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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裡 priest 4156 字 11個月前

活下去。

“南……南山……”當這兩個字脫口而出的時候,那名字裡仿佛蘊含著某種神奇的力量,褚桓忍不住聲嘶力竭地喊起來,“南山!南山!”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一根岌岌可危的樹枝上吊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滾了多少次的油鍋,直到視線模糊,疼痛已經變成麻木。

忽然,褚桓眼前一黑,他雙腳陡然觸到了地麵,鮮血淋漓的手指肉眼可見地恢複如初,褚桓腳下趔趄了一下,猝然回頭,見所有的光在他身後縮成了一個口,褚愛國被棒槌扶著,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

“我還怕你熬不過來呢。”褚愛國說著,向他拋過來一個東西,褚桓伸手抓住——是那枚戒指。

“去你的吧。”褚愛國衝他揮揮手,“回頭要是願意,找人重新再打一對好看點的戴上——也彆忘了給我燒點紙,給你找後媽是要錢的。”

褚桓愣了一下,眼看著棒槌扶著褚愛國,即將轉身離開,褚桓連忙一把拉住了他:“等等,爸,你讓這個兄弟跟我回去。”

棒槌拍拍他的手背:“我是回不去了,好賤人,你多幫我照看一下兒子。”

褚桓心生不祥,勉強笑了一下:“你家的崽子麻煩死了,我才不管,你自己回去。”

棒槌歎了口氣,轉過身來,胸口直麵褚桓,那裡有一個巨大的血洞,好像一扇被掏空的破門,褚桓吃了一驚,棒槌卻似有悵然地看著他:“好賤人,我真的回不去了。”

褚桓瞳孔驟縮,棒槌微笑了一下,又說:“我們族長快瘋了,我不敢留你了,去吧。”

說完,他在褚桓身上猛推了一把,褚桓本能地在虛空中胡亂抓了一把,什麼也沒抓到。

他仿佛從無限高處跌落下去,經曆水深火熱、一通扒皮抽筋,這才恍如隔世的靈混歸位,視野一片模糊,下一秒,撕心裂肺的疼席卷而來,褚桓連將自己蜷縮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喉嚨裡溢出一聲悶哼。

南山掰開他緊鎖的下頜,將一口水渡了過來,褚桓昏昏沉沉中精神一震,心想:“這個是真的。”

他還沒來得及從死去活來的混沌中回過神來,就想就坡下驢地耍個流氓,可惜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隻清醒了一瞬,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他醒了睡睡了醒,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然而每一次睜眼,南山都緊緊地抱著他,仿佛從來沒有鬆過手。

等他終於恢複了一點意識,發現外麵已經是天黑了。

褚桓是被袁平低聲說話的聲音驚動的,他聽見袁平對南山說:“族長,你把他放一會吧,好歹吃兩口東西,活動活動——他這不是都退燒了麼?”

南山沒出聲,但是掉落在褚桓肩頭的長發微動,應該是搖了搖頭。

袁平歎了口氣:“你就放心吧,真的,這貨是屬蟑螂的,隻要不是當場斷氣,他都死不了。”

褚桓實在聽不下去了,不顧周身乏力與嗓音嘶啞,吃力地說:“……麻煩你滾遠一點。”

南山整個人一顫,惶急地撥開他額前碎發,又驚又喜:“褚桓?”

褚桓稍微一提肩膀,頓時一陣鑽心的疼。

“彆動。”南山手緊了緊,連忙將他按下,“要水嗎?餓不餓?疼不疼?”

褚桓:“疼。”

南山呼吸一滯。

褚桓感覺自己好像走了好遠的一段路才回來,快要累死了,滿身的疲憊,看見那人,卻又滿心的安寧,他輕輕地笑了一下,幾不可聞地說:“給我親一下。”

被遺忘在一邊的袁平嘗了滿口的不是滋味,酸溜溜地想:“我這麼大一個人還在旁邊戳著呢,當我隱身了嗎?”

電燈泡也就算了,還是個被忽略的電燈泡——袁平憤憤不平地看了半死不活的褚桓一眼,站起來走了。

南山深吸了一口氣,附在褚桓耳邊,輕聲說:“等跟我回去,就接受換血好不好?我不要你發誓了,將來你想走就走,想留下就留下,我什麼都不要,好不好?”

褚桓抬起手,緊緊地扣住他的手指。

“你傻啊,”褚桓心裡這樣想著,“怎麼不問問我是為了誰回來的?”

因為褚桓的傷,他們在原地停留了好幾天,南山基本一直不錯眼珠地守在他身邊,直到褚桓已經基本恢複行動能力,袁平才好不容易逮著個和他單獨說話的機會。

“有事問你。”袁平悶悶地在一邊坐下來,見褚桓愛答不理的模樣,強行按捺住心裡的窩火,在他大腿上踹了一腳,“跟你說話呢——你那什麼……跟個男人混在一起,你爸知道了不抽死你?”

“抽了,就前兩天。”褚桓抬起一隻手,搭在自己的額頭上,過了一會,他掀開嘴唇,幾不可聞地說,“我爸沒了。”

袁平從地上拔出一根草,揪成一截一截的,往地上拋去,沉默了一會,他忽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說:“你那天說的‘不能想’,是什麼意思?”

褚桓一時沒想起來,頗有疑問地“嗯”了一聲。

袁平:“‘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我媽信佛,我小時候聽她念叨過,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褚桓一時沒有搭腔。

袁平不依不饒地追問:“你不是唯物主義的好走狗,最煩這些神神叨叨的封建迷信麼?”

“我就是隨口一說。”褚桓輕聲說,他抿了抿嘴唇,嘴唇乾裂得起了一層皮,看起來有點憔悴,“人有時候遇到一些無法解決的事,就會知道自己不是萬能的,會本能地想要一個幫助自己扛過去的解釋。”

袁平揪完了整根枯草,接話說:“比如借助某種宗教的視角,假裝自己是在高一層的位麵上,假裝在這個世界遇到的一切都是幫助修行的虛幻磨難,心裡就會有種套上鐵布衫的堅強。”

褚桓笑了一下:“就是心靈雞湯麼——可惜到最後還是說服不了自己,沒法相信。”

袁平沉默了更長的時間,好一會,他才出聲說:“這兩天……沒看見棒槌,你就……不問一聲嗎?”

“我知道。”褚桓說,“我看見他了,托我照顧他兒子。”

袁平鼻子一酸,眼淚險些掉下來,他忽然能了解這麼多年以來褚桓的感受。

他抬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鼻梁,用力將眼淚憋了回去:“我當時並不是為了你,懂嗎?我就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

褚桓:“我明白。”

說著,褚桓終於轉過頭去,看著袁平,兩個人的目光仿佛隔著時光輕輕地撞了一下,褚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