畫的大餅太誘人,自己才不來呢。

“王神仙,茲事體大。您在此稍候片刻,四大總商齊集,才可談事。”

“理解,理解。”

“好好招待貴客,我去去就回。”

江府,廣蓄優伶,招攬名廚。

王神仙自然是毫無怨言,玩的是興高采烈,吃的是眉飛色舞。

孔子曰: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2個時辰,一眨眼就過去了。

而此時,揚州四大總商,蘇、黃、米、江,爆發了激烈的爭論。

黃得生,總商當中最為吝嗇,性子最為陰險,瘦削,八字胡。

他大聲說道:

“江首總,你可彆被那江湖騙子嚇唬住了。尤拔世就是個掉進陷阱的老虎,他還能咬死誰?我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他還敢報複咱們?”

其餘二人,麵色凝重。

他們不願意出這50萬兩,但是又對尤拔世心存忌憚。

尤是有發狂前科的。他剛上任,就把鹽務的攤子掀翻了,從上到下,無數鹽道官吏被抄家流放,國舅的腦袋都掉了。

揚州鹽商更是被整麻了,如果不是江春挺身而出,

怕是四大總商,這會墳頭都長草了。

也就是這一戰,江春才被推舉成了首總。

如今他要垮了,你猜猜怎麼發狂?

……

江春依舊是好脾氣,不緊不慢的分析道:

“尤拔世不同其他人,做事不按套路出牌。當初剛到揚州,就因為前任高大人把下一年的鹽引提前賣了,區區10萬兩銀子,他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掀桌子。”

“現如今,尤拔世很可能丟官罷職甚至是流放斬首。依他的為人,能乖乖束手就擒嗎?”

“三位總商,你們說呢?”

許久的沉默後,就連黃得生,都不得不承認,江春的擔憂不無道理。

“那咱們就去見見,漫天要價,就地還價嘛?”

“走,同去。”

於是,王神仙戀戀不舍的從狐狸窩裡被薅了出來,

定定心神,開始應對四頭老狐狸。

都是老熟人。

談錢,不傷感情。

……

“尤拔世是兩淮鹽運使,他想開口,誰都攔不住。就算是巡撫大人,也得等到皇上的聖旨才好處置他。”

“兩淮鹽務的積弊太多,他若是狗急跳牆,一口氣把爛賬全部拉到陽光底下,誰攔得住?”

四大總商,你一句我一句,把他們的擔憂全部倒了出來。

王神仙嘿嘿一笑:

“一個反賊,說再多也沒人信。諸位老爺,你們說呢?”

江春驚訝的看著他,反問道:“大清朝最肥的官,兩淮鹽運使造反?誰會信?”

“狗急跳牆,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了天怒人怨的事,誰又敢不信?”

廳內安靜無比,所有人都在琢磨這句話的深意。

王神仙閉上了眼睛,倒不是為了裝世外高人。

而是他確實心裡很糾結,要不要和李鬱合作,乾一筆天大的買賣。

相比而言,今天敲詐鹽商50萬兩,還隻能算小買賣。

李鬱如此描述的時候,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太荒誕了。

若不是二人合作很久,一直順利。

他當時定然要冷笑兩聲,拂袖而去。

什麼樣的大買賣,能夠連50萬兩,都算開胃小菜呢,莫不是要洗了紫禁城?

……

蘇,黃,米,三位總商,默默的點頭,用眼神告知首總江春,他們認可了。

江春定定神,沾著茶水,寫了個“和”字,

問道:“王神仙,我們也算老熟人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是嗎?”

王神仙搖搖頭,又點點頭。

這種含糊不清的態度,讓黃得生心生厭惡。

他搶話問道:“也不是信不過你,不過就這麼空口白牙的拿走50萬兩,我們擔心風險太大。”

“那依著黃總商的意思呢?”

“先辦事,後給錢,我們四大總商世代居揚州,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給40萬兩。”

王神仙瞅了一眼江春,見他麵色如常,知道這是紅臉白臉輪著唱戲。

啪,展開扇子,

“成交。”

江春這才拱手說道:

“對不住了,世人都說鹽商豪富,可上有朝廷報效捐輸,下有各路朋友打秋風。鹽商家裡也沒有存糧了。抱歉抱歉。”

“理解,理解。”

王神仙胖乎乎的臉,一副寬厚老實。

他竟然一反常態,談完事就立馬離開了,沒有給狐狸窩的妖精們,打探口風的機會。

……

“江首總,你怎麼看?”

“揚州城要出事!各家的護院、家丁都警醒點,人手不夠的就先雇傭鏢局。”

米總商,是最肥胖的一位。

他逗著廳內的五彩鸚鵡,說道:

“咱揚州人,有5代沒見過血與火了吧?”

“老米,慎言。”

江春罕見的嚴肅打斷了他的話,口氣嚴厲。

眾人心中一寒,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忙岔開了話題。

“諸位可知,撫台大人被刺那天,城中幾處失火?”不等他們說話,江春就壓低聲音說道:“是7處。”

“刺客什麼來路?這麼大的牌麵?”三位總商震驚道。

“7處都是官倉,其中有米倉,有鹽倉,有布倉,有存放賬冊黃冊的架閣庫,還有一處是存放鎧甲火器的武庫。當天晚上,府衙治下的官倉先著火,隨即刺客開炮,半個時辰後,江都縣、鹽運司、揚州營治下的各倉紛紛著火。諸位,蹊蹺嗎?聽明白了嗎?”

江春好似在自言自語,語調平穩,可說到後麵,語調也有些哆嗦了~

三大總商也感覺後背發涼,裹緊了皮衣。

揚州城這潭死水之下,隱藏著多少猛獸?

鳥架上的五彩鸚鵡,突然叫道:“銀子,銀子,銀子……”

放在往日,眾人隻覺得滑稽好笑。

可今日,他們卻覺得汗毛直豎,

這悅耳的鳥叫聲,如同閻王殿的呼喚。

肥胖的米總商,從胖乎乎的手指摘下碩大的寶石戒,狠狠擲了過去。

鸚鵡被砸的倒掛,費力撲騰。

不敢呱噪了。

……

四大總商失魂落魄,正如兩淮鹽運使尤拔世。

大人物的恐懼,終究影響到了整個城市。酒樓、青樓,意外的冷清蕭條。

鹽運使、總商都縮著了,下麵的官吏,小鹽商,哪敢出來消費?“

一個個也乖巧的,開始了冬眠,生怕在這關鍵時刻,被大人物遷怒,當成靶子。

這種事是有先例的!

福康安已經離開了揚州城,沿途戒備森嚴。

擺出的是戒備陣型,簇擁著他。

不止護衛全幅鎧甲,就連他自己都身穿內外兩層甲,而且罕見的拒絕了沿途任何下屬的晉見。

就連地方官精心準備的飯食都不敢吃,僅在沿途隨機購買乾糧、清水,相當的警惕。

那是因為,他收到了一份毛骨悚然的緊急軍報。

太湖協300多號兵勇,連同協領布樂泰,全部中毒身亡,死相猙獰。

發現的時候,已經是1天後了。

而營區隔壁居住的造船匠人,全部失蹤。

巡撫衙門的快馬,將情報送到他手中時,他的手都發抖了。

這事不是發生在金川,也不是西域準噶爾!

是發生在歌舞升平的蘇州府!

……

李鬱,也正在消化這個事實,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緊盯著劉千。

“主公,我是不是魯莽了?”

“不,你乾的很漂亮。就是我有些疑惑,若是劇毒,先中毒的人一旦發作,後麵的人就不會再吃了。若是微毒,肯定沒法團滅這麼多人。所以,你是怎麼做到的?”

楊雲嬌,林淮生,李小五也都伸長了脖子,非常好奇。

劉千咳嗽了兩聲:

“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我不是坐船去了一趟湖北荊州嘛。”

“嘿嘿,途中那船老大請我吃了一道江鮮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