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沂本來都沒抱什麼希望,隻是聽楚國公的話才過來看一看。都過去這麼久了,她說的話,嚴氏必然說過許多次。
楚瑾彎了彎唇角,“二妹妹興許不懂,可我知道,你我都是國公府的女兒。”
楚瑾這回往外送了送楚沂,就站在門後三步遠的位置。既然是國公府的女兒,便該為家裡做些什麼。
其實最開始的確是做樣子給外人看,隻讓婆子看著,但她跑了幾次,婆子就越來越多,還建了院牆,最後得在門上落鎖才行。
道理她都明白的,因為自己,三妹妹出門都受人白眼。她不能因為自己讓楚沂獨自麵對這些,楚沂才十三歲。
楚瑾笑著道:“你說得沒錯,我如今這個下場,是陳王權衡利弊下的結果。當初並非沒有破局之法,那時黎王陳王本就爭鬥不休,他若是去求情,和皇上道清緣由,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
楚瑾眼裡全是淡然。
楚沂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既然楚瑾想通了,那自然最好不過。
回到沂夏軒,她讓留夏把賞花宴的帖子找出來,“把那身琥珀色的衣裳找出來,熏香掛起來,過兩日我要穿。”
楚瑾的首飾她現在不想動,那些東西能讓陳王憶起舊情,是關鍵時刻保命的。倘若陳王不在,讓秦書妍記恨起楚瑾連帶著記恨她,反倒得不償失。
琥珀色人人都能穿,楚沂在惡劣地想,秦家人讓她不痛快,她也得讓秦家人不痛快才是。
就是不知道到時是跟林氏一起去,還是自己去,沒準兒還帶上楚欣,等二十七那日應該就知道了。
另一邊,趙小娘去了楚欣的院子。
國公府姑娘家住的院子裡都帶了閨名和四季的名,瑾秋、盈春、沂夏,到楚欣這兒本來也帶了,但不怎麼好聽,便改了叫欣雅軒。
楚欣正想去趙小娘那兒問問,母親都跟她說了什麼,不成想趙小娘過來了,“小娘,母親都說什麼了?”
趙小娘道:“說了說你二哥的婚事,還敲打你,彆總是找你三姐姐的麻煩。”
楚欣一下就不高興了,皺著眉道:“我找楚沂的麻煩?我稀罕找她麻煩嗎,我隻是看她裝腔作勢小人得誌的樣子心裡難受!小娘怎麼回回說我的不是,她楚沂有什麼好,小娘好像巴不得讓她當你女兒。”
趙小娘深知跟楚欣說也說不清,哪怕把道理給她掰碎了,她也不願意聽。
“我是為了你好,你真當出門赴宴是什麼好事不成,三姑娘出去,外頭有多少閒言碎語等著。”
楚欣道:“她能做的我也能!”
趙小娘覺得頭疼,“今日夫人敲打過,三姑娘還幫襯你二哥議親之事,你但凡為你兄長考慮一二,都該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招惹你三姐姐。一家姐妹,若是親近些你三姐姐以後未必不念著你的好,何必非要分個高低出來。”
楚欣太像趙小娘年輕的時候了,當初她和嚴氏爭,和徐小娘她們爭,爭到最後就剩下為了孩子。
嚴氏是,她也是。
從前是不希望大公子比她的兒子好,現在隻希望大公子功課好,考功名,做高官。幾位姑娘最好是做皇後,這樣也能拉扯拉扯她的兒女。
同姓一家人有什麼好爭的。
隻是,趙小娘用十幾年才明白的道理,讓楚欣現在就明白,顯然是不可能的。
楚欣在想,為什麼不是她好,楚沂來巴著她呢。
她也能去赴宴,也能為國公府增光添彩,為什麼非楚沂不可,隻因為她長一歲?
趙小娘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沒聽進去,“你隻記住了,若是耽誤你兄長婚事,我要你好看,說了多少遍都不長記性。”
楚欣覺得委屈,為了兄長,又是為了兄長,那她呢,小娘可想過她一點。
楚欣木著臉沒動,趙小娘拽了她胳膊一下,“和你說話呢!”
楚欣不情願道:“我聽見了……”
趙小娘輕聲歎了口氣,“唉,我也是為了你好,惹你母親不快,你也痛快不了。想你大姐二姐,我不希望你也落得那樣的下場。”
楚欣若犯了錯,嚴氏隻會更嚴苛。
*
另一頭,楚沂又把陳王妃舉辦的賞花宴帖子拿出來看了看。
賞花宴在陳王府,賞的是王府花園的花,時辰在上午,陳王妃邀請了誰她還不知道,但在杏花宴之前,去的人肯定有她妹妹。
秦書妤在杏花宴上算是丟了臉,就是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去。
去賞花宴的人未見得去了杏花宴,所以沒準還提當初的事。若是陳王妃提她長姐,未免落了下乘,所以,她若有意為難國公府的姑娘,極可能換個人問,楚沂不止一個姐姐。
楚盈不參加宴會是真的,近兩年也沒怎麼在眾人麵前露過臉,身子不好總有好的時候,萬一說請宮裡太醫給診個病……
那就希望陳王妃真能請過來。
二月天,草長鶯飛,前幾日嫩草也就半截手指高,才五六日的功夫,就翻了一倍,細風吹過,隨風搖動。
今日楚沂照例先去正院請安,回來之後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去長房找林氏。
林氏見楚沂今日穿了琥珀色的衣裙,頭上戴的還是那日新買的蝴蝶釵子,比上次出門打扮明豔了許多,一時之間看愣了神。
但很快,林氏就回過神來,笑著誇讚,“三妹妹這樣穿,明豔大方,好看極了。”
上回楚沂穿這件衣裳,林氏也誇了,隻是楚沂當時也不知楚瑾常穿這個顏色的衣裳。想楚欣性子和楚瑾有幾分像,喜歡的顏色也像,這會兒林氏再看她,估計也能想起楚瑾來。
楚沂低下頭道:“還是有些不習慣,不過陳王妃的宴會,該慎重些對待。”
姑嫂倆一同往外走,馬車停在馬房,到時直接從側門出去。
林氏點了點頭,“這樣的顏色,本就該盛裝打扮,也就是你們姐妹幾個模樣好,不然穿這種顏色還撐不住呢。”
林氏說的姐妹幾個,應該不是指楚欣。
楚沂輕聲道:“長姐從前也常穿這樣的顏色。”
林氏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她道:“你們姐妹容貌相像,乍一看定然會慌下神,但也就兩三分像的容貌,還不至於弄錯了。我是真覺得好看,說起像瑾妹妹,還是四妹妹更像些。”
楚欣穿衣像,打扮也像,性子上更像。
楚沂點了點頭,這回出來嚴氏沒說帶楚欣,她也就沒問。
想想有時太像反而不是好事,楚沂道:“四妹妹自小和長姐親近,像一些也無妨。”
林氏笑了笑,姑嫂倆沒再說彆的,就很快到了馬房,上了馬車之後,馬蹄聲輕快,朝著陳王府駛去。
陳王府是陳王出宮之後就一直住著的府邸,後來封王再經修繕,便是現在的樣子。皇親國戚天皇貴胄,門庭都比一般府邸大氣得多。
門口立著兩個大的石獅子,獅口銜著珠子。守著的護衛不少,仰頭看門匾上的“陳王府”三字端正大氣。
這也是林氏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心下緊張,她看了眼楚沂,模樣乖巧地落後她半步,便挺了挺腰。
到門口丫鬟把帖子遞過去,管事看了才帶著兩人過去,走了十幾步又有丫鬟帶著,這七拐八拐才到了王府花園。
今日天氣好,襯得陳王府花園景致更勝從前。
大簇大簇的花,很多楚沂都叫不上名字來,也是花房小廝手藝好,這麼一眼望去,好似在花海裡。
楚沂一眼就瞧見陳王妃了,她見過秦書妤,她們姐妹倆也有幾分相像。
她們姐妹的模樣在盛京城的貴女中隻能算清秀可人,但陳王妃衣著華麗,可不是單指顏色華麗,楚沂離這麼遠看著,她衣裳上的繡線閃閃發光。
秦書妍額頭描著花鈿,發髻正中間是支鳳釵,兩邊戴著金步搖,耳朵墜著紅寶石耳墜子,行動間微微晃動。
周圍之人全都朝向她,她在中間好似眾星捧月。
林氏也瞧見了,帶楚沂前去行禮,那邊陳王妃手還放在花上,看兩人過來,便收在小腹前。
“又來客人了,我先去看看,諸位請便。”
這些人本就是為了陳王妃來的,更有想幫襯自家夫君,在陳王這兒討個一官半職,自是恭維著,“這也沒什麼事兒,一塊兒去看看,我瞧著像是楚國公府的大娘子。”
楚國公尚未請封世子,楚遠程打算後半年秋闈應試,所以林氏沒有誥命。
前頭走得是林氏,後麵的看著眼熟,想想這一個月聽到的傳言,想來是國公府的三姑娘。
眾人打眼看去,亦有人曾見過楚瑾,這一看,便看呆了。
恍然間回過神,再去看陳王妃臉色,依舊如常。
林氏走近後帶著楚沂行了個禮,“民婦見過王妃,王妃萬福。”
楚沂跟著福身行禮,“民女見過王妃,王妃萬福。”
秦書妍頓了頓,傾身把林氏扶了起來,“三妹妹也快起來,不必多禮。前些日子是舍妹不懂事,冒犯了三妹妹,在這兒我賠個不是。我已讓家父禁了舍妹的足,不反省明白不許出來。”
林氏臉上帶著得體的笑,這是問楚沂話,她答不妥。
楚沂抬起頭,對著秦書妍笑了笑,“不知者不怪,我也沒往心裡去。風言風語聽多了,肯定有不解之處,先生還說不恥下問,秦二姑娘問問,我為之解惑也無妨。”
楚沂又低下頭,“勞王妃記得這些事,隻是過去太久了,也不必再罰二姑娘了。”
若真想管教,秦書妤不會說出那番話,陳王妃也不必在這麼多人麵前做臉。
隻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楚沂也惹不起,隻能順著說。
秦書妍笑著道:“我要是有你這麼懂事的妹妹就好了。”
秦書妍笑得端莊,如今她是王妃,外人見了她隻有行禮問安的份兒,哪怕今日站在這兒的是楚瑾也沒什麼區彆。
她記得楚瑾常穿這樣鮮豔的顏色,剛剛楚沂行禮,她竟有種楚瑾在跟她行禮的錯覺。
姐妹姐妹,楚瑾那樣的姐姐隻會讓人蒙羞,她的妹妹,不懂事點又何妨。
按理說,楚沂該說見王妃覺得親近,更甚者喊聲姐姐也無妨,隻是,她有兩個姐姐,也不缺姐姐。
秦書妍可比她妹妹聰明得多。
楚沂想了想,也笑著說道:“沒想到我的姐姐也有讓人羨慕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