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禦書房。
朱元璋禦案後批閱奏折,太子朱標在一旁整理詔獄記錄。
不一會。
太監劉和遞上一份奏疏,是秦王朱樉呈上的。
朱元璋打開奏疏,看下去。
奏疏詳細記錄了這些天,林澈給他的講課內容。
內容豐富,條理清晰。
看樣子,朱樉沒少下功夫。
不僅如此,秦王還在奏疏上表達了,同意出藩。
條件是父皇能赦免貢生林澈。
沒想到有犟驢之稱的秦王朱樉,居然為了救一個待斬囚犯,居然低頭服軟。
跟他老子提起條件來。
朱元璋將奏疏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將奏疏遞給旁邊的太子,嗬嗬笑道:
“老二這兔崽子,居然也懂得愛惜人才。”
“之前,咱讓他去就藩,他寧願蹲詔獄,也抗旨不尊。”
“這次倒是服軟了,不過卻是為了這個林澈。”
“還有,這講課內容這麼多,兔崽子居然都能記下來,在大學堂咋沒見他有這本事。”
“看來詔獄還是一個讀書的好地方!”
“我看就讓他呆在詔獄讀書算了,反正他也不情願就藩。”
朱標將奏疏看了遍,見朱元璋心情不錯,湊興道:
“二弟雖然喜歡舞刀弄槍,調皮搗蛋,但腦瓜子靈活,隻需要有名師稍微點撥一下,今後必成大氣。”
“現在二弟有林先生這等經世之才手把手教導,想不成才都難咯!”
“是嗎?”
聽聞此言,朱元璋歎息一聲:
“咱沒指望老二有什麼大才,隻希望他能好好做個藩王,幫太子你守好門戶,足矣。”
說著,朱元璋目光犀利的看著朱標:
“老大,你的那點小心思咱懂!”
“不用旁敲側擊的暗示,就算老二不上這折子,咱本就沒打算殺林澈。”
“若是殺他,咱在殿試那會就殺了!”
“咱是想看看他還有哪些驚世之才。”
“這下你滿意了吧!”
朱標聽罷,連忙躬身:
“父皇聖明!”
“林先生,是不可多得經世大才,不為朝廷效力,放在詔獄豈不可惜?”
“我朝正需用人之際,不知父皇有何打算?”
朱元璋從龍椅上站起來,繞過禦案,在禦書房內來回踱步。
走了幾圈,停下腳步,若有所思說道:
“老大,明日朝會,咱準備借土地兼並一事,順便敲打一下那些淮西勳貴們,看來咱還是太念舊了。”
“空印案、揚州舞弊案咱殺了那麼多大臣。”
“這些老弟兄們看來記吃不記打!”
朱元璋嘿嘿冷笑兩聲,繼續道:
“咱讓他們知道,天下是他們幫朕打下來的不假,但朕決不能容忍他們這樣胡作非為。”
“驕兵悍將!結黨營私!”
“他們還有什麼不法事乾不出來?”
“老大,你把毛驤秘折上,侵占良田最多的幾人名單列出來。”
“咱明天先拿他們幾個開刀,不能再遷就這些人,否則大明江山遲早要葬送在這些人手裡!”
說這話,朱元璋眼裡射出淩厲之色,渾身被一股煞氣籠罩。
瞬間。
整個禦書房感覺一股刺骨寒意。
朱標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父皇,韓國公他…”
在毛驤密奏的折子上,除了永嘉候朱亮祖幾位侯爺,就算六公之首韓國公李善長攫取良田最多。
朱元璋雙手叉腰,仰望屋梁,沒有搭話。
良久才道:
“老大,將你整理的記錄,擬一份折子,然後隨我出宮。”
……
半個時辰後。
朱元璋令人準備車駕,離開了皇宮。
沒有天子儀仗,簡車輕行。
未時。
一輛普通低調的馬車出現在應天府大街上。
此時,太陽懸掛在天空,街道人來人往,好不熱鬨。
應天原名集慶。
被朱元璋至正十六年攻克,後改名應天府。
作為六朝之都,虎踞龍盤,戰略位置極好。
經過十多年經營,作為大明都城的應天,已是天下最繁華的城市。
石磚鋪就的街道,可供三輛馬車並行驅馳。
縱橫南北的大通道,筆直寬敞。
街道兩旁,商鋪、酒肆、茶館鱗次櫛比。
賣小吃、雜貨、打把式賣藝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更增添了都城的繁華。
朱元璋坐在馬車中,掀起車帷將都城盛景看在眼裡。
心情無比愉悅。
在他的苦心治理下,大明江山海內承平,六穀豐盈,人畜興旺。
天下局勢一片大好。
可是。
大煞風景的是,如此太平盛世,卻出現了土地兼並一事。
朱元璋清楚。
此事處理不好,大明江山社稷危矣。
林澈的話一點不虛。
老朱此次出宮,是去見一個人。
此人就是被朱元璋稱之為‘吾之子良’的誠意伯劉伯溫。
沒過多久。
車駕穿過南北大街,駛近一座外表普通的府邸。
府邸門樓上懸掛著誠意伯府。
大門緊閉。
朱元璋父子先後下車。
朱標來到門口,叩了叩門上鐵環。
一會兒。
隨著‘嘎吱’一聲,大門打開。
裡麵探出一個人頭,看到朱標以及身後的朱元璋,嚇得趕緊跪地磕頭:
“臣劉璉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開門的是劉伯溫長子劉璉。
禦史台擔任禦史。
因為父親劉伯溫重病在府中休養,劉璉奏請朝廷,告假在家照顧父親。
劉璉大驚失色。
這是父親生病以來,朱元璋第一次登門探望。
“罷了!起來說話,你父身體怎麼樣?”
朱元璋上前一步,抬手示意劉璉起身回話。
劉璉看到皇上和太子都身著常服,知道皇上是來看望父親的。
爬起來躬身回道:
“啟稟陛下,家父身子時好時壞,或清楚或糊塗。”
“皇上派來的禦醫,給父親看過,下了幾副藥。”
“按禦醫囑咐父親按時吃藥,病情有所好轉,父親還告訴臣,他要麵謝陛下。”
“沒想到陛下親自駕臨伯府,家父與臣等惶恐。”
“誠意伯呢?”
朱元璋抬腿跨過門檻,瞥了眼劉璉問道。
“家父此刻正臥床休息,臣現在就稟告家父,前來接駕。”
劉璉跟在朱元璋身後誠惶誠恐。
“不必了,你在前帶路,咱這就前去見誠意伯。”
朱元璋沒有廢話,抬腳往府裡走。
劉璉躬著身子,在前麵帶路。
穿過天井來到後堂。
老遠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草藥味。
伴隨著一陣陣咳嗽聲,朱元璋推開後堂主屋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