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見過母後。”四公主南寧走到皇後麵前,雙手抵在額前俯身行禮。
皇後道了句“南寧過來”,南寧站直身體,神情高傲緩步從三人麵前穿過,待經過齊穎身邊冷冷瞅了她一眼。
齊穎被南寧盯著有些慌張,不知公主為何會用這種神色看著她。
皇後拉過四公主的手,道:“你不是說今兒不想參加賞花宴,怎麼又會來了禦花園?”
“兒臣是準備去找太子哥哥的。”
四公主南寧如今才十四歲,長相清美,可惜性子火暴,平日裡最見不得小人。
今日她隻是想去找太子哥哥玩耍,湊巧路過禦花園,便聽見齊穎在那羞辱梁思妤還顛倒黑白。
南寧說完又看向齊穎,“齊府小姐真是聰慧,顛倒黑白本事還是挺有一套的嘛!”
皇後將南寧拉到身邊坐下,南寧端坐著身姿,看著齊穎一臉慌張害怕樣子,心中不由嗤笑:真是蠢貨。
齊穎臉色一白,顫抖著嘴唇看向南寧,“臣女不明白公主是何意思。”
南寧看著跪坐一旁的齊穎,神情冷然道:‘如今你沒了鎮國公府嫡女身份,不過就是個來曆不明的小野.種。’
“啪!”一聲響,見是上座之人怒拍石桌,其他女眷見皇後怒容,不由倒吸一口氣。
“齊穎,你好大的膽!”皇後眉目淩厲看向跪在地上臉色煞白的人兒,剛想繼續開口,就見梁夫人起身走到梁思妤身邊跪下。
“皇後娘娘,大啟十二年,百姓因戰亂流離失所,多少孩子失去了父母!”
梁夫人說著紅了眼眶,“妾身當年同另一名身為母親的婦人抱錯孩子,孩子雖然抱錯,可愛子之心皆有,皎皎雖不是我親生女兒,可也不是什麼野.種!”
“妾身夫君拚死守城,是為保護家國,保護那些百姓不被戰爭侵害失去家人。可有戰爭必然有失去父母的孩子,他們怎麼就該被定義為野.種這個稱呼?”
這一番話說完周圍一片寂靜,那年戰亂眾人印象深刻,百姓被困城中,每日心驚膽戰生怕敵人會攻城。而那些逃亡的人家,孩子不是走失就是死於戰爭中。
其他女眷自然也是經曆過那場戰爭,聽完後不由得都眼眶微微紅了起來。
皇後聽完此話深深一歎,心中頗有感慨,身為人母懷胎十月,一朝產子卻失去兒女之痛。
隨即看向齊氏,道:“齊夫人。”
齊氏抖著雙腿“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妾身在。”
“齊夫人,梁思妤雖不是鎮國公府之女,可梁國公是為國效忠,為保護百姓拚死殲退敵軍。如今齊穎這番話打的到底是誰的臉?”
皇後冷眼看著她,又言:“今日之事你同齊尚書好好談談該如何辦。”
“妾身明白。”齊夫人雙手扣在額前,俯身行大拜之禮。
齊夫人已明白皇後之意,此事已沒有緩轉之地,今日她就不該帶這孽女出來。
皇後捏了捏眉心,整個人感到一陣疲勞,道:“今日賞春宴就到此,都散了吧。”
眾人起身目送皇後與公主離去,便都齊齊看向地上的齊穎,一眾女眷互相交頭接耳。
有人看梁夫人站在一旁氣得渾身發抖,實在是看不過眼,朝齊氏道:“齊夫人,你這真是教女有方,怎麼?當年若沒有梁國公守城,你齊家文臣能獨善其身?”
“是啊,當年若真是破城,你齊家兒女不也得流落異鄉,那時不知會成為哪家的野.種。”
齊夫人聽著眾人一言一語,整個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又無法去辯駁。
梁思妤扶著母親,見母親因生氣整個人都在顫抖,趕忙拉著她坐下,輕撫其胸口以此順氣。
齊夫人想朝梁夫人表示歉意,剛一開口,梁夫人不願理她,猛然站起身帶著兩個女兒離去,離去前眼中閃著憤怒。
齊穎此刻是真的慌了,連忙拉住齊夫人,“娘……娘……救救女兒,女兒無心的,明明就是梁思妤的錯……”
齊夫人看著女兒還不知悔改,神情閃過厭惡,心中一惱抬手一巴掌摑其麵龐,便不再管她。
齊穎撫著臉頰坐在地上怔愣,不明白母親怎麼會舍得打她。明明在家中她罵梁思妤的時候,父親母親都沒有出言訓斥過自己,現今梁思妤已不是鎮國公府的女兒,為何她們都還護著她?
東宮
宮殿宏偉壯麗,假山處巍然聳立,屋內濃鬱的龍涎香於空中飄浮,光線照射在小桌前,兩人一左一右相坐對弈棋局,黑白棋子於棋盤中廝殺。
梁泊舟與太子對弈,黑子漸漸落入下風,太子周盛神色凝思,努力挽救黑棋慘狀,奈何最終慘敗。
一局結束,周盛歎了口氣,道:“絮之棋藝高超,本宮甘拜下風。”
絮之便是梁泊舟的字,今日送母親和妹妹入宮參加賞春宴,身為男子不好同一眾女眷一起賞花,便直接往東宮方向去。
梁泊舟找太子並非商討要事,隻是為打磨時間才來找其下棋,現下棋局已定勝負,再下下去也隻是折磨對方的心態。
“太子隻是心中有事相擾,從而心緒不在棋局上罷了。”
“你也看出來了。”
周盛和梁泊舟同歲,同是已過弱冠之年。可身為太子的他如今身不由己,父皇聽信宦官讒言,怕他奪權,削弱他的勢力,將他桎梏於東宮,想來也是可笑。
“以往太子下棋攻與守均能保持平衡,在最後一擊時給予敵人致命之傷,可如今受心緒影響,棋局隻攻不守。”
梁泊舟神色平淡看向周盛,又道:“若這真是戰場上,太子隻能平白無故犧牲兵將,讓敵人有機可乘。”
此話一出,周盛卻渾身驚出冷汗,梁泊舟這一番話將他猛然點醒。現下因局態變轉,各皇子為奪皇位不擇手段,宦官把持朝政,就連他也漸漸失了本心。
如今隻是棋局便暴露了心性焦態,若日後真參與皇子爭鬥,自己恐怕會不顧一切,不擇手段來奪取皇位。
莫說戰場,就現下在宮中,他此狀態便是將自己致命弱點暴露眾人眼前,而暗裡窺伺東宮太子之位的人,隻要等待時機突襲一擊,他必然如黑棋一般潰敗。
梁泊舟看著太子,周盛為百姓能減輕賦稅,從而向陛下提取建議,而影響了某些人利益,被朝中人暗暗打壓,反對聲大於讚同聲,周盛從而有些迷失自我對錯。
梁泊舟心知周盛本性不適合朝堂爭鬥,可其又關心國家百姓,願聽民生之言,肯為百姓改變國策。這在為君者裡具有仁愛之心,周盛又比其他皇子更適合成為君王。
見周盛冷靜下來,道:“意有變,心無變,太子隻要保持本心不變,等待時機即可。”
周盛道:“多謝絮之提點。”
此時一名小太監進殿,低頭躬身朝上座太子俯了俯身,又低頭轉向梁泊舟。
“梁廷尉,賞春宴已經結束,國公夫人及兩位小姐正準備回府,托奴才來問您是否一起。”
太子轉頭看了看天色才巳時不過,按道理母後會安排眾女眷用完午宴才會結束這場賞春宴的。
“今日怎這般早就結束了?是出了何事?”
小太監為難地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眼梁泊舟神色,小心翼翼道:“回太子,今日齊尚書之女齊穎冒犯了梁國公之女,皇後娘娘訓斥後便結束了宴席。”
梁泊舟淡淡語氣看著小太監,道:“齊家小娘子如何冒犯的?”
太監躊躇了一會,道:“今日齊家小娘子冒犯梁思妤姑娘,稱其已不是國公府千金,隻是個來曆不明的小……小野.種。”
“這?”太子周盛驚呆了,誰人不知梁泊舟最寵愛妹妹,這齊家千金怕是昏了頭,簡直不要命了。
梁泊舟隻是皮笑肉不笑看向小太監,“如此,皇後娘娘隻是訓斥幾句?”
小太監渾身冒著冷汗,恨不得趕緊遠離正殿,道:“皇後娘娘讓齊夫人將齊小娘子帶回去,讓尚書大人處置。”
今日之事會在各大世家傳開,往後隻要是世家大族便不會求娶齊穎,說是被帶回去處置,眾人都心知肚明齊穎是要被送去莊子,恐怕一生不得回齊府。
周盛見梁泊舟麵容笑顏,越發感到頭皮發麻,這齊家小女真是勇猛,當年齊穎欺負梁思妤被梁泊舟拉到眾人麵前,又當著齊尚書的麵一句臟字不帶,卻句句罵得齊尚書啞口無言,弄得齊尚書好幾日稱病躲在家中不肯上朝。
母後雖說讓齊家處置齊穎,但是他很了解絮之,妹妹被人那般辱罵,作為哥哥不可能會這麼淡然一笑的。
此時梁泊舟緩慢起身彈了彈衣袍,看向周盛,道:“如此,太子殿下,臣先告退。”
“啊?好……好……”
周盛複又忍不住問梁泊舟,“絮之,齊家小娘子你要如何對她?”
梁泊舟見周盛一臉好奇模樣,冷然回道:“既然皇後娘娘讓齊家處置,那便讓齊尚書自行處理吧。”
梁泊舟隻是正三品官員,總不能去人家府邸處置正二品大臣之女。而鎮國公府雖是超品公爵,可齊家小娘子並非做了大惡之事,國公爺自然也不會拿身份去壓著小娘子,可周盛才不信梁泊舟會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