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掃而空,頗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處世之道。
二踢腳被幾個漢子放倒在了地上,好半晌才上氣不接下氣地爬起來,他也不生氣,默默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端了一碗酒坐在一邊,借著酒碗的遮擋,偷偷地打量著坐在另一邊的少女。
少年不懂得掩飾,很快被有心人看出來,新一輪的起哄碾壓過來,將二踢腳這個未經人事的早戀少年擠兌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小姑娘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笑了起來,二踢腳頓時仿佛下定了決心,他一咬牙,狠狠地將碗裡的酒一口乾了。
酒壯慫人膽,二踢腳在眾人的起哄中,大步向自己的心上人走了過去。
南山餘光瞥見,發現自己居然被那個二踢腳比下去了,心裡立刻不知哪來了那麼一股氣,也一口喝乾了碗裡的酒,回身轉向褚桓。
褚桓抄起酒壇子給他滿上,南山卻沒有沾唇。
他用一種奇異的目光定定地看著褚桓:“到陷落地探看很危險,不然我不會親自帶人去,你知道嗎?”
褚桓就喜歡他這種鄭重其事的模樣,看一眼就覺得心裡都酥了。
南山緊張地抿了抿嘴唇:“萬一你出點什麼事,家裡親人怎麼辦?”
褚桓一頓,臉上的笑意漸黯,過了一會,他垂下眼:“我沒有親人了。”
南山:“妻子也沒有嗎?”
褚桓自嘲:“還在她媽肚子裡呢。”
南山一刹那覺得自己的心都從嗓子裡跳出去了,他聽見自己的動脈瘋狂跳動的聲音,感覺周遭開了一世界的花。
他問:“那麼……那個,有嗎?”
褚桓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二踢腳正拙嘴笨舌地在小姑娘麵前說著什麼,說著說著,他自己的臉先紅了,抓耳撓腮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小姑娘雖然臉也紅撲撲的,但是比他大方得多,正十分文靜地在一邊笑。
褚桓情不自禁地跟著青春正好的少年和少女露出了一個微笑,他想去握一握南山的手,又覺得唐突,於是將空落落的手心塞進了褲兜裡,對南山說:“那個呀——我們那邊叫法可多了,文藝的叫法說‘戀人’、‘愛人’,曖昧的叫法是‘情人’,樸素的叫法是‘對象’,平常的叫法是男女朋友……哦,還有你喜歡彆人,但是彆人不喜歡你的,那種叫單戀對象。”
南山本來就滿腦子漿糊,隻好頂禮膜拜在一種事物多種叫法的漢語之下。
“對象是沒有。”褚桓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單戀對象,深吸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移開自己的目光,毫無破綻——至少在南山那雙被蒙蔽的眼裡,他毫無破綻。
而後褚桓說:“單戀的倒是有一個。”
南山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個消息。
既然是單戀,那麼他還是有機會的,應該是個好消息,可這個“好消息”真是一點也不讓人開心。
南山乾巴巴地問:“在……河那邊?”
褚桓避開他的注視,盯著自己碗裡的酒說,過了一會,他嘴角化開一個微笑:“在我手心裡。”
南山很難理解“手心裡”這三個字中纏綿悱惻的深意,他隻能在呆愣過後,失之毫厘謬以千裡地去解讀字麵意思。
放在手心裡,那不是豆子嗎?
像豆子一樣的人……那應該很小、很纖細的吧?
南山方才滾燙的心被澆了一碗冷水,他胡亂應了一聲,默不作聲地借著彎腰盛湯的動作,不動聲色地走開了。
這話題太敏感,褚桓說完就有點後悔,生怕南山看出一點端倪來,因此一時失神。
等他反應過來,南山已經不在周圍了,褚桓有些擔心地在附近找了一圈,沒找著,隻好回到山門前平坦的山坡上,一邊喝悶酒,一邊心事重重。
然後一眼看見了被輪番灌酒的袁平。
袁平給人灌得連滾再爬,已經難以雙腳站立了,褚桓伸腳踹了他一下,鄙視地說:“看把你出息的。”
袁平踉踉蹌蹌地撲過來抱住他的腿,眼神散亂。
褚桓正想把他一腳踹開,突然,他聽見了袁平的囈語。
褚桓陡然僵住了,半晌,他緩緩地蹲下來,顫抖的雙手抓住袁平的肩膀:“你說什麼?”
袁平:“媽……”
袁平抓住了褚桓的衣襟,迷迷糊糊的,幾乎睜不開眼了,然後他將自己貼了上去,臉在褚桓的胸口脖頸間隨意地亂蹭著,滿嘴都是胡言亂語:“媽,我想你了,媽……爸你彆生氣,嗯,彆吃醋,我也想你……”
他清醒的時候,問過了工作,問過了姑娘,甚至問過了貓,卻死活沒敢提起這個話茬。
褚桓緩緩地伸手摟住他的後背,聽著他一會“爸”一會“媽”地亂叫,無言以對,隻好抬起眼望著天。
天是沒什麼好望的,隻是他怕自己一低頭,眼淚就掉下來了。
第37章 異界
太陽剛一沉,魯格就站了起來,他似乎習慣性地抬手一招,然而身側卻沒有大蛇回應他了,魯格愣了一下,有點落寞地蜷縮起手指,而後他俯身拿起自己的武器,走上了山門的關卡。
他一動,當值的守門人不需要叫,三三兩兩地全跟了上去。
其他沒有任務的人基本已經醉成了一團,有還個彆清醒的,搖搖晃晃地原地生起火,又把窩成一團的小崽子們挨個拎起來,扔到山洞裡避風。大人們想必是茹毛飲血慣了,並不畏懼風餐露宿,一個個醉得四仰八叉,就地一滾,也就抱著酒壇子睡了,叫褚桓看了十分羨慕。
他仰麵躺在草地上,嘴裡叼一根草莖。
這裡的夜空找不到北鬥,找不到北極,也找不到南天獵戶座的“金腰帶”,隻有一大堆無序的、無法識彆的星星。
褚桓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季節,眼鏡上接收不到任何信號,連指南針也失去了作用。
可是星河依然很燦爛。
褚桓覺得自己可能是心胸太窄,心裡揣一根雞毛都能讓他輾轉反側,因而他不得不承認,無論年少時候再怎麼胸懷大誌,他的本性也不是什麼能做大事的人。
旁邊有人坐了過來,褚桓先開始還以為是南山,期待地一扭頭,卻看見了長者那張老山羊臉,頓覺從美夢跌落到了噩夢。
長者耷拉著眼角和嘴角,一臉討債相地往他旁邊一坐,好像下一刻就要讓他簽字畫押賣身抵債。
褚桓心驚膽戰地一手撐地,半坐起來,壓低聲音問:“您老有什麼指教?”
長者盯了他一眼,從懷裡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