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老百姓才最有發言權(1 / 1)

此言一出。

朱樉頓時傻了眼。

同時。

隔壁密室,死一般的寂靜。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手死死抓住椅柄,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清晰可見。

臉色鐵青,渾身止不住在顫抖。

林澈這句‘大明朝危矣’,像巨鐘撞擊著朱元璋的心臟。

簡直受不了這一打擊。

想他大明王朝,才開國數年,國運蒸蒸日上,怎麼就危矣了!

朱元璋反複思量。

自己製定的政策,竟然有這麼大的危害?

當初,他在頒布以上法令時,有所考慮的。

這還要從洪武朝俸祿說起。

要知道洪武朝官員的俸祿,相對於其他朝代的俸祿是最低的。

朱元璋是農民出身,他深知農民的疾苦,所以在給官員製定俸祿時,極為嚴苛。

大明洪武年間規定。

官俸統一執行俸祿給米製度,按月發,俸祿高低與品級相一致。

官銜最高的正一品也就九百石,從一品七百五十石。

最低的從九品僅僅五十石。

這些俸祿除了養活一家人,還得用於平時的應酬、接待以及聘請幕僚、雜役等等用度。

洪武朝官員的俸祿相較於富庶的宋朝官員俸祿,隻有十之其一。

相較於其他朝代等價交換,也是遠遠不如。

就這俸祿,官員若不是搞些外快,生活都過的緊巴巴的。

這也間接滋生了官員的貪腐。

有鑒如此。

洪武五年,朱元璋下令賜給文武百官公田,並免去公田的賦稅,以保障各級官員的生活供給。

也就是用公田補貼官員俸祿。

林澈一針見血的指出這一政策的危害性,讓朱元璋驚出一身冷汗。

若真像這狂生所言,自己製定的俸祿,賜給公田彌補,造成官員與民爭田的惡劣現象。

最終受到傷害的是天下百姓。

自己當初頒布這一政策時,滿朝文武無不歌功頌德。

現在想來,他們作為這一政策的受益者。

不擁護才怪呢。

想到這。

朱元璋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接著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腳步向前趔趄了兩步,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站在身旁的朱標,趕緊上前攙扶住,一臉關心問道:

“父皇,您沒事吧?”

接著憤怒說道:

“父皇,這賊子的話危言聳聽,在詔獄還敢妄議朝政!”

“簡直是膽大包天!”

“兒臣現在就過去將其拿下,明正典刑!”

朱元璋在朱標的攙扶下,重新坐下,朝他擺了擺手:

“你且退下,朕自有決斷!”

“咱們再聽聽,朕倒想看看,這狂生還能說出什麼駭人的話來。”

朱元璋深邃的眼神凝視著牆壁,似乎要把牆壁看透。

雖然林澈的話膽大放肆,但是其中的道理卻經得起推敲。

且不論這狂生說的多危言聳聽,但聽完林澈的這番話後,朱元璋被深深震撼到了。

並且對自己絞儘腦汁製定的政策,產生了懷疑。

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

沉默了片刻,朱元璋對攙扶自己的朱標說道:

“老大,你立刻準備筆墨紙硯,將對麵的談話,全都記錄下來。”

“兒臣遵旨。”

朱標快步走到密室門口,對站在門口等候的毛驤耳語了幾句。

聞言,毛驤快速離去。

片刻後。

毛驤拿著筆墨紙硯走了進來。

將東西放在桌上,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朱標將紙在桌上攤開,將墨研好,挽起袖子,拿起筆嚴陣以待。

……

隔壁監舍。

朱樉被林澈的這句話給驚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林先生,你說的太危言聳聽了吧?”

“就算官員士紳中有侵占農民的田地現象,但也不至於你說的那麼嚴重吧?”

“否則朝廷怎麼會不知道?”

“要知道當今皇上可是出了名的勤政愛民,這等侵害農民的大事件,他豈會不知道。”

“今上一旦了解這一情況,決不會放任不管,任由這些人禍害百姓。”

說到這朱樉看了眼林澈,林澈點頭示意他繼續。

“所以說,這些最多隻是個彆現象。

“不會如您所說的那麼誇張。”

“大明朝這麼大,有一些害蟲芝麻也屬正常。”

“卻動搖不了大明的根基,更不會出現‘大明危矣’現象。”

朱樉抹了抹頭上滲出的冷汗,心有餘悸的說道。

“危言聳聽?”

林澈將杯中酒一飲而儘,伸了伸懶腰,淡淡道:

“你如果覺得我說的話危言聳聽,就大錯特錯。”

“看來你還是目光短淺了些,你真該多出去走走,開闊一下眼界。”

林澈掃視了眼,乾淨整潔,生活用具一應俱全的豪華監舍,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出身富貴,平時接觸不到底層百姓,但是你若想今後有所作為,真的應該平時多接觸一下老百姓。”

“因為最真實情況都來自於老百姓中。”

“朝廷每一項政策,最終都會落實到他們身上,所以老百姓才最有發言權。”

朱樉撓了撓頭,難為情的說道:

“先生說的極是,在下平時與下麵接觸是少了些。”

“不能深切領會先生的高論,以後到了藩…出去後咱一定勤加走動,時刻關注老百姓的動態。”

“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

對麵密室。

朱元璋靠在椅子上,微微眯著眼睛,頻頻點頭。

“老二,平時腦袋軸,沒想到遇到這個狂生,居然腦筋都轉的挺快。”

“且不論這狂生的狂言悖論,單從教學來說,真的比皇宮大學堂裡的那些學究們靈活。”

拿著筆記錄的朱標也停下了謄寫,笑著說道:

“父皇,我看二弟在這狂生的熏陶下,不僅說話文縐縐的,而且還學會了思考問題。”

“我看呀,不需要你用鞭子抽他,逼他,從詔獄出來,他一準會主動就藩。”

“二弟的改變有這狂生的功勞。”

“這狂生雖然言論偏激,妄言朝政,卻不失為有才之人。”

朱元璋微微頷首,淡淡道:

“是不是真有才,我們接著往下聽才知道。”

再說另一邊。

林澈將酒杯放下,一隻手撐起下巴,看著朱樉說道:

“都知道當今皇上是曆史上少有的勤政皇帝,據說每天批改奏折好幾萬字,每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典型一工作狂。”

“卻對這麼大的事情毫不知情?”

“你知道為什麼麼?”

麵對林澈的提問,朱樉抓著腦袋,思考了半天,難為情回道:

“在下猜不出原因,還請先生明示。”

林澈微微一笑。

“因為朝廷上下,所有人都瞞著皇上。”

所有人都瞞著朕?

隔壁的朱元璋渾身一震,瞬間睜開虎眸,死死的盯著牆壁。

他真想一步跨過牆去,與這狂生對質。

難道洪武朝堂上就沒有一個對自己忠心的大臣?

難道那些與自己生死與共的肱骨之臣,也欺瞞自己?

還有自己最信任、保護自己安全的侍衛,難道也有不臣之心?

那自己的安全豈不是沒有了保障?

朱元璋想到這裡,頓時冷汗直冒,瞬間浸透了內襟。

記錄的朱標也停下了筆。

他聽到這話,同樣感到震撼。

朱標知道父皇平時對朝堂官員的控製有多嚴格。

即便是大臣家裡的瑣碎事都滿不了他。

何況是這等大事,絕對不可能所有朝臣做到密不透風。

將精明多疑的父皇蒙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