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們回軍營的路上,溫慎舟問她:“夏瀾,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嗎?”
“是什麼?”
夏瀾覺得溫慎舟想做的事大概會很多,是當皇帝,還是建功立業,又或者是安定民生。
這些在她看來都很有道理,畢竟她從小就看到了太多戰亂與災難,希望能有一個人能站出來,保護著天下的黎民百姓。
可是這些都不是,他一瞬不瞬地答道:“我想打下大蠻,找到解藥救你。”
“那要是找不到解藥呢?”夏瀾反問。
“那我就把大蠻的所有雪蓮花都挖出來,給你續命。”溫慎舟說這話時挺不講理的。
“要是雪蓮花都挖沒了,我不還是要死嗎?”
“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如果有來生,我願意當一個尋常百姓,我們去過平凡的日子,好好地活著。”
他好像從未想過放棄夏瀾。
這個騙子,他肯定不會陪她一起死。賀驕蘭走了八年,他還不是活得好好的,連謊話都不會打草稿,滿口胡言。
夏瀾才不會當真,她笑了笑,沒有戳穿他的謊話,真的有來生她就逃得遠遠的,不再和他相識了。
溫慎舟見她不說話,又說道:“到時候我種菜、挑水、做飯,一定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夏瀾腦補了一下自己白白胖胖的樣子,惡寒的搓了搓手臂,她可不想胖成豬,“要是養得那麼胖,得吃多少糧食啊?我可不要做白吃白喝的人。”
溫慎舟笑道:“你管那麼多,反正我能養得起。”
“說的就跟真的一樣。”夏瀾瞥了他一眼,“我才不稀罕呢,你要是能養得起,那還不如養幾頭豬,還能給你生一窩大胖小子。”
溫慎舟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沒有想到夏瀾會這麼說,不過仔細一想,還真有幾分道理。
遲伍長在後麵聽的一清二楚,主將和軍師竟然是斷袖,震驚之餘不免想到要是豬下崽子,軍師算不算是被豬給戴綠帽子了?
豬生的崽子能入主將的族譜嗎?
遲無悔越想越好笑,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
溫慎舟回頭,冰冷寒意覆上,眯起鳳眼冷冷地問道:“遲伍長,你在笑什麼?”
遲無悔立刻停止笑聲,一臉嚴肅地回答道:“報告主將,沒笑什麼,就是想到軍營裡的兄弟們吃得很飽,所以很開心。”
溫慎舟冷哼一聲,懶得與他計較,回頭繼續與夏瀾聊天。
他們一路說說笑笑,很快便回到了軍營。
“什麼東西這麼香。”夥房裡散發出陣陣甜滋滋的味道,夏瀾聞著香味走了進去。
裡麵擺著膠牙餳、年糕、糯米飯、豆糖團、麻團、棗饃。
溫慎舟在她伸手前攔了下來,“今日是祭灶節,這些是貢品,晚上貢上撤下來才能吃。”
連日征戰,夏瀾都忘了時間,一轉眼臘月二十三了,還有幾天就過年了。
可是正當夏瀾想著,有一道身影閃過,瞬間就將桌上的糕點拿走了。
“誰這麼大膽,敢偷吃?”夏瀾驚呼道。
“我,”溫慎舟悠悠地說道,“我餓了。”
“你……”夏瀾無語了,這人還真是不講道理,不讓她吃,自己反倒吃上了。
“祭灶節,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用來祭祀灶神,等祭祀結束後,你再吃也不遲。”溫慎舟一本正經地說道。
夏瀾不理他,轉身出去了。
溫慎舟好笑的放下糕點,吩咐夥夫道:“再多做些,省得晚上祭祀不夠。”
夥夫連忙點頭,心裡卻暗自奇怪,主將這是怎麼了,祭祀的糕點都齊全了,怎麼會不夠。
溫慎舟看出夥夫的疑惑,難得的解釋道:“這些都是夏瀾喜歡吃的,多做一些,祭祀完之後,讓他全吃了。”
“是,我這就去。”夥夫恍然大悟,連忙應承,主將對軍師真好,連吃的都要先給他準備。
溫慎舟見夥夫去準備了,便離開夥房,去找夏瀾。
夏瀾聽到了後麵的動靜,知道溫慎舟又來煩她了,便說道:“吃你的貢品去吧,彆跟著我。”
“夏瀾。”溫慎舟在她身後溫柔的喚道。
夏瀾充耳不聞,加快腳步往前走。
“夏瀾。”溫慎舟又喚了一聲,不疾不徐地跟著她,猶如叫魂一般,一聲接一聲,“夏瀾”,“夏瀾”,“夏瀾”。
夏瀾不勝其煩,猛的回頭,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閉嘴!”
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
溫慎舟一把扯住夏瀾的衣袖,垂頭喪氣道:“我沒吃貢品,我逗你呢。”
這家夥怎麼這麼幼稚啊,二十七八的人了,還沒個正形,夏瀾笑罵,“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那個樣子,很像個無賴。”
“那又怎樣?”溫慎舟毫不在乎地說道:“無賴就無賴吧,反正隻要能讓你開心,就算是無賴,我也願意。”
夏瀾撣了撣衣袖,把溫慎舟的手撣開,緩緩道:“朝廷那些人要是知道你是這樣,會不會驚掉下巴?溫慎舟,你還是收斂點吧,這副模樣,我都替你害臊。”
“我這輩子隻對你一個人這樣,彆人怎麼看我都無所謂。”溫慎舟靠近夏瀾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酥麻麻的感覺惹得夏瀾耳根發癢。
這距離近似貼近,夏瀾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心中有些悸動,臉也熱熱的,但她很快便鎮定下來,彆過頭去,輕聲道:“彆鬨了,溫慎舟,我們回營帳去吧。”
溫慎舟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強求,拉著夏瀾回了營帳。
傍晚時分,祭祀正式開始。
士兵們把準備好的祭品放到了灶王龕上,點燃了香燭,祭拜灶神。
溫慎舟帶領著士兵們進行了祭拜,祈禱著這一年來的平安和順利。
祭拜結束後,溫慎舟把糕點都撤下來,拿給夏瀾,“吃吧,誰也不給,就你自己吃。”
夏瀾看著滿滿幾大盤的糕點,嘴角禁不住上揚,“我要吃也吃不完這麼多啊,分下去給將領們吧。”
“我給你吃,你就吃,哪來那麼多廢話。”溫慎舟霸道地將一盤糕點推到她麵前,自己也坐下來,拿起一塊膠牙餳咬了一口。
夏瀾可不怕他了,溫慎舟就是隻紙老虎,她招呼關逢道:“留一盤就行了,其他的你拿去和將領們分了。”
關逢立刻端走了剩下的糕點,留下了一盤,溫慎舟嚼著粘牙的膠牙餳,口齒不清的說道:“你就是個沒良心的,我特意給你留的,你還要分給彆人。”
夏瀾淡淡道:“這不是大家都辛苦了嗎?你堂堂主將,難道還要和將士們搶食?”
溫慎舟拿她沒辦法,隻能任由她去。
夏瀾也拿起一塊膠牙餳,放進嘴裡,粘粘的、甜甜的,像極了此刻溫慎舟對她的情意。
夜空中還未見月亮,他們坐在營帳外,夜風不大,吹拂著兩人,雪化得差不多了,黃沙卷起。
夏瀾是逆風坐的,沒受影響,溫慎舟就慘了,他順風而坐,吃了一嘴沙子,他呸呸呸的吐掉。
夏瀾幸災樂禍的看著他,“吃到沙子了吧,真是活該。”
溫慎舟不置可否,擦了擦臉上的塵土,使壞的拉過夏瀾,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你看,我替你吃了沙子,我對你多好。”
夏瀾白了他一眼,拿起一條年糕,遞到溫慎舟嘴邊,“好好,我知道你對我好,快吃吧。”
溫慎舟不管有沒有沙子,就著夏瀾的手咬了一口年糕,笑眯眯地說道:“好吃。”
要是沒有嘎嘣嘎嘣的聲音,夏瀾或許還真就信了。
“你連沙子吃了。”夏瀾笑話他。
“嗯,我連沙子吃了。”溫慎舟也不解釋,重複著夏瀾的話,又咬了一口年糕,好像真的很好吃一樣。
“你呀,真是個傻子。”夏瀾口無遮攔道。
他年少時就是這樣,對自己好得無可挑剔,無論自己說什麼,他都會聽話地陪在自己身邊,不會生氣,也不會離開。
有的人就是這樣,無論過去多少年,他的溫柔都不曾改變,他的本質就是好,就像溫慎舟。
這種好會給夏瀾一個誤導,她恨不起來他了,即使溫慎舟不再是一個好人,她依舊無法狠下心來,她還是想給他機會。
心軟一直是夏瀾的軟肋,溫慎舟笑得像隻偷腥的狐狸,他正是抓住了這一點,一點點地侵蝕著夏瀾的內心。
“開飯!”夥夫吹起軍號,召集所有士兵前來排隊領飯。
今日正值祭灶節,晚飯是白菜豬肉餡餃子。夥夫掀開大鐵鍋,熱氣騰騰的肉香味就飄了出來,饞得士兵們直流口水,他們排著長隊,拿到了香噴噴的餃子。
溫慎舟端著糕點盤子站起身,衣袖擋住了風沙,糕點沾上沙子夏瀾就沒法吃了。
他護著糕點對夏瀾說:“咱們也回營帳用飯吧。”
“你還拿著盤子乾嘛,給夥夫吧。”夏瀾不解風情道。
溫慎舟怎麼把糕點都據為己有了,她還沒吃多少呢。
給了夥夫待會吃完餃子她還能去夥房繼續吃,拿在他手裡,自己又不好意思開口要,溫慎舟為了一口吃的也真是夠拚的。
溫慎舟若是知道夏瀾的內心想法一定會氣死,他明明是為了夏瀾才拿著糕點。
可惜,溫慎舟並沒有讀心術,固執地端著盤子,“不能給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