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五條悟的出現,打的火熱的戰場忽然陷入了沉寂,雙方都默契的收手。
地上已經有了不少咒術界術師和詛咒師的屍體,可哪怕如此,勝率依舊保持在詛咒師手裡,徹底抹殺前來圍剿的術師也隻是時間問題。
對於這第一次的交戰,他們損失慘重,可是對於摘星這個組織來說,卻根本沒有動搖到根基,甚至連竹內星都沒有出手就讓他們走到這幅情境。
恥辱、不甘、憤恨。
在場的術師也盯向了竹內星,可是卻無能為力。
絕對的強者麵前,他們的行為隻會給她增加趣味,正如前麵她的戲弄。
小瞧這個女人了,他們都為自己的自傲付出了慘痛的教訓。
禪院直毘人捂住側腰處因為被詛咒師攻擊而正在流血傷口,鬆了口氣。
如果要逆轉戰局,現在五條悟的出現無疑是最好的幫助。
看來摘星門口也有屬於五條家的眼線,早知如此又何必隱瞞,兜兜轉轉一大圈,平白折損了術師。
“五條家主。”
僅僅隻憑出現,就能鼓舞士氣的存在。
最強術師·五條悟。
唯有他可以與竹內星抗衡。
戰場安靜的似乎可以聽到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唯獨剩下雙方最強的代表人物在靜靜對視,無人打斷,或是說沒人敢打斷。
氛圍粘稠到充滿了沉重的氣息。
眾人恍然想到,這好像是叛逃後的第一次見麵。
九十九由基和伏黑甚爾對視一眼,伏黑甚爾嘖了一聲,從醜寶的口中抽出了當時重傷了五條悟的天逆鉾。
凰輪也默默的遊曵到了竹內星的身邊,以防五條悟的忽然發動術式。
五條悟看著下方那個抬頭注視著他的少女,及腰的烏發被風吹的微微揚起,身上穿著的旗袍勾勒出了姣好的身形。
她抬頭看著他時,讓他忽然想起了兒時她去咒靈庫前,夜晚來五條家找他時的情境。
那時她站立在圍牆之上,他在庭院之中,抬頭仰望對方。
隻是現在,角色對調了。
她現在抬頭看著他,眼中卻看不到倒映著他的身影。
所存在的區彆更是在反複提醒著他,他們已經不在彼此身邊,也不再並肩。
當時他覺得,他從不會被情緒裹挾。
可現在他覺得,他真的氣的快要無法控製。
在她叛逃後,他徹底聽清了心中的聲音。在每一個沒有她在的日日夜夜,心中的聲音在發出如同快要滋生詛咒的話語:
【“抓住她。”】
【“抓住竹內星。”】
五條悟緊緊的盯著竹內星,叛逃後,她沒有繼續消瘦下去,氣色也好了很多。
什麼嘛、生活的挺不錯的。
他可是每天煩的要死。
為什麼要叛逃,這一個謎題讓他一直反反複複的猜測。
甚至違背了自己的個性反思了自己是不是太過分,欺負她太多次。
雖然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五條悟認為,五條悟不會有錯。
他都超級讓著她了,甚至為了不讓她輕易像風一樣溜走,想了很多辦法。
她應該誇誇他才對。
本來就是隻屬於他的幼馴染,偏偏多了個傑。
超-過-分。
為了讓她不像風溜走,也在增加她的羈絆。
夏油傑、家入硝子。
高專眾人。
他占有欲很強的,本來就是獨屬於貓的寶物,現在也要皺著鼻子不情不願的分給彆人。
可是憑什麼這樣還是無法牽絆住她,說走就走。
她離開高專後的某一天。
家入硝子點燃了一根煙,在教室窗旁之前竹內星常常站著的位置,看著她曾經看過的風景:“悟,我們可能無法真的拉回星了。”她的語氣很輕,輕到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
五條悟看著和傑寫的密密麻麻厚厚一遝的資料,有些不悅的皺著眉:“怎麼可能。我們在這裡,她早晚要回來的。”
家入硝子沉默的抽了良久的煙,黑灰的煙灰被風吹的落在了窗台。
她目光遙遙的看著遠處的山,隻留下了低喃。
“她走的時候太平靜了...”
“真正要走的人,是不會說再見的。她是在風和日麗的一天,選擇了離開高專。”
而留給他們的是,漫長到現在還在下著的雨。
是啊,正在要走的人是不會說再見的。
反反複複說著要走的人,都是在等待挽留。
她走的決絕,亦如那日她口中說出的誅心之言。
幾個月的時間,對於術師來說是彈指一揮間。
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在愈演愈烈的思念的河流中掙紮蔓延。
【過分。】
粘的越緊的人,撕開時流的血越多。
因為有無下限,他從小開始就沒有受過什麼傷,才會覺得這個在心口上的創口才會沒日沒夜的發出疼痛,痛到想要用手緊緊捂住,痛到想要彎曲身體減緩這樣的陣痛。
【過分。】
等待,從分開做任務開始,他就開始了等待。
站得高,看得遠。
他無數次的坐在高專門口上的屋頂上眺望那條長長的石階,仿佛這樣就能看到她回來的身影。
現在他依然在高處,依然看的到她的身影。
明明隻要一個瞬移,就能觸手可及,可是卻不同了。
【過分過分過分。】
棄貓的壞家夥。
說要和貓永遠在一起,讓他相信她,讓他認為彼此都會陪伴在對方身邊。
讓他這麼喜歡她,好歹也要付起責任啊!
決絕的話語,他可以當做是她的謊言。
可是毅然決然拋下他們的舉動,卻不是虛假的夢境。
虛假的夢境是她還在高專的日常在睡夢中反複上演。
虛幻的夢境和冰冷的現實反複交織。
【討厭。】
討厭他們之間多了傑、討厭她對硝子更親密。
老是說著一碗水端平,就連送過來的青蘋果棒棒糖內陷喜久福都是三顆一連。
【真的很討厭。】
獨屬於他的偏愛就應該隻給他,可是就連這樣了,都還要想著彆人。
發現了送給她的棒棒糖門店,卻又馬上送回了糖果。
到底是喜悅還是劃清界限。
【煩躁。】
猜測,老是讓他猜測。
喜歡他還是喜歡傑,叛逃的原因,糖果喜久福的回禮。
乾嘛什麼都要讓他猜。
“悟,好久不見。”
竹內星歎息了一聲,說出了這句話。
好久不見,確實好久不見。
五條悟看著她緩慢拔下了墨引,似乎已經準備起手攻擊。
哈啊。
竹內星。
你到底要過分到什麼境界才算的上滿意。
你到底要他怎麼做,才不會讓胸口的痛意四處蔓延。
【抓住她。】
心中如同詛咒的話語又再次響起。
五條悟不再猶豫快速瞬移到她身邊想要抓住她,可是她卻觸發了手鏈中僅剩一次的「無限」。
無限。
屬於他的無限。
此刻卻是隔絕兩人的屏障,產生了真正意義上的無限,無限無法觸碰彼此的距離。
轟——
屬於最強的超規格咒力瞬間炸開,不分敵我的壓倒了在場的所有術師。
就連伏黑甚爾和九十九由基都悶哼了一聲。
可是在身在咒力波動最中心的兩人,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哪怕他屬於理智的絲弦已經即將崩斷,依舊下意識的保護了眼前的她。
他冷成到極致的臉上似乎都要結上冰霜,嘴角勾起的笑似乎都帶著尖銳。
“竹內星,你還沒看過我的領域吧。”
竹內星看著眼前少年,表情沒有任何鬆動。
咒術師們有些竊喜,而詛咒師看著五條悟已經浮現了警惕。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瞬間,大片的白芒蔓延,然後迅速被漆黑覆蓋,暗紫的星雲在身旁圍繞,猶如身在宇宙,身邊是無限的星辰,千千萬萬顆星星遍布身邊。
竹內星卻仿佛瞬間明白了什麼似的,緊緊閉上了雙眼。
領域展開,是生得領域的實例化。這漫天的星星好像是在訴說著什麼似的,讓她甚至不敢睜開眼睛去看。
生得領域,是內心的具象化。往往心中最在意什麼,生得領域就會出現關於它的元素。
就如她領域中竹內家的那片竹林,就如現在身處的領域中環繞的......星。
她明白,現在她應該也要展開領域才對。
展開領域,就是當下的最優解。
多個領域展開時,更加成熟的術式將控製戰場。她的術式比五條悟更早熟練,隻要展開屬於她的領域,就能衝破他的領域。
可是,她卻停下了。
手鏈中的「無限」已經消失,五條悟伸手就直接擁抱住了她。
鼻尖依舊是甜到如戚風蛋糕上的糖霜香氣。
似乎沒他人觀看,他才終於鬆懈了下來。
冰涼的聲音帶著嘶啞:“竹內星。”
“好久不見。”
竹內星緩緩睜開了眼,隻覺得這些星星猶如刀劍,無刃卻紮的心口泛起細密的疼。
五條悟抱住竹內星時,才覺得心口的創口開始緩慢的恢複,抓住她的充實滿足感慢慢的充斥心間。
療愈,是一寸寸收複失地的感覺。
他把頭邁在竹內星的脖頸間:“和我道歉。”
熟悉的屬於五條悟的語氣和腔調,氣極了的貓想和好也是高傲又變扭的抬著下巴喵喵叫。
竹內星半斂著眸子,卻還是沉默不語。
五條悟沒有等到她的道歉,隻是擁抱她的手越收越緊。
過分的壞女人,到底要嘴硬到什麼地步,才會服軟。
【生氣。】
“為什麼叛逃。”
竹內星沒有回答,這個答案之後會有得知她條件的術師告訴他。
五條悟也不介意竹內星沒有開口,隻是抱著她在碎碎念。
“棒棒糖碎塞在喜久福裡一點也不好吃。”
“高專又要收新生了。”
“我和傑最近都沒有打架。”
“硝子最近天天加班眼睛下麵的黑眼圈超級重。”
……
“我最近還學會了長距離的瞬移。”
“傑和硝子天天在抽煙,臭死了。”
“你前麵手裡也有煙鬥,你們三個都很臭。”
......
五條悟抱著竹內星,最開始說的話語又短又密,可是後來聲音越來越小聲,語速也越來越慢。
直到最後,他才緩緩說出了。
“......我很想你,星。”
竹內星微微啟唇,卻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她無法說,也不能說。
竹內星感覺,好像有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嚨,就連空氣都變的稀薄。
雨聲?
恍惚間她好像又再次回憶起了那場雨,躲在屋內不被雨水淋濕,可那場雨就是蠻橫又霸道的下在心間。
淅淅淋淋。
她身側的手動了動,指尖輕輕顫抖。
不許動搖。
不許動搖。
五條悟微微鬆了鬆懷抱,可是手依舊環著她沒有放開。
屬於貓的遺失物,找回就不會再鬆手。
想抓住,所以要抓住。
想得到,所以要得到。
五條悟微微垂頭,溫熱的氣息打在了她的臉上,糖霜的氣息越來越近,直到唇上覆上柔軟。
好痛啊...竹內星顫抖了一下。
為什麼心會痛的這樣厲害,痛到克製不住下意識的顫抖。
這個吻先是一觸即分,而後是再也不去克製的猛烈。
長舌撬開了唇齒,帶著屬於他的氣息侵入。他的手緩慢上移,扶著她的後腦。
不算溫柔的吻,帶著賭氣、帶著怨懟、卻也帶著滿滿的喜愛。複雜的感情好像都通過了這一個帶著痛意的吻傳達給了她。
【喜歡還是愛?】
五條悟沒有在此刻去細思,隻覺得心中開始湧上的情愫已經快要讓他無法克製。
他含住了她柔軟的唇,漸漸往更深探索,纏繞的舌尖仿佛在述說二人注定糾纏的命運。
五條悟此刻不想去思考什麼是真正意義上的不可失去,隻覺得現在胸口中砰砰跳動的心臟好像在高呼著喜悅。
承認吧,五條悟,你隻對眼前這個人可以心動千萬次。
【喜悅。】
就連他的肌膚似乎都獻上了心跳的虔誠,喜悅顫栗得身體似乎都快要起雞皮疙瘩。
他在此刻是快樂的,好像這陣子囤積的不愉快都消散了。
直到,一把匕首捅入了他的腹腔,他唇角都還帶著喜悅的弧度。
然後是快樂的戛然而止。
【......】
竹內星手裡握著的那把刀,正是之前所獲得的斷咒刀。
她垂眸看著埋入對方身體裡的刀刃,聲音啞到好像即將碎裂:“永遠不要對一個詛咒師放鬆警惕。”
【為什麼...】
【哈啊...真的是一個騙子。】
“不要給予我信任。”
【騙子。】
“不要...阻礙我。”
【……】
她拔出刀刃,看著匕首上的血跡,手顫抖了一瞬又緊緊握住刀柄。
竹內星看著眼前抿緊了唇,笑意已經消散在唇邊靜靜看著她的五條悟,轉過身不再看他。
“悟...下次再見麵,應該就是決戰時刻了吧。”
失去咒力供給的領域已經開始潰散,封閉式的領域散開後,眾人隻看到受到重傷咒力僵持的五條悟,和邁著穩定步伐,回到摘星組織內的竹內星。
她隻留下了一個單薄筆挺的背影。
“停戰,不許追擊。”
詛咒師們明白現在是拿下五條悟最好的時機,但是他們服從首領的每一個命令。
他們也沒有去管咒術師們落在五條悟身上探究的眼神,隻是守好了身後的摘星。
戰場,隻剩下狼狽的沉默。
竹內星回到了自己的首領辦公室,有些疲憊的坐在椅子上。
手中的斷咒刀上的血跡,依舊紅的刺眼。
她拿著紙巾細細的擦拭,眼睛卻感覺發出了陣陣的痛意。
她閉了閉眼,喘息了兩聲。
真的很痛,從心口蔓延全身的痛,令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尖銳的痛意。
“竹內大人……”
美美子看著回來後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竹內星有些擔憂。
菜菜子接過她手中還未擦乾淨的刀刃,代替她幫她擦乾淨。
“那個男人,很重要嗎?”
她們在窗頭看到了那個擁有初雪一般發色的男人,他的眼睛漂亮的像極了清透的藍色玻璃珠。
而且他看著竹內大人的眼神,很明顯和其它敵對術師不一樣。
竹內大人,對他和對其它術師的感覺也不一樣。
竹內星閉上眼睛,整個人深深陷入了靠椅之中,鼻尖總是若有似無的出現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她苦笑了一聲。
“很重要,重要到是我不能失去的存在。”
菜菜子愣了愣,眼眶瞬間紅了。
竹內大人,現在一定很難過,可是她什麼辦法也沒有。
她有些懊惱的看了看美美子,轉頭拉著真希和真依跑了出去。
現在應該要讓竹內大人自己呆一會。
辦公室內靜下來後,竹內星垂著頭依舊一言不發,握著刀刃的那隻手,到現在還在顫抖。
良久後,
她隨手一揮,給辦公室立下了一個結界。
然後,壓抑到極致的嗚咽才泄露了出來。
她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仿佛這樣就可以忘記前麵五條悟在她耳邊說的話語。
大顆大顆的淚珠砸落在衣襟,她卻連大聲的哭泣都沒有發出。
哪怕有著結界,她也不許自己的情緒外泄。
她先是詛咒師,而後才是竹內星。
她先是首領,而後才是她自己。
這條路,必須走到儘頭。
不許動搖,不許回頭。
哪怕腳踏荊棘,也要更改一切的既定路線。
那一刀,猶如是會噬心腐骨的毒藥,痛的她渾身都在顫抖。胸口不斷蔓延的情緒,沉重的讓她喘不來氣。
最後五條悟的眼神,就猶如正在經曆風暴的海,暗沉的令人心驚。他靜靜的注視著她,任由眼裡的光一寸寸的泯滅。
鑽心的疼痛彌漫四肢百骸。
“……救救我。”
“無論是誰……救救我。”
幫她脫離這一份,好像看不到儘頭的苦海。
安靜的辦公室無人回應屬於她的小聲訴求,也許直到了這一刻,她才真正顯露出了屬於她得彷徨無助。
漸漸的,壓抑的哭聲漸止。
可痛苦卻如同交疊的海浪,沒有終止。
竹內星沉寂了下來,看著手腕上的手鏈陷入了愣神。
而後,她緩緩摘下了手腕的手鏈;耳朵上的耳釘;和脖頸處的項鏈。
將它們鎖入了抽屜的,
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