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是時候,獻祭一位大官了(1 / 1)

大清話事人 憂鬱笑笑生 17512 字 7個月前

第106章 是時候,獻祭一位大官了

次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黃通判,頂著黑眼圈。

找上了李鬱,見麵屏退左右後,徑直問道:

“假賊可滅,可事後萬一真賊再跳出來呢?”

李鬱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

“大人覺得,真賊是什麼?”

“本官想聽你說。”

“除了白蓮,哪有什麼真賊。無非是一幫老爺,分贓不勻,手底下的人打來打去。世間攘攘,皆為利來。”

黃通判若有所思,好像是這樣。

“李賢弟,最關鍵的問題你還是沒有回答,萬一他們再跳出來怎麼辦?怎麼向朝廷解釋?”

“把他們都拉到一張桌子上,談好利益分配。”

“有可能嗎?”

“有可能,無非是江北賣鹽的那幫人。先兵後禮,動不了揚州鹽商,還動不了他們的嘍嘍嗎?”

……

黃通判突然笑了:

“鹽幫不足懼,但太湖那麼大,就怕不好找。”

“他們總得上岸,搗掉他岸上的窩點。”

“你有情報嗎?”

“江湖沒有秘密,隻要花紅到位。5天之內,我把情報放到伱桌上。”

“好,切切小心。”

“大人放心,您升官,我發財。以後,還指望著府尊多多照料。”

李鬱一拱手,恭維道。

黃通判聽了心裡非常的舒坦,腳步瞬間輕快了許多。

權力是最好的椿藥。

李鬱目送此人離開,表情凝重。

最近,走鋼絲繩越來越有危機感了。

地方官吏不是傻子,欺騙越來越難了。

乾隆更是不好騙,

是時候獻祭一位重量級的官兒,圓謊,彌天大謊。

……

“去,把劉千找來。”

書房內,

劉千麵色凝重,不僅是因為買鹽幫的情報。

而是李鬱給他押了一個重擔。

“我想成立一個新的組織,負責情報偵查。你來擔任負責人。”

“江湖情報?”

“不,蘇州府乃至江南,隻要和我們相關的情報,我都要。”

“那就要砸銀子了。”

“銀子不是問題,問題是人選,還有組織架構。”

李鬱乾脆實話實說:

“你跟著我也很久了,一直沒給你安排個像樣的差事。物儘其用,人儘其才,情報的事,你多琢磨。”

“是。老爺。”

“你回去想想,拿出個方案報我。”

劉千喜滋滋的出了書房,終於能獨當一麵了。

情報組織,這一點不比其他人的權勢輕。

不過,先得打探清楚鹽幫的陸上據點。

花紅開出去,轉了幾道彎。

就有神秘人提供了情報。

環太湖地帶,鹽幫有3個據點,5條固定運輸線。

合作人脈就太多了,鄉紳胥吏幾十號。

提供情報的人,遮著臉,十分神秘。

不用問,

大概率就是內部人。

2000兩花紅,足夠鋌而走險了。

這世上,一切都有價碼。

如果買不到,就是價碼太低了。

“這是2000兩銀票,夠你這輩子花銷了。”

神秘人剛想接過銀票,卻被劉千按住。

轉頭詢問在場的第三人:

“燕大俠,你能擔保嗎?”

“能。”

……

劉千這才鬆開了手,目送神秘人離開。

此人大約是要消失了,起碼跑個上千裡,找個沒人地方逍遙快活。

而第三人,也拿到了中介費加擔保費,共計200兩。

此人本名不知,花名叫燕謀。

跑鏢出身,在江湖上頗有些名聲。

後來做了這江湖上的“信息中介所”。

十年下來,信譽就是他的金字招牌。

不論是雇主,還是接花紅者。

誰破壞規矩,他就追殺誰,不死不休。

靠著這種瘋狗般的意誌,和高超的暗殺武藝。

在江湖上打響了名聲,

從此吃上了這碗難度極高的飯。

十年下來,死在他手裡的破壞規矩者,足有20餘人。

代價是他缺了一隻眼睛,還有遍體的傷疤。

臨走前,

劉千突然心神一動,喊住了他:

“燕大俠,我預付你500兩,以後若有人打聽維格堂李鬱和西山島的消息,你要告訴我。”

“這不合規矩。”

說罷,他把銀票推回。

一個人默默的走了,背影蕭索。

劉千也無奈,搖搖頭,回到馬車。

趕車的手下說道:

“劉爺,那個人的背影好像一條狗。”

“閉嘴。”

啪,額頭挨了一下。

……

有關鹽幫據點的情報,送到了黃通判手裡。

一處在吳縣,一處在震澤縣。

第三處卻是在湖州府,靠近長興煤礦。

黃通判提筆,不時在名單上勾勾畫畫。

突然,門子來報:

“揚州府富安鹽場,鹽課大使求見。”

“帶進來。”

一個胖乎乎的滿身羅綺者,滿臉堆笑。

“黃大人,久仰久仰。小的終於見到您了。”

“本官很忙,何事?”

“想請大人高抬貴手,繞過在下的妻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你的妻弟是?”

“太湖廳吏目,董三。”

黃通判一愣,隨即記起來,這是他昨天剛抓的人。

不過,這些人的動作也太快了吧。

他玩味的看著這個胖子:

“待本官審清了,自然會還他一個清白。”

“送客。”

打發了來人,他立馬召來了心腹。

“快,去通知李鬱來見本官。”

“還有城守營胡千總。”

1個時辰後,陸續趕到。

黃通判說道:

“事不宜遲,咱們明天就動手。”

李鬱一愣:

“怎麼了?”

“昨天我抓了一個吏目,今天就有人前來求情。從富安趕到蘇州,時間根本來不及。”

李鬱聽完了事情經過,

也覺得裡麵透著古怪。

從富安鹽場(今鹽城東台),趕到蘇州府求情,足足四百裡,還要渡江!

時間上不允許。

說明此人,之前就在蘇州府。

一個揚州府的鹽課大使,在蘇州能乾嘛。

“出貨。”

……

黃通判顯然內心在天人交戰。

天平的兩側,分彆是升官,和兩淮鹽務官紳。

不過,

他最終下定了決心,火中取栗。

反正他這輩子也不會去兩淮鹽務係統做官。

隻要把事態控製在鹽幫,胥吏勾結這一層,不要深挖,不牽出背後的大佬們。

這事的影響,就可控。

“本官下定決心了,明日行動,諸位好好配合。”

“謹遵大人鈞令。”

當晚,

黃通判的心腹趕去了太湖廳,突擊審訊被捕的吏目董三。

用上了十種大刑,拿到了滿意的口供。

董三承認了參與私鹽販賣,還承認了鹽幫有過殺官兵的行為。

曾經在湖州府,殺死過緝私營官兵4人。

次日清晨,

蘇州城守營左營出動,僅有一半人。

拿著總督府的公文,還有黃通判刷臉,沒人願意出來阻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要和自己無關。

抱著這種心態,胡千總輕鬆的帶出了本部人馬,還有少數願意追隨自己的。

200人左右,刀槍齊備。

石湖巡檢司,範京出動了20餘人。

胥口巡檢司,黎知縣的侄子,也出動了10幾人。

都想著,在這一波行動裡攢點軍功。

黃通判的本部人馬,是捕頭黃四帶領的50幾個官差。

李鬱又建議,

借用胡千總的麵子,從橫塘汛借兵。

一下子,又多了20人。

再加上李家堡的30個家丁,共計300多號人。

浩浩蕩蕩的出發了,目標是吳縣的鹽幫據點。

……

此處據點,

竟然就在東山,距離太湖協水寨僅有10裡。

這讓黃通判一路上都在懷疑施令倫的成色。

李鬱騎在馬上,一路上沉默不語。

他琢磨著,怎麼才能把更多的人拉下水。

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把施令倫搞成江南頭號反賊。

動靜是不是有點太大?

還有,會不會弄巧成拙。

總不能把私造的炮拉來吧。

李鬱覺得,最近自己陷入了戰爭迷霧。

做事已經看不清邊界了就好似進入了沼澤地深處。

無法預料,

下一步會踩到什麼。

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隻管搞事,其餘的交給老天爺吧。

想到這裡,

李鬱輕鬆了不少,催馬趕上黃通判,小聲說道:

“鹽幫機警,定會安排暗哨。”

“先派一隊得力人手,穿便服進村,大隊人馬稍候。”

“行,聽你的。”

這一招果然奏效。

聽到布穀鳥叫聲,大隊人馬才一擁而上。

村口,躺了兩具屍體。

衣服裡搜出了利刃。

“鹽梟殘暴,待會不可手軟。”

“大人英明。”

……

村子裡的一處大院。

乃是鹽幫的據點,門口有惡犬,有打手。

他們看到官兵的一瞬間,

拔腿就跑,把大門給拴上了。

隻聽得裡麵大喊:

“抄家夥,水師那幫人翻臉了。”

黃通判一愣,看著李鬱。

為何他們覺得自己是水師?翻什麼臉。

不過,

這也不是糾結的時候,鞭梢一指:

“攻進去,抓活口。”

黃四立即舉刀,帶著官差進攻。

大門結實的很,根本砸不開。

胡千總嘿嘿一笑,大吼:

“都給老子讓開,火槍手,打。”

一頓排槍,對著厚實的木門打去。

頓時,許多淩亂的槍眼。

還聽的裡麵中槍的人慘叫。

“把炮推上來,轟開大門。”

胡千總這麼一喊,黃通判愣了,左右張望,哪兒有炮?

又立馬反應了過來,

這是在使詐,微微臉紅。

……

果然,

門後的鹽幫漢子全跑了,不敢頂門了。

這個時代的實心炮彈,可不是鬨著玩的。

官兵一擁而上,把門栓挑開,破門而入。

“殺。”

鹽幫僅有幾十人,又是倉促接戰。

被火槍,弓箭一陣輸出,就敗了。

僅有的幾個悍勇之徒,也被官兵砍死。

戰鬥很順利,

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就控製了現場。

“稟黃大人,斬首28級。俘虜17人,另有5人傷重估計是沒治了。”

又過了一會,

喜滋滋的黃四過來了,說在後院發現了一個地窖。

裡麵有6個銀冬瓜,一時搬不動。

屋子裡,還有不少的散碎銀兩,私鹽。

“大人,我建議現場審訊俘虜。”

“好。”

黃通判走入屋子,青磚地麵有一攤鮮血。

他不以為意,踩著血腳印到處查看。

落在李鬱眼中,對此人又多了一層了解,還有忌憚。

院子裡,

不斷傳出俘虜的慘叫,非常滲人。

為了儘快拿到口供,官兵的手段非常酷烈。

李鬱從窗口瞥見,

一個黝黑凶悍的鹽幫漢子,唾了官兵一口。

然後,滿口牙就被砸掉了。

繼續噴血含糊叫罵。

自覺丟臉的官兵,讓兩同伴踩著他的手腕。

哢哢兩刀,

手起刀落,血濺3尺。

……

李鬱歎了一口氣,目光投向正在黃通判。

他正在聚精會神的,翻看一疊信件。

“鹽幫這群糙漢子,竟也寫的一手好字?”李鬱調侃道。

卻不見黃通判有什麼回應。

隻是不斷的把瀏覽過的放到最後,眼睛瞪的溜圓。

“黃大人,怎麼了?”

啪,黃通判把信件往桌上一砸,臉色發灰。

“你瞧瞧。”

李鬱隨手拿起最上麵的一封信,瞬間傻掉了。

收件人紅框裡赫然寫著,太湖協副將施。

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下信件內容,更是心悸。

落款,

竟然是兩淮鹽運使,尤拔世。

“捅婁子了,我們捅大簍子了。”

黃通判情緒失控,跳著腳大喊大叫。

差役們不知發生了何事,趕緊跑進來。

被他指著大罵:

“滾出去。”

屋內,

隻剩下了兩人大眼瞪著小眼。

似乎,時間都凝固了。

短短的一瞬間,黃通判汗漿如雨下。

兩淮鹽運使,那是皇帝的錢袋子。

大清朝最肥的缺,沒有之一。

……

李鬱卻是思緒高速轉動,

低聲說道:

“黃大人,當務之急是趕緊撤。”

“把俘虜全部斬首,未必有人知道這信落入了我們手中。”

“是啊,是啊,為何此信不在施令倫手裡?卻在鹽幫手裡?”

李鬱壓低聲音:

“我的好大人,現在就彆糾結了,趕緊處理頭尾。”

“對,對。”

黃通判幾步奔出門外:

“把所有俘虜都砍了,一個活口都不留。”

“遵命。”

院子裡一陣慘叫,全部梟首。

黃四帶著人,在費力的拖銀冬瓜。

突然,繩索一滑。

咚,銀冬瓜砸在地麵。

眾人都感覺腳下一抖,恐怖如斯。

劉武忍不住用眼神瞟李鬱,

李家堡內,眾人曾經討論過銀冬瓜難搬運的事。

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再找找,肯定有配套的小車。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

眾人一陣歡呼,

有了順手的工具,銀冬瓜成功運出來了。

……

剛出村口,

一隊綠營兵突然趕到,旗幟打的是“施”。

為首的一人,全副盔甲,騎在馬上問道:

“你們是哪個衙門的?”

黃通判深吸一口氣,催馬上前:

“你又是何人?”

“原來是黃通判,失禮了。”施令倫認出來了。

在上次剿匪的時候,他倆算合作過。

“施副將,你這是?”

“一邊說話?”

兩人離開本隊,到幾十步外聊了會,各自離開。

李鬱心想,

看來信件不假,施令倫是真的心裡有鬼。

一路無言,

直到李家堡附近,黃通判突然說道:

“我和你有幾句話要講。”

“我也有此意。”

堡內,一間絕對沒人打擾的屋子。

黃通判說道:

“兩淮鹽運使,尤拔世,你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此人剛上任,就掀了桌子,把鹽務虧空捅給朝廷,是個狠人。”

“不止狠,還貪。他捅破虧空,竟是因為指揮不動淮揚鹽商,索賄無果。”

“黃大人,事到如今,我有一些肺腑之言。”

“講。”

“富貴險中求,祿位難道就能順中取?”

李鬱的反問,讓黃通判沉默不語。

“若是按部就班,您這輩子有可能做到知府嗎?”

“可能性很小。”

“尤拔世他為了自己的祿位,敢掀起大案,揭出1000多萬兩鹽引的虧空,三任鹽運使因此獲罪流放,哦對了,還要了國舅高恒的腦袋。”

高恒,

乃是乾隆的小舅子,慧賢皇貴妃之弟。

出身也是顯赫無比,其父乃是大學士。

……

“黃大人,若是尤拔世不知我們抄了信件,此事我們就當不知道,不吭聲。”

“若是他要對付咱們,咱們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釘在這蘇州府匪亂的幕後指揮。聽候皇上聖裁。”

黃通判閉著眼睛,手虛空按了一下:

“且慢,容本官琢磨一下,有點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