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紫禁城麵聖,給乾隆畫大餅
史密斯下南洋前,
李鬱就叮囑他多采購燧石,表示自己會用高價購買。
最壞的結果,
這位紅發冒險家死了,自己昧了剩餘的14萬兩。
中等結果,
他混的不錯,成為南洋貿易的一員,或者海盜。
和自己會有很多的合作機會。
最好的結果,
他混的不錯,成為了自己的武裝觸手之一,在海外幫著行事。
……
歸國的可能性,李鬱沒考慮。
因為即使實現,也是幾年之後的事。
而且,根據他對史密斯的了解,
一旦在南洋混的風生水起,他就不願意回愛爾蘭啃土豆了。
同理,可用於黃大聖。
無論他是死,是活,亦或是混成西南馬幫大佬。
李鬱都不虧!
陽謀,明明白白的分析給你聽。
隨便你怎麼折騰,我都血賺。
阿切,
李鬱打了個噴嚏,第一反應,是有人在背後咒罵。
至於是誰,不重要。
從紫禁城到西南密林,都有被自己算計過的人。
“驛站有黃知府的最新消息嗎?”
“沒有。”
“王神仙那邊呢?”
“也沒有,似乎黃大人還在京城。”
“哦。”
李鬱望向北邊,
心裡默默的祈禱,黃文運能夠簡在帝心。
拉攏,投資,並深度捆綁一個地方官不易,
這個過程中,付出的金錢,心血,謀算都是海量的。
黃文運如果再倒了,他真的要抓狂。
……
“老爺,新來的布政使朱珪朱大人,要去拜見嗎?”
“不必了。”
“要送些炭敬嗎?”
“不必,此人是個異數。他新官上任,若是要燒一把火了,咱們可以湊個熱鬨,幫著澆點油。”
“遵命。”
“劉千最近在乾什麼?”
“他四處出公差,很少露麵,像個鬼魅。”
李鬱忍不住笑了,賊兮兮的形象浮現了出來。
而在幾千外的京城,
黃文運,走路都帶風。
這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走進了紫禁城。
巍峨的宮牆,嚴肅的侍衛,
還有那秩序井然的宮女,侍衛,靠著牆根走路。
都給了他無限的感慨。
學到文武藝,賣給帝王家。
他一個茅屋士子,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太不容易了。
一旁的於敏中,
小聲拉攏道:
“作為江蘇老鄉,老夫得提醒你一句,不可過於激動,君前失儀。”
“謝老大人厚愛。”
不過,老鄉這說法太尷了。
無論自認為是江西人,還是江蘇人,都和老鄉扯不上關係。
在蘇州府做官久了,
黃通判也深知,江蘇沒有老鄉。
就說這京城的會館。
有江西會館,陝西會館,安徽會館~
蘇州會館,鬆江會館,常州會館,江寧會館,揚州會館~
……
上次有個鬆江府士子,
想投宿江寧會館,被會首直接趕出來了。
理由就是,
會館是為在京同鄉提供方便的,我們不是老鄉,伱去找浙江會館,說不準他們會收你。
於敏中,
一個江蘇人無故拉扯老鄉,肯定彆有所圖。
於是,黃文運的心中多了幾分警惕。
又想起了李鬱的叮囑,
皇上說的都是對的。
其他人說的,都不要信。
“黃大人在想什麼?”
“晚生在想,從宮門口走到軍機處,有多遠?”
“年輕的時候,我頭一次站在宮牆外,也是這麼想。”於敏中顫巍巍,又繼續說道,“當我走進軍機處,又做了軍機大臣,已經是兩鬢斑白。25年,足足25年呐!”
“謝老大人提點。”
“哎,不必客氣。老夫年邁,早就想乞骸骨。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長著呢。”
兩人絮絮叨叨,
直到進入了內殿,不再言語。
一位身穿二品官袍的年輕旗人,站在台階前。
“可是蘇州府黃文運黃大人?”
“正是下官。”
“本官和珅,皇上在殿內等你,快進去吧。”
和珅很有親和力,相貌堂堂。
黃文運來不及寒暄,趕緊快步走入體仁殿。
來不及細看殿內情況,
跨過高高的門檻,走了三步,就趕緊跪下。
三磕九拜,
高呼吾皇萬歲,禮節周到,無懈可擊。
……
殿內很安靜,
過了一小會,才聽到了一個威嚴的聲音。
“黃文運,靠近點,抬起頭來。”
他立即膝行十幾米,
餘光瞥見太監站立在一側,才抬起頭來。
稍微打量了一下皇帝,然後就垂下視線。
乾隆滿意的點點頭,
“年富力強,五官端正,有些殺氣,眼裡有神,是個敢擔事的人。”
“謝皇上。”
“署理蘇州知府後,都做了哪些事?跟朕說說。”
“臣先重整了城守營,肅清了和施逆可能有瓜葛的官紳。”
“可能?”乾隆打斷了他的話,問道。
“對。臣把凡是有疑心,無實據的官吏,都調離了原位,換到了不打緊的位置上。”
“好,好。”
黃文運心中一鬆,賭對了。
繼續說道:
“臣擔心,還有餘孽分子潛伏,故在城中設置了救火隊和觀察哨。既能救火,也能及時剿賊。”
“不錯,告訴順天府,也學著點。”
說來也巧,
就在他進京前一個月,京城發生了兩起火災。
其中一起,就在宮牆外。
所以,乾隆也聽到了救火的動靜,心中不快。
……
殿外,
和珅,於敏中倆人,都做泥塑菩薩狀。
“和大人,黃文運怕是要扶搖直上嘍。”
“他能力強,混出頭是應該的。”
於敏中的嘴角細微的咧了一下:
“嗬嗬。”
落在和珅耳中,卻品出了幾分諷刺的味道。
“於大人,覺得晚輩說的不對?”
“老夫並無此意。”
於敏中暗自腹誹,能力強就能出人頭地?
或許20歲的年輕人會信吧。
到了咱這個年齡,該見的不該見的世事都見過了。
我老於,也算是出身書香門第,家境殷實,
可從江南小鎮走到軍機處,花了15年。
你鈕祜祿.和珅花了兩年。
福康安,他花了兩個月。
大約,這世上最大的能力就是投胎。
……
於敏中,和珅二人不再閒聊,
而是側耳傾聽殿內的動靜。
雖然聽不清談話的具體內容,但是從笑聲中就能判斷聖心。
皇上笑的越多,
此人在心中的地位就越高。
“朕欲在蘇州城中設滿城,你覺得怎麼樣?”
“皇上英明神武,臣讚同。”
“不要說這些空話,說點有依據的。”
“江南富庶,是朝廷的錢袋子。滿城落地,就猶如定海神針,江南可安心。”
“說的好。”
乾隆來了興致,他也是這麼想的。
瞧著時間,快到了午膳時分,
就隨口說道:
“回去後,就把署理去掉,轉正。你好好琢磨琢磨,第一把火,怎麼燒的漂亮?”
“臣想請旨,在蘇州一府九縣,進行一次大清洗!”
“嗯?”
黃文運昂起頭,看著皇帝投過來的冷冷,狐疑的目光。
大聲說道:
“江南承平日久,不滿朝廷者,私分稅賦者,勾結幫會者眾多,他們都在挖我大清的牆角。”
“告訴朕,你想做什麼?”
“臣想請旨,在一府九縣一廳打擊潛在反清勢力,為朝廷除逆,為國庫聚財。”
……
黃文運越說越激動,聲音太大。
殿外的兩人也聽到了,相視一眼,無語。
和珅點點頭,於敏中搖搖頭。
“老夫眼拙,看走了眼。”
“老大人不必自謙,和某也看走了眼。”
“怕是江南六府,沒得安寧嘍。”
“和某記得,於大人的老家就是在江南吧?”
“是啊。”
老狐狸,小狐狸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貌似漫不經心,實則親切的交換了一些想法。
終於,
殿內傳出了黃文運的腳步聲。
隻見他低著頭,小碎步後退著,一直退到門檻處,才轉身。
“於大人,和大人。”
兩人隻是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並無初次見麵的熱情,
因為,非我同類,不是一條心。
黃文運,在他們眼裡已經是一條隨時準備咬人的瘋狗。
……
走在紫禁城,
黃文運刻意放緩了腳步,想多看幾眼。
引路的小太監大約也是司空見慣,知道外官的心思。
偶爾還小聲介紹一句,
那邊過去是禦花園,這邊過去是軍機處。
直到走出西華門,
黃文運回頭望了一眼,巍峨的宮牆,還有肅立的黃馬褂侍衛。
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坐進馬車,開始回味皇帝的一些話。
“你有這份心思,朕很欣慰。”
“朕的盛世,雖無大患,卻有隱憂。各地,小股民亂,匪患,層出不窮。都是一個窮字鬨的。”
“你的這番話,說到了朕的心坎裡。江南的很多人太不像話,他們領著朝廷的俸祿,卻和白蓮、天地會、鹽幫勾勾搭搭。就連朕的銀子,他們都敢分。”
“朕不能明發上諭支持你,但是你儘管放手去乾。半年內,甭管有多少彈劾折子,朕一概不理睬。”
“記住,你要乾出成績,朕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乾的好,朕會提你做按察使,布政使,乃至更高。若是乾砸了,朕也會留你一條命,貶你去關外,和馬忠義一起放馬。”
“最後,朕送你一幅字。”
黃文運閉著眼睛,內心如翻山倒海。
對於皇帝的忠心,好似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同那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發自內心的,
被皇帝靠近自己,低聲說的以上一番話,感動了。
那可是天子啊,如此的掏心掏肺。
作為一個臣子,夫複何求?
唯有速速趕回蘇州府,大乾180天。
……
說來也巧,和他有“相同忠心”的竟是一位旗人。
鑲白旗後裔,祖上做過禦前侍衛,早已破敗的多隆。
他最近一直在期待著,頂差!
旗人有個規矩,父輩的差事,子孫繼承。
一般是長子,
若是長子主動放棄,又或者有疾,就是次子繼承。
這個規矩,倒也不新鮮。
後世的國//營工廠,也是一樣。
多隆的大哥,意外病故。
剛辦完了白事,除了悲痛之外,也產生了一些合情合理的想法。
人走了,差事可不能空著。
該輪到自己了吧?
於是,提籠架鳥,喝粥吃棒子麵6年的多隆,一夜之間就成熟了。
“額娘,我去都統衙門了。”
“哎,嘴甜點,多磕頭多作揖。”
“兒子明白。”
出門之前,多隆猶豫了一下,
打開了櫥櫃,櫃子裡有隻粗瓷碗,上麵蓋著紗布。
揭開紗布,裡麵是塊豬皮。
油光水滑,晶瑩透亮。
……
前門大街,
多了一位看起來小日子過得不錯,夥食豐盛的旗人小夥子。
“多爺,同去喝茶?”
“阿大爺,給您請安。”
京城的旗人,在禮節這方麵非常到位。
直到幾百年後,後裔也會自豪的說,老家兒規矩大。
坐在茶館裡,
多隆花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打完了招呼。
沒辦法,都是熟人!
一個茶館,半數都是老相識。
細數起來,父輩,祖父輩就認識了。
居住在京城,就是這樣。
四九城,誰不認識誰?
很快,
就有人主動提起了多隆的心思。
“我說多爺,您可得去都統衙門走動走動,爭取早日頂了你哥的差事。”
“走動3次了。”
“害,您~”
說話的人,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輕輕那麼一搓。
所有人瞧向了多隆,眼神裡都是詢問。
一瞬間,
多隆感覺自己臊得慌,好似被人剝了衣飾,遊街。
他艱難的說道:
“我想著先問問,有了準信再給銀子。”
哎,
茶館裡同時響起了一片歎息聲。
……
“多爺,按理說,這事我不該多嘴。我是正藍旗,你是鑲白旗。可是作為長輩,我還是要托大,指導你兩句。”
“阿大爺,您老請講。”
“求人辦事,就得有個求人的態度。你得先掏銀子。”
“是啊,您當是下館子,逛窯子。先吃,後給錢?”
“諸位爺還彆說,就小多子這副好皮囊,如果去八大胡同,指不定還能賒賬。”
“為啥?”
“姐兒瞧著他俏,圖個歡迎光臨,下次再來唄。”
哈哈哈哈,
茶館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氛,這就是京城諸多閒散旗人,平平無奇的一天。
灌了一肚子茶水,
散場,衣著光鮮的茶客們各回各家。
有的吃乾炸丸子,有的啃窩頭。
雖說,
其實旁人都能猜得到幾分,但是不會說破。
打人不打臉,麵子比什麼都重要。
旗人們,
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則絕對不會當麵撕破彆人的麵子。
給彆人留著麵子,就是給自己留著麵子。
壞規矩的人,會被逐漸排擠。
京城,豐隆錢莊。
白影壁上,一個大大的“當“字。
多隆站在門口,猶豫了好一會,才一跺腳一咬牙進去了。
……
2米高的櫃台,小小的窗口。
一個尖嘴猴腮,戴著水晶眼鏡的賬房先生,抬起了眼皮。
瞅了一眼,眼前這個表情局促,衣著光鮮的,
破落旗人!
就是這麼的火眼金睛,不會出錯。
一打眼,就知道幾斤幾兩。
是孫子還是爺。
“這位爺,請坐。”
“二子,上茶。”
得到了相對優待的多隆,心存感激。
表情也矜持了幾分,點頭示意,端起茶喝了一口。
“掌櫃的,我遠房表姐,從關外給我捎來了幾件皮袍。這不,身上的就富餘了,您受累,瞧著給個價?”
一件毛領皮衣,7成新。
這是多隆唯一的體麵衣裳,出門才穿的。
為了差事,一咬牙當了。
雖然說的很闊氣,可內心還是虛的。
賬房先生笑笑,
接過皮衣,正反一看,就報出了價格:
“4兩。”
“掌櫃的,是不是低了點?”
“爺您是了解行情的,當不是賣,總得打折。您若是不信,拿著這皮衣再溜達幾個地兒,若是哪家出的更高,您回來,大嘴巴抽我?”
得,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多隆也矮不下去了,故作大方:
“成。”
賬房先生,把皮衣疊好。
吆喝道:
“寫上,蟲吃鼠咬,光板沒毛,破麵爛襖一件。”
剛邁出當鋪的多隆,眼前一黑。
差點摔出去2裡地。
……
溜溜達達半個時辰,終於到了目的地。
錢糧胡同,鑲白旗都統衙門。
旗人,旗務,都在這裡辦。
門子也是熟臉,雖然不是世交,但是都認識。
“多爺,來頂差事?”
“是啊,文大人在堂嗎?”
“嘿嘿,你這問題太難,我沒法回答。”
於是,付出了一小塊碎銀子。
這問題,突然又不難了。
“在的,你去吧。”
大約是“知識付費”,沒毛病。
曆史是螺旋上升的,偶爾也螺旋下降。
更多的時候,是原地轉圈的。
一直前進,是不可能的。
那人類不早就衝出了銀河係,建設小天堂?
……
“小多子,又來啦?這還沒到領錢糧的日子呐。”
多隆也不說話,
掏出溫熱的銀子,輕輕擺在桌子上。
站到了一邊。
文大人的怒目,稍微緩和了一下。
指著一邊的凳子:“坐。”
多隆乖乖坐下,手放在膝蓋上。
落在大人眼中,忍不住搖搖頭。
是個好孩子,品行純良。
可就是憨了點,被爹媽兄長保護的太好。
在大清朝朝混,得吃虧!
“你有這份心,是好的。可~”
“害,論起來你老爺爺,和我二爺爺還是同袍,戰場上擋過箭矢的。咱就明說了吧?”
“大人您說。”
“你這,有10兩吧?”
“嗯。”
當鋪的銀子,還有額娘給的體己銀子,姐姐瞞著姐夫給的“扶弟銀”。
加起來,才10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