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仿佛自成一個世界,無比的孤獨。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遠,袁平終於忍受不了了,吹起了口哨。
袁平沒溜慣了,抽風也不跟彆人打聲招呼,這乍一出聲,著實把其他幾個人嚇了一跳。他吹得是《粉刷匠》,但樂感不佳,調子跑得雲譎波詭,在此情此景下,非但沒能緩解黑暗,反而帶來一股充滿童趣的恐怖感。
褚桓在他腳上踹了一下:“麻煩閉嘴。”
袁平不服:“我在試圖活躍氣氛。“
褚桓:“你在試圖製造恐怖片的背景音——我覺得這個地方特彆……怎麼說?特彆唯心。”
南山:“什麼叫‘唯心’?”
“哲學什麼的我也不太懂,就念過一點大眾科普的東西,打個比方,‘唯物’就是某種東西本身是存在的,你才會認為它存在,‘唯心’則是某種東西隻有你認為它存在了,它才是存在的。”褚桓說著,緩緩地抬起一隻手,似乎是試圖伸出權杖光圈之外,“這裡給我的感覺就很唯心,我懷疑這些東西都是因為我們看見才存在的,如果看不見,恐怕就會……”
南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膽大包天地將手伸出去之前拽了回來:“你乾什麼!”
褚桓:“就摸一把試試,但我覺得我會摸個空。”
南山厲聲說:“你的手不要了?”
褚桓:“……”
挨訓了?
褚桓愣了一下,頭一次感覺自己好像品嘗到了已婚男人的滋味。
過了一會,褚桓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南山的手:“報告領導,我能跟您請示一個事嗎?”
南山瞥了他一眼,褚桓彎下腰撿起了一塊石頭,諂媚地衝南山笑了一下。
幾個人停下來,準備看他要乾什麼,褚桓將石頭在手中墊了墊,回手往來路的方向丟去。
他們這一路走過來都知道,方才穿過的地方有一大片怪物群,雖然火光遠離以後,怪物就“隱身”了——但它們還應該是存在的。
也就是說,飛起來的石頭會撞到好多看不見的障礙物。
可是那石塊筆直地飛了出去,一路沒有遇到絲毫阻擋,劃出一個圓潤自然的拋物線,直到落地。
原來火光找不到的地方、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原本堆積如山的怪物,就是“不存在”的。
這個恐怖的實驗把始作俑者褚桓自己也弄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袁平在旁邊喃喃地說:“這不科學……”
褚桓轉頭問南山:“領導,針對這種不科學的環境,下一步我們怎麼辦?去哪裡?您還有彆的指示沒有?”
南山沒讓他失望,可能是他心裡沒有那麼多一知半解的科學的緣故,他隻是迷茫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了鎮定:“我們去找聖書。”
沒有人見過聖書,但是它在傳說中卻顯得格外神通廣大,仿佛預言了前後五百年的事,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幾乎就像陷落地的一本說明書——或者是,打開這一切的鑰匙。
南山這個思路是十分清晰的,唯一的問題,就是《聖書》它不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圖書館裡,它是一個傳說,陷落地也是一個傳說,而傳說恰恰是不靠譜的。
他們這一夥人此行最艱難的地方,不是無邊的陰霾,而是他們需要從各種渠道收集到各種傳說,然後再在這些雞零狗碎的傳說中,試圖拚湊一條杳無邊際的生路。
當然既然已經來了,褚桓就已經做好了麵對這種情況的準備,他心理狀態十分穩定地點點頭:“這本所謂的《聖書》在什麼地方,你現在有頭緒嗎?”
這一次,袁平接了話。
“流傳最廣的說法是‘在世界的儘頭上’。”袁平張嘴就來,“我個人認為這個說法非常不負責任,眾所周知,地球是圓的……”
褚桓實在不想聽這種廢話一般的言論,截口打斷他:“容我提醒,你可能已經不是地球人了——還有其他有價值一點的傳說嗎?”
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魯格忽然開了金口,他說:“我有一個印象。”
魯格從守門人第一天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開始,就是一直是守門人的族長,他的記憶龐雜而模糊,是無數代人雜燴下來的一本百科全書,他摸了摸肩頭上的蛇,毒蛇小綠一直緊緊地盤在他身上,自從他們走進陷落地之後,它就似乎沒什麼精神。
魯格盯著守山人的族長權杖,眯細了眼睛,目光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當他試圖追憶的時候,那眼神裡就透出了某種說不出的蒼老。
“我記得是這樣的,”良久,魯格輕聲哼唱出一段歌謠,“在神山儘頭,在聖水之巔,在巨石之心。”
這一段歌詞聽起來相當奇怪,“石頭心”就算了,可以勉強理解,但是“山儘頭”和“水之巔”又是哪個世界的奇怪修辭?
袁平直言不諱地說:“族長,你是時間太長記錯了吧?不應該是水儘頭,山之巔嗎?”
膽敢暗示他們族長老糊塗了的守門人,袁平大概是開天辟地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好在魯格把他當兒子養,沒有計較。
“確實是這樣的。”魯格坦然說,“就是因為聽起來不對勁,我才記了這麼多年,不然年代久遠,早就忘了。”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感到這條思路不通。
褚桓在眼鏡腿上按了按,此時,這高科技的玩意作用更有限了,基本隻剩下計時和望遠這種基本功能,幾乎成了一塊電子表。
時間顯示他們已經在陷落地裡行走了接近十個小時了,但是褚桓發現自己既沒有渴,也沒有餓,他的新陳代謝仿佛停了,但是身體卻毫無乏力感,仿佛成了一台人體永動機。
人怎麼可能不吃不喝還能動呢?
如果有人在他們之後走進陷落地,如果他們手裡也拿著類似守山人族長權杖這樣的外掛神器,那麼後來走進來的人看他們,是不是像他們看那些食眼獸一樣……發現他們已經成了雕像呢?
“不談這個,跟我走吧,”南山忽然說,“我們去沉星島。”
就在“沉星島”三個字出口的時候,褚桓耳畔突然一癢,他情不自禁地扭了一下頭,仿佛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聽起來又像一聲笑,又先是一聲歎息。
褚桓的手捏住了胸前的小核桃,再一次感覺到了它在微微發熱。
“沉星島很多年前是個禁地,”南山邊走,邊娓娓道來,“聽說那時候我們這裡四處還住滿了人,過往的商人如果有沉星島的東西,哪怕是塊小石子,也會賣出高價——據說是因為靠近那座島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