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到了牆角,纏在了豎在那地一把掃帚上,把三角的下巴點在掃帚頭上,不吵不鬨地看褚桓做晨間運動。
和美男同床共枕地睡了一覺,完成了室內鍛煉,還結交了一段離奇的人獸友誼……褚桓覺得自己真是度過了有意義的一天。
而這有意義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吃過了早飯,“閃閃發亮的斷崖”大山同學就帶著另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來找他了,他們牽了幾匹馬,馱著不少東西,褚桓翻了翻,發現貨物裡什麼都有,有自製的臘肉,一些醃製的食物,酒,還有一些木雕的小工藝品。
平時在山上放牧或者巡邏的男人們都有一點這方麵的手藝,用來打發時間的。
離衣族生活必需品其實基本能自給自足,聽說當年南山為了一個支教老師,曾經在縣城裡輾轉多處,不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最後總算是磕磕絆絆地成功打了個申請,副產品就是他弄來了一點針對邊遠少數民族地區的扶貧款,不多,但是聊勝於無,他們每年派人出去幾趟,賣的東西都談不上什麼本錢,也能賺點零用錢,可以買些外麵的東西。
想必是南山囑咐過了,大山走到褚桓麵前,對他說:“我們都聽你的。”
他活像剛學了幾句外語的小學生麵對外教,準備的話指不定在心裡轉了多少圈,一說出口,整個人卸了貨一樣的輕鬆。
不過輕鬆完了又緊張,因為唯恐褚桓會回答,擔心自己聽不懂說不上來。
好在褚桓小時候第一次學外語的時候和他頗為同病相憐,十分能體會他的感受,並沒有廢話,隻是拍了拍大山的肩膀:“走吧。”
第17章 現世
和大山一起來的另一個小夥子連忙牽過馬,把韁繩遞給褚桓。
這個人褚桓也印象,模樣有點像小姑娘,待人和氣,又有點靦腆,在無論男女都普遍長得比彆的地方人大一號的離衣族裡,他顯得格外瘦小,還有個名字翻譯過來是“長長的馬鞭”……
不知道是哪個“鞭”,也不知道父母對他寄予了怎樣的厚望。
據說馬鞭是族裡算數最好的,每次都會跟著南山過河賣東西,雖然一年走不了幾趟,但比起其他人來說已經算是輕車熟路,普通話也比彆人會得多一點。
馬鞭羞澀地衝褚桓笑一下,牽過馬,然後就一直在催促:“我們快點。”
他連說了三四遍,褚桓印象裡,馬鞭似乎不是個急性子,他發現,馬鞭一邊說話,一邊在山儘頭與樹林的方向四處張望,好像那裡有什麼催著他一樣。
大山則在腰間彆好了佩刀,神色緊繃,動作也比平時急迫了幾分。
兩個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前一後地把褚桓夾在中間。
知道的說他們是去趕集的,不知道的,看這緊張急迫的氛圍,還得以為他們是在戰略性撤退轉移的。
三個人和幾匹馬很快往有霧的河邊走去,這一天河邊沒有女人洗衣服,也沒有孩子玩水。就在走得快的馬的前蹄已經踏進水裡的時候,褚桓聽見背後傳來一聲長而淒厲的鷹唳,由遠及近,緊接著是巨大的翅膀劃過空氣的時候帶起的呼嘯聲。
馬鞭皺著眉看了大山一眼,低聲問:“這次為什麼來得這麼快?”
大山搖頭不多說,隻是催促:“快走。”
褚桓回頭一看,隻見一隻大雕從天而降,徑直落在與他們相距不到十米的地方,正雙目炯炯地盯著他看。
如果它兩翼展開,身長可能要有兩三米。
可是這樣體型的雕,不是一般在東北或者內蒙那邊出沒嗎?
褚桓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了一串的叫聲,他一抬頭,看見那些大雕像下雨一樣接二連三地落地,落成了一個殺氣騰騰的方陣。
褚桓莫名其妙地環顧了一下,這附近有猛禽養殖場?
他的馬卻有些受驚,腳步一下亂了,前腿不安地刨著地。
褚桓努力調集了一下自己貧乏的動物常識,沒聽說過馬怕雕的說法。
他餘光掃著奇怪的雕群,伸出手拍著馬脖子安慰,輕聲說:“行了行了,那麼蠢的表情帖,就算來一個加強連有什麼好怕的?”
人的狀態也會影響馬的狀態,馬很快在他的安撫下冷靜了下來,不過它還是一秒鐘都不想被群雕圍觀,如果不是褚桓微微控製著,它可能就要表演一番“撒丫子逃竄”了。
到了彌漫著濃霧的河裡,大山自發地在前麵帶路,馬鞭則牽住了他的馬。
褚桓悄無聲息地借扶眼鏡的姿勢打開了他眼鏡上的信號接收裝置——方才錯身而過的時候,他偷偷地在大山身上貼了一個信號發射器。
這片濃霧就像一個天然的迷宮,人走進來會不由自主地失去方向,當中好像還含有某些致幻的成分,但是迷惑的對象卻分血統,比如離衣族人就能完全免疫。
對於這樣的自然奇觀,褚桓難得有些好奇。
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隨著霧氣變濃,大山那邊傳來的信號越來越弱,後來根本就是直接消失了,而此時,大山隻比褚桓快了半個馬身,人的背影還在他的肉眼範圍內。
他的信號被阻斷了。
這片濃霧把離衣族的聚居地包裹成了一個獨立的小世界,褚桓把眼鏡摘了下來,一邊擦被水汽糊住的鏡片,一邊試著調試設備,心想:“有點意思。”
驀地,褚桓後背一涼,他猛地回過頭去,在河中間看見了一個人。
此時的霧還沒有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褚桓還勉強能看清水中的人——男的,也長發,發梢漂在水裡,像一大坨濃鬱的紫菜湯,那人赤裸的上身紋著和南山身上相似的圖案,但細節處又仿佛有些微妙的不同,霧氣掩映,褚桓一時看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同。
他的皮膚白得幾乎不像東方人,近乎有些透明感,越發顯得嘴唇鮮紅,但是萬事物極必反,唇紅膚白到了一定境界,居然顯出了一點剛剛吃了死人般的妖異。
難看倒是不難看,就是不大像活物。
過河過了一半看見這麼一位,褚桓完全沒有什麼“蒹葭蒼蒼、有位伊人”的詩意聯想,隻覺得那裡鑽出了一隻水鬼來。
馬鞭和大山立刻同時勒住馬,大山低低地叫了一句什麼,那是一句褚桓從沒有聽過的離衣族語,和他們叫南山的時候有一點像,又不完全相同。
他聽得出這個年輕人的語氣很鄭重,可是鄭重中又有些戒備,沒有對南山時候的親近。
如果他們對南山的稱呼是“族長”,那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