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儘(上)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1 / 1)

[咒回]摘星 夏夜和風鈴 7439 字 7個月前

隨著屬於蒼鬥禦夢的咒力流轉,卦術開始施展。

九十九由基驚訝的看著竹內星,這一點她確實不知道,擁有這個情報的應該除了她身邊親近的人以外無人知道這一點。沒想到居然在此刻成為了釜底抽薪的一招,從根源解決問題且沒有付出任何代價。

她看著竹內星手中轉動的八卦盤,也露出了放鬆的笑。

“由基,謝謝你。”

竹內星開口道謝,如果沒有她提出的方法,她是不會想到這一層麵的。

九十九由基雙手撐在身後,翹著二郎腿:“我隻是動動嘴皮子而已,是你自己解決的。”

她聲音懶洋洋的,側頭看著竹內星的眼睛。

竹內家以卦術聞名,而竹內星已經在卦術上修行到了極致,想要更改自身現在有的靈魂傷害,隻需要對自己進行卜算測出傷害所在點後,再去牽動因果線。哪怕不使用卦瞳,她現在也能做到這一點。

八卦盤的轉動慢慢停下,竹內星閉著的眼緩緩睜開。

原本漆黑的世界重新擁有光亮,天空漂浮著的雲,微風吹過搖晃的樹葉,此刻清晰可見。

九十九由基看著竹內星空洞的雙眼重新有了聚焦,灰暗的瞳仁重新變得翠綠富有生機,開心大力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不錯嘛,恭喜你。”

竹內星被拍的嗆咳了兩下:“收著點力氣啊,我還是病號呢。”

九十九由基摸摸頭:“哈哈哈...”

竹內星看著前方,忽然問道:“對了,Q和盤星教還在嗎?”

“Q據說已經解體了,盤星教倒是還苟延殘喘有些教眾。”

“是嗎。”

竹內星撐著下巴:“術師團夥和非術師團夥嗎…”

她想了想,唇角微微勾起,啟唇間輕描淡寫地直接決定了兩個團夥的末路:

“你去聯係伏黑甚爾,Q和盤星教不錯,吞並了吧。”

“計劃正式啟動。”

——————

竹內星又和九十九由基閒聊了一會,等她離開後就去醫療室找了硝子。

今天醫療室很安靜,沒有什麼需要送過來給硝子醫治的人。家入硝子正在辦公桌上寫著醫療報告,旁邊的煙灰缸裡插著很多煙頭。

“硝子。”

竹內星推開門,看著正在伏案工作的少女微微一笑。

家入硝子放下筆抬頭,看到她先是一愣:“你眼睛恢複了?”她語氣有些驚訝,連忙站起身走了過來。

“怎麼恢複的?”

竹內星眼眸裡是星星點點的笑意,把前麵發生的事和家入硝子說了一遍。

家入硝子沉思了一下:“你躺病床上去,我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竹內星頷首,走到了她的專屬病床上躺下。因為是醫療室的常客,她特意買了一個病床擺放在這裡,柔軟又舒適,躺著也舒服。

家入硝子躺下後,對她的身體進行了檢查:“身體機能還未完全恢複,但是你眼睛確實在沒有支付代價的情況下完成了治愈。靈魂損傷的話,好像還是有殘留在。”她思索了一下,又給她施展了幾層反轉術式。

聽到家入硝子的診斷結果竹內星其實並不意外,畢竟是靈魂損傷。

“卦瞳呢?現在可以正常使用了嗎?”

竹內星點了點頭,然後就展開了卦瞳,熟悉的八卦圖形浮現於眼前。家入硝子湊近看了看,有些疑惑:“圖形有變化...”

“是嗎?”

家入硝子拿過一麵鏡子遞給她,她拿起鏡子一看,原本簡單細微的白色圖形變成了墨綠色,出現在眼瞳上反而變得有幾分不明顯。

她眨了眨眼,扭頭看向家入硝子身上的因果線,依舊是紅黑相交,隻是多了幾縷閃著金芒效果的線條。

卦瞳的再度成長空間嗎?...

竹內星關閉掉術式,有些陷入沉思。情報缺失太多,它所具有的新的能力又與什麼有關暫且還不知。

也許她該找個機會實驗一下。

“夜蛾在哪你知道嗎?”

家入硝子在她的床沿邊坐下:“如果沒有去總監部的話,應該就在他自己的辦公室吧。”

夜蛾正道最近也很忙,老是被總監部叫過去開會。

竹內星想了想:“我明天開始準備恢複接取任務了。”

“為什麼不多休息幾天,你現在不接取任務也沒事。”

家入硝子有些不解的看著她,感覺有些奇怪。以往竹內星老是嚷嚷著要退休,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摸魚她居然去選擇接取任務。

竹內星指尖輕點自己的眼眶:“我要進行測驗,找咒靈練練手也不錯。”

那縷帶著金色光芒的線條,究竟是什麼。

竹內星走在校園中,以往熟悉的日式建築,在此刻看來也好像多了一層含義。竹內星想不出來該怎麼對這個含義去下一個定義,也許是即將離開的不舍,也許是她青春的證明,也許是她所重視之人都在這裡。

不知不覺她的就走到了男生宿舍的附近,她腳步微頓。

又是一口深深的歎息。

她想起了五條悟的告白。

其實是有一些意外在的,雖然關係不錯,但是她確實從未想過往伴侶方麵去思考。

友人和伴侶,差彆很大。

她現在也無力去思考這些,大腦每天都要過濾那場夢中的各種各樣的訊息。

她,已經要注定和他們踏上不同的道路了。

竹內星在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飲料,拎著飲料就走進了男生宿舍。

她先後敲了敲兩位同期的門,都沒有回應。

“是出任務去了嗎...”

她收回手,就準備離開。

“竹內前輩?”

灰原雄聽到旁邊宿舍有敲門聲就從自己的寢室探出頭,看著眼前的少女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是來找五條前輩和夏油前輩的嗎?”他的眼睛裡有一絲好奇。

竹內星看到他晃了晃神,夢中灰原雄被腰斬隻剩下一個上半身的畫麵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輕輕歎了口氣,露出一個笑:“是啊,他們是去出任務了嗎?”

灰原雄沒注意到竹內星的走神,他用力的嗯了一聲:“五條前輩還沒回來,但是夏油前輩已經回來了。不在宿舍的話應該是去浴房那邊了,說起來他去很久了呢...”灰原雄思考了一下,摩挲著下巴說道。

“是嗎,謝謝你,我現在過去找他。”

她道謝之後就抬步準備過去,路過灰原雄時,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腳步:“給你的咒符,有好好帶著嗎?”

忽然聽她提起這個,灰原雄楞了一楞,隨後豎起一個大拇指:“帶著呢!上一次任務剛好用掉了一個,還有四五個呢!謝謝前輩!這些咒符超好用的!”

“是嗎...帶著就好。”

竹內星走出了男生宿舍,前往浴房所在的位置。

雖然到了夏日,但是這幾日竹內星並沒有感到什麼悶熱的感覺,或許隻是她體溫有些偏低,所以沒有特彆的實感。

她到浴房的走廊時,就看到夏油傑正坐在長椅上,垂著頭好像是在思考什麼。剛剛洗過的黑發垂落於肩頭,還在滴著水,滴落在肩頭氳氤開深色的濕痕。

他指尖夾著一根剛剛點燃的香煙,身形消瘦了很多,眼底泛著明顯的青黑。

這幾日失明不知道他的樣子,現在看到了倒是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按夢境中的既定路線前進著。

就連九十九由基今天出現在高專,都顯得如此巧合。

巧合到一切都像命運的安排。

炎炎夏日,高溫使人神色懨懨,困苦的盛夏,與那個逃不出這個夏日的少年。

所以說,她真的一點也不想信命...

【竹內星叛逃進度95%】

“傑,喝嗎?”竹內星拿著一瓶冰鎮的汽水,遞給那個坐在浴房門口發呆的少年。

日落的陰影,把少年的影子拉的斜長,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她的叫聲沒有回應。

竹內星乾脆把冰涼的汽水貼住了他的臉,感受到冰涼的刺激夏油傑從自我的思考中被拉了出來。

他楞了一楞抬頭看著她:“星...”

他抬手接過了那瓶汽水。

“抱歉,你剛剛說什麼?”

夏油傑好像想提起精神笑一下,隻是好像有些太過頹廢顯得笑容也有了疲憊的感覺。

竹內星站在他身側,抬頭看著窗外的景色,一時間也未開口。

似乎是氣氛太過沉默,夏油傑側頭看著靜靜站在他身邊未開口的竹內星,這才發現她沒有拿導盲杖:“你的眼睛...?”

“恢複了喔,沒騙你吧。”竹內星側眸看向怔楞的少年,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他眼神略有緩和,似乎放鬆了一些:“太好了,去找硝子看過了嗎?”

“和之前一樣,沒事。對了,你什麼時候開始抽煙了?”竹內星看著他指尖的煙草疑惑的詢問。

夏油傑看著竹內星恢複了翠綠的眼,笑了笑:“兩個月前會的。”

竹內星遞了一瓶汽水給他,口吻帶著點笑意:“現在是輪到我對你說‘你好像瘦了’這句話了。”打趣了兩聲後,她又狀似無意的提到:“苦夏了嗎?還是有什麼困擾嗎。”

夏油傑沉默的輕吐煙霧:“不,沒什麼事。”

“連我你也打算瞞著嗎?”竹內星湊近了臉,認真的看著夏油傑的眼睛。

麵對少女的忽然靠近,夏油傑楞了楞,沉默過後發出一聲苦笑:“其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停頓了很久,最終輕歎:“其實是在考慮自己的正論。”

“蔑視非術師的自己,與堅定要保護作為非術師的普通人;這一概念我已經分不清。”

竹內星打開汽水,呲的一聲氣泡上湧,她連忙喝了一口:“原來是這樣啊,所以這就是你這幾天悶悶不樂的原因嗎。”

雖然失明看不清他的樣子,可是這陣子總是可以察覺這個溫和的少年多了很多的沉默。

夏油傑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她,竹內星接過擦了擦手中沾上的汽水。

她一邊擦拭一邊開口:“倒是真的徘徊在矛盾與悖論的邊緣了。”竹內星眼含笑意,語氣歡快。

這是她入學高專前在巷子裡和夏油傑說過的話,這句話倒真不是亂說的。夏油傑一向心細如發,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方式,卻也容易鑽牛角尖。

夏油傑與五條悟不同,五條悟從不會拘泥於曾經發生了什麼,在他看來一切都是成長與變強的基石。而夏油傑卻會反反複複的複盤一件事,直到像被蛛網困住的蜻蜓,無力掙紮。

夏油傑看著被雲遮擋住的陽光,神色有些恍惚。

在她昏迷的時間裡,他和五條悟去剿滅盤星教,那群人明明作為非術士,卻為了天元十分狂熱,不惜一切代價都想抹殺星漿體。同樣作為非術士的伏黑甚爾,卻也擁有強大的實力。

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那座山村的村民,他們坑害術師卻也認為理所應當。

保護非術士的這一言論,如今想來確實也不怎麼站得住腳。

夏油傑嘴角有一絲嘲諷的笑。

竹內星看著夏油傑,沉默了許久。作為強者,自然有自己的傲慢。如五條悟目空一切的肆意妄為;如夏油傑的因為自己強所以感覺責任重;亦或是如她同樣覺得隻要能力夠強就能守護一切。

她和傑其實都是一樣的,給自己強加上了理由與責任。

而五條悟的想法很簡單,咒術,就是咒術而已。

因為強大,所以強大。

這也是一種豁達。

她垂眸看著手中冒著氣泡的汽水,咕嚕咕嚕的小泡泡上升,然後炸裂。

“其實無所謂的吧,非術師的嘴臉如何。像盤星教之流的非術師有很多,但是也有為了生活認真努力的非術師。例如救人於水火的消防員、救死扶傷的醫生、維護治安的警察。”

“非術師沒有咒力,卻也是這個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竹內星抬頭喝了口汽水,口吻平淡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起伏。

夏油傑輕笑:“星,你倒是看得開。”

他淡淡吐出煙霧,煙草的氣味擴散彌漫。

他最近總是在想,如果那日沒有無下限術師擋住那枚子彈,天內理子真的會死在他的麵前吧。

與伏黑甚爾的對戰,更是讓他有了一絲挫敗感。悟總說三人是最強,可是唯獨他現在是站在原地的那個。

他的正論,是否真的像悟所說是無聊的東西,守護弱小的非術師這樣的信念是否真的毫無意義。

竹內星躺在手術台上命懸一線的樣子也反複出現在他的眼前,咒術師強大卻不意味著不死。如若未來要麵臨同伴或是她的死亡,到那一刻他又會如何抉擇。

竹內星看著眉眼陰鬱的夏油傑,喝了一口汽水抬頭看著天際,口中喃喃:“傑,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天空的雲隨著風緩慢的飄著,她的視線像看著雲又像看著其它,思緒也跟著越飄越遠。

【夏油傑受到一次又一次的衝擊,堅持的正論被他親手推翻,清風霽月的高專優等生最終成為了極惡詛咒師,咒殺112名村民後叛逃,其身為咒術師,成為處刑對象。】

【“在這個世界,我沒辦法打心裡露出笑容。”】

【踏上叛逃之路的夏油傑隻能為了追求扭曲的理想而活,理想與現實的夾縫中誕生了詛咒,而夏油傑已經沉沒在那個詛咒之中。】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人的煩惱與人們對事情的執著是成正比關係的。”她看著天空中緩緩飄著的雲,嘴角似乎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淡苦澀:

“那些把事物看得越重的人,煩惱與痛苦就越多。”

夏油傑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迷惘,焦慮,動搖。

這些情緒像組成了一個堅硬的泡泡,看著易碎,卻又牢牢困住了他。

可現在又感覺這個堅硬的泡泡就這樣被她風輕雲淡的被戳破,徒留他在原地感到彷徨與不知如何是好。

她側頭看向愣住的夏油傑。

慧極必傷這個詞用來形容他倒是真的貼切,過於聰慧則容易看透人情世故,費心勞神,必會傷身。曾經的他過於堅定保護非術師的信念,以至於差點在陰溝中翻了船,信念的衝擊讓他產生了巨大的迷惘動搖。

“……”

夏油傑看著指間夾著的煙漸漸向後燃燒,淡淡的火星明明滅滅。

竹內星將喝剩的汽水瓶丟入垃圾桶中:“傑,我聽到了。”

夏油傑怔怔的抬頭:“什麼?”

竹內星轉身看著他:“我聽到…”她伸手,指尖輕點夏油傑的胸膛:“這裡在說‘幫幫我吧’。”

她輕眨著眼,綠波蕩漾的眼瞳裡似乎閃著細碎的光。

“如果舊的執念已毀壞,那就去建立新的執念吧。”

“……新的執念?”

“嗯,不是作為術師夏油傑,而是真正屬於夏油傑的執念,屬於你這個獨立個體的執念。”

她悠悠的看著天際:“強烈的情感對人而言其實是巨大的消耗。”

夏油傑似紫色的眼瞳裡像流轉著些許晦暗,連帶著眼底的青黑都十分明顯:“為什麼這麼說?”他有些啞聲詢問。

竹內星頓了頓:“人都禁不起在仇恨或者在狂熱裡渡過一生,總會需要片刻的歇息。比如說想要躺下來摘掉耳機,聽聽自然的聲音,看看窗外的風景。”

她聲音有些悠遠,好像在勸諫他人時想起了什麼,低低笑了幾聲:“我們先是為人,才是為咒術師。”

“也許你也該停下來看看這個世界,去找尋屬於你的風景。感覺累了就停下來歇歇,就像之前假期的旅遊那樣。”

夏油傑看著少女眼中的笑意,喉間乾澀。

指尖的煙終於燃至儘頭,黑灰的煙灰凝結而後掉落。

他確實迷茫了,也迷惑了。

在懷疑自己的正論是否有必要存在的時候,無數次的告訴自己不許動搖;

在麵對非術師的醜惡麵容時,告訴自己要抑強扶弱是咒術師應該做的;

竹內星倒在病床上蒼白無力的樣子,也讓他思考著術師的儘頭是否是同伴的屍體。

心中的正論像變為了淤泥,逐漸讓心染上墨色,自己究竟是為了誰堅持履行強者的責任?

夏油傑眸子裡色彩濃厚,眼眸裡像漾著濃稠的墨,嗓音都帶上了一層嘶啞。

他丟掉煙蒂,伸手把少女擁入懷中,緊緊擁住。

“星……”

竹內星被他抱在懷中,鼻尖充斥了少年衣服上特有的皂角香。她正想疑惑的抬頭,夏油傑就摁著她的頭,不讓她抬起,她側著臉頰貼在他的心口,可以聽到屬於夏油傑的心跳。

他隻覺得胸中飽脹的情感,讓他酸澀,也讓內心的理想與欲望越發膨脹。

世上的任何一座牢籠,唯有愛能破門而入。

他低頭輕輕吻住少女的烏發,低低的歎息了一聲。

“我喜歡你。”

昏黃的落日終於消失於天際,天色也跟著暗了下來。竹內星在夏油傑的懷裡,側首傾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然後又是沉默良久後的一聲歎息。

“傑。”

聽到她的聲音,夏油傑微微鬆開了懷抱。看著竹內星準備開口說些什麼,他搖了搖頭,止住了她的話語:“不用感到負擔,我隻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訴你。”

竹內星看著他,她最終囁嚅著唇,還是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