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記憶很奇怪,葉子苓察覺到了,一般都是炫彩的,大家都可以看清。而她自己也可以在範圍內隨意走動。
可這一次,她的神識,卻是緊緊跟著葉驚羽。
葉驚羽來到了杜巧如屋內,她規矩的行禮問安,隨後目光看向杜巧如懷中的葉不凡。
“隋兒來了?”杜巧如抱著葉不凡,對葉子苓笑道;“今日功課可完成?怎得想到來母親這裡?”
“回母親,女兒以學完所有。”葉驚羽目光一直注視著杜巧如懷中的葉不凡,語氣淡漠的回答;“女兒想母親,所以前來看望。”
“還是功課要緊些,隋兒且不可貪玩,而誤了學業啊。”杜巧如這麼和葉驚羽說著,可還是看著懷中葉不凡,還出聲哄道;“瑾兒乖,母親待會帶你玩。”
“母親。”葉驚羽低著頭,沒有看杜巧如,她的手抓緊自己的裙擺,看起來很緊張;“女,女兒也想與母親一起。”
“胡鬨!”
杜巧如突然的嗬斥,讓葉驚羽抖了一下,搞得葉子苓都嚇到了。
“你是葉大小姐,怎可貪玩?”杜巧如看起來很是生氣,對葉驚羽嚴厲的嗬斥;“萬不可失了規矩,切不了丟了太傅府的臉麵。”
“可不凡為何可以貪玩?”葉驚羽雖然害怕,可還是膽怯的反駁,隻是底氣不足,很是委屈;“為何女兒必須如此刻苦學習?為何不凡如此……”
“慕隋!放肆!”杜巧如放下懷中的葉不凡,特彆的憤怒;“他是你弟弟!你們不同!怎得可相比?!”
“可是女兒也是母親的孩子啊……”葉驚羽越來越委屈,留下了淚水;“不凡隻是父親妾的女兒,母親不是一向看不上嗎?”
“妾身份低微,隻是奴婢而已。”杜巧如憐愛的撫摸葉不凡的臉頰;“可瑾兒可是男兒,是太傅府的長子,定是不同的。”
六歲的葉不凡,臉上肉肉的,一看就是被嬌養想大。
“男兒就比女兒貴重嗎?為何母親就是看不上女兒?”葉驚羽怎麼說都是十歲的孩童,委屈時肯定的;“女兒明明往往比不凡好。”
“他是弟弟!你怎麼能如此說他?!”杜巧如收了些脾氣,她放緩和語氣,好好勸道;“隋兒,母親自然看在眼裡。”
“隻是你不可如此,不可對弟弟如此,隋兒也不必總是對母親這般說。”
葉子苓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杜巧如這番話也就證明,葉驚羽說了不止一次,但是她依舊沒有放棄,還是再說。
所以這就是葉子苓一直好奇的答案,她不能理解,為什麼至少在葉驚羽十六歲的時候,葉不凡那麼對她,為什麼葉驚羽一點反應沒有。
現在有了答案,她親眼看見,在葉驚羽的記憶中,以第三視角看著所有事情。
並不是葉驚羽不想,並不是她沒有試過,而是累了,不想在辯駁,不想再爭吵。
葉驚羽的平靜之下,是累積了不知多少次的嘗試。
她就這麼一遍遍的問,一遍遍的被母親駁回,被貴女與孝順禮儀一詞,壓的喘不過來氣。
之間杜巧如繼續道;“好了,既然功課學完,便退下吧。”
葉驚羽成功的被杜巧如趕出去,而在出門以後,葉驚羽並沒有走,而是停在屋門口,就那麼站著。
屋內傳來聲音,是杜巧如和葉不凡的交談。
“母親為何要這般說嫡姐?”葉不凡的詢問;“嫡姐為何要哭?”
“不凡不用這般言重。”杜巧如帶笑的聲音傳來;“不凡是男兒,自然尊貴,直接叫大姐便好。”
“可是母親不是說要尊重嗎,不是說尊師重道嗎?”葉不凡問道;“為何兒子不用?”
“不凡優秀的很,你姐姐是女兒,自然是要嫁人的。”杜巧如道;“嫁的好夫婿便好,不要失了家中教養,那便好。”
“如今你姐姐學的這般多,經營商鋪,可謂是天大的榮輝,母親不曾有,如今由隋兒來,也算是了去母親一番心意。”
“原來是這樣嗎?”葉不凡稚嫩的聲音傳來;“那大姐還真是幸運,還是早些嫁出去好。”
葉子苓聽的出神,突然被扯走,因為葉驚羽走了,大步向外走去。
葉子苓聽著很懵,關於杜巧如的思想她很是不能理解。
不過仔細一想,杜巧如因為母家的原因,所以想嫁出去,想逃走,所以合理。
但是這種思想強加到葉驚羽身上,是很恐怖的思想。
葉驚羽大步向主院走去,葉子苓覺得她是想去找葉寒,隻是她一邊走一邊擦眼淚。
在雨中這麼大步快走,葉子苓說不出來現在是什麼心情,或許是和葉驚羽共情。
她現在的內心,非常壓抑,覺得很沉很沉,好像全世界都拋棄了自己,還要強顏歡笑。
葉驚羽很快就來到了主院,進屋後和葉寒問安。
葉寒比杜巧如好些,他放下手中書本,笑著詢問;“隋兒怎麼了?”
“父親。”葉驚羽皺著眉頭,看起來很迷茫;“女兒從母親那回來。”
葉子苓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過葉寒聽見以後,靜了一會,隨後對葉驚羽招招手;“來坐吧。”
葉驚羽坐了過去,坐下後長久的沉默,葉寒隻是摸摸她的頭,問道;“你母親又為難你了?”
“沒有。”葉驚羽淡淡的回答,她問到;“父親覺得女兒可優秀?”
“為何這般問?”葉寒並沒有直麵回答,葉驚羽聽出來了,葉子苓也不傻,隻見葉寒斜眼看向葉驚羽道;“隋兒在夫子那學習,父親看在眼中。”
“那父親覺得隋兒可優秀?”葉驚羽再次詢問,她眼睛已經有些紅,抬頭看向葉寒問道;“父親為何不回答隋兒?”
“隋兒,你越發的不懂事了。”葉寒放下手中茶杯,不讚同看向葉驚羽,帶著斥責;“優秀二字怎可輕易言出?”
“是這樣嗎?”葉驚羽忍了很久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卻在笑,起身對葉寒行禮後離開;“女兒告退,謝過父親教誨。”
葉驚羽匆匆出了屋內,一路回到自己屋中,發了瘋似的,在屋內砸茶具與花瓶。卻始終沒有叫喊,
可即便是這樣,葉驚羽身邊的侍女,時櫻,她竟然也對葉驚羽說道;“葉大小姐不可如此。失了記憶。”
葉驚羽在哭,眼淚大顆大顆的留下,可是她卻在笑,笑的很是瘋狂,她放下手中花瓶,哭笑道;
“你是父親派來照顧我的,我自當知道父親厚愛,不會做失了家族臉麵的事。”
葉子苓看著葉驚羽的樣子,葉驚羽身邊全是瓷片,她的步搖都掉了兩隻,哪怕是哭,也必須要笑。
而葉子苓的神識站在一地狼藉中間,靜靜地看著,不知為何,她自己留下眼淚,看著葉驚羽的模樣,留下眼淚。
而接下來的事,更加使人窒息。
時櫻上前,撿起地上的步搖,將葉驚羽的外表儀態擺好。
葉驚羽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任由時櫻擺布她,肉身被限製,靈魂被捆綁,她便是人人羨慕的態度嫡女,葉家大小姐。
時櫻將葉驚羽的頭發梳好,重新把步搖戴好,梳妝整齊後,再卸下首飾,服侍休息。
葉驚羽眼神目光空洞,就這麼睡去,而時間很快。
外邊的月光落下,太陽升起,葉驚羽再次蘇醒,和昨天早上一般,同樣的眼神,同樣的模樣,被時櫻梳妝打扮。
學習完成後,再次問出那一句;“老師覺得學生可優秀?”
而夫子的回答是;“葉大小姐自然優秀。”
她就這麼來到杜巧如這裡,而杜巧如此刻,正在陪葉不凡玩。
葉驚羽行禮後,再次詢問昨天差不多的話語,而杜巧如的回答同樣冷漠。
在離去之時,葉驚羽再次問出;“母親覺得女兒可優秀?”
而杜巧如同樣是昨日回答;“隋兒學習的甚好,隻是比起不凡而言,還是女子而已。”
葉驚羽平靜的離去,再次來到主院,她進屋與葉寒嘮叨。
葉寒如同昨天一樣,平靜的與她坐了會,隨後關切一番,在葉驚羽再次問出那句話時的回答,依舊如此。
葉驚羽;“父親覺得女兒可優秀?”
葉寒;“隋兒做的,父親知曉,隻是優秀,實不當隨意言語。”
葉驚羽就這麼離去,可這次,葉驚羽沒有急著回屋,而是支開時櫻,獨自一人在夜晚,來到主院。
葉寒,杜巧如,還有葉不凡,他們一家三口在屋內言語,嬉笑,閒談。
葉不凡;“母親父親覺得兒子做的可好?今日兒子被父親誇了!”
“父親說,兒子優秀。”
杜巧如;“我們瑾兒自當是優秀的,是世間最好的孩子。”
葉寒;“瑾兒好,瑾兒學習優秀,今日表現優秀,瑾兒自當是最好的,不枉為為父的兒子。”
而聽完這些以後,葉驚羽平靜離去,回到院中,梳妝休息。
葉子苓看著這些,聽著杜巧如歌葉寒的話,隻覺得好笑,更加心寒。
葉驚羽夢寐以求的誇獎,日複一日向父母詢問,隻為聽得一句優秀,可卻不曾從他們口中言出。
但就是這麼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而已,的確很輕易說出,隻是對象不是她而已,是她的弟弟,葉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