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雯靖安排了兩輛車分彆送他們回去。俞揚、周淮軒一輛,江凜,宋眠還有盛塵宇順路,便坐得另一輛車回去。
盛塵宇叨叨了一路,憑一己之力,帶著兩個冷蛋聊天。
“宋眠,想好罰他什麼沒?”盛塵宇在刷微博,順便問出了粉絲最關心的問題。
宋眠如實說:“還沒想好。”
“那不急,好好想。”
盛塵宇和江凜可謂好兄弟,今晚他直播學跳舞熊被粉絲剪輯,江凜也彆想逃,畢竟好兄弟嘛,手拉手一起走,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到時候記得叫上我們看。”盛塵宇出了個損招,“要不你也罰他跳小熊舞?”
江凜跳小熊舞?
宋眠覺得那場景未免太過好玩。
江凜默默拒絕了和盛塵宇一起下水,被剪成表情包的提議,並送了一個眼刀。
“誒,你看。”盛塵宇視而不見,把手機舉到宋眠麵前,指腹一滑,玩笑道,“這都是好奇你要怎麼罰他的,還有幫你出主意的。”
他剛要念評論,屏幕上方彈出了一條消息。江凜往Museum的五人群發了個視頻。
“你發的什麼?”盛塵宇覷了江凜一眼。
江凜冷漠道:“自己看。”
宋眠好奇地點進去,是盛塵宇的小熊舞和俞揚青藏高原的混剪,粉絲還貼心地配上了字幕——跳得不錯,下次不要再跳了。
“江凜!!!”前麵傳來盛塵宇的哀怨。
宋眠笑出聲,江凜若無其事地說:“怎麼了?”
盛塵宇憤憤道:“你快撤回!”
“哦。”江凜低下頭,裝模作樣看了眼手機,然後抬頭,對著盛塵宇生無可戀的表情說,“好像晚了。”
“什麼?!”
宋眠和盛塵宇同時去看群聊消息。
[周淮軒:哈哈哈哈哈哈.jpg]
[俞揚:館長真是好迅速@universe]
[俞揚:捂臉哭.jpg]
周淮軒添油加醋,還補了個盛塵宇版跳舞熊的動態圖。
盛塵宇發了個含淚表情,怒斥:“江凜,你個老六!”
“到了。”司機打斷了對話。
“哦哦好。”
盛塵宇下了車,沒了剛剛的模樣,還是照舊嘻嘻哈哈跟他們說明天見。
江凜點了點頭。宋眠熱情回應道:“明天見。”
車子繼續在路上行駛,車裡如夜般靜謐,襯得手機振動的聲音猶為明顯。
江凜點開了微信。
[呆頭鵝:我能問問你寧康年的事嗎?]
宋眠隱匿在昏暗的後座,側過頭小心探查江凜的表情,可惜屏幕的光還是太弱了,還不如江凜耳機的呼吸燈亮騰。
江凜簡短地敲下回複。
[北極圈:問他為什麼走?]
宋眠秒回。
[呆頭鵝:嗯。我能知道嗎?]
[北極圈:可以。]
江凜睨了眼宋眠,隨後又打開鍵盤。
[北極圈:寧康年家裡有些事情,急需用錢,AE私底下找他聊過。]
[呆頭鵝:懷星就這麼甘心放他走?]
[北極圈:當時練習生合同到期,懷星還沒有跟我們簽正式合同。]
[北極圈:薑姐幫他跟上麵申請過,俞揚盛塵宇他們都提過幫忙,但他都拒絕了。]
宋眠眼睛裡好似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下,重新審視這幾條消息。
[北極圈:寧康年是個自尊心強,也很有上進心的人,經常加練到很晚。]
宋眠還是第一次聽見江凜評價什麼人,尤其這個人還是Museum的前主唱。
[北極圈:每個人的追求都不一樣,懷星的資源是均分給我們五個人,AE是實打實的競爭派。寧康年走之前和薑姐聊過了,他想站到高處,憑自己的本事賺錢,懷星並不適合他。]
[北極圈:他也不願接受我們免費的好意。]
宋眠盯著這句話看了得有三四秒,才慢慢敲出兩個字。
[呆頭鵝:這樣]
江凜察覺了宋眠忽然低落的情緒,心下了然。
[北極圈:不用擔心,憑他的實力的確可以在AE爭取更好的資源。]
[北極圈:我們還有薑姐都商量過,不打算公開他去AE的原因。]
明明是個素未蒙麵的陌生人,可宋眠還是莫名有種替寧康年鬆了口氣的感覺。
[北極圈:還有想問的麼?]
宋眠側目,江凜還帶著耳機,是在聽歌嗎?
消息彈出,江凜低眸查看。
[呆頭鵝:在聽什麼?]
宋眠其實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江凜閒來無事時總戴著這副耳機,偶爾他坐在旁邊還能聽見些許樂聲,疑似每次都是同一首。
雖然隻是從耳機泄露出的一小部分,但他聽起來很是熟悉。
到底是什麼歌?
聊天框上方的姓名變為對方正在輸入中……可遲遲沒有消息發過來。
他扭頭看向江凜,江凜也正巧注視著他。
江凜動了動唇,數次欲言又止,言語都封在了那段拚湊的,僅僅隻有33秒的Demo裡。
宋眠略感失望地收回視線,低頭敲著字,刪刪打打,然後自暴自棄地關掉手機。
江凜把耳機取了下來,攥在兩指之間。屏幕上的音樂播放器還在轉動著,進度條一分一秒往前走,重複的次數不斷疊加。
沒有了盛塵宇在中間充當調節劑,這份微妙的低壓還得靠司機來結束:“宋先生,到了。”
車停在了宋眠家的小區前,宋眠應了句好的,頓了頓,想向車座另一端的江凜說再見。江凜卻先他一步打開了車門。
宋眠緊隨其後下了車。
兩個人站在車門兩側,相顧無言。司機瞄了他倆一眼,麻溜兒把車開走了,空留倆人傻站。
“你想聽麼?”良久,江凜對著宋眠問。
宋眠點點頭,又見江凜歎息道:“那可能要聊的有點兒多。”
“有點兒多?”
“嗯。”
宋眠望著江凜,那人神色如常,站在他前方,好似回到跟他談論追逐月亮的夜晚。
那個時候,他還不能理解江凜,可現在不同,和他認識久了,宋眠已經能從他麵無表情的臉上讀懂情緒了。
無奈又不安。
江凜此刻的情緒,更多的居然是不安。
宋眠顫了顫睫,壓下了心底的疑問,緩緩道:“走吧,去我家聊。”
江凜說:“好。”
兩人先後邁步,一前一後地走著。
先前的不解,或許在今晚就都能夠得到答案。
宋眠快到家門口,沒忍住,試探性地問:“這曲子怎麼了?”
江凜卻說:“不是因為曲子。”
不是因為曲子?
宋眠思索著,插上鑰匙,擰開門,走進玄關。
江凜摘下一邊耳機,遞給了他。
宋眠拿著耳機戴上,然而他真的清晰地聽到那首曲子的時候,反倒傻掉了。
這並不是個完整的曲子,而是一段由鋼琴演繹的Demo,並且,旋律和他高中所作的那首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左右。
江凜暗中觀察著宋眠的反應。
遞出去,是一種試探,也是他的希望。
隻是見宋眠越來越沉默,眉頭緊鎖著,他也拿不準對錯了。
“這個曲子……”宋眠仿佛被人掐住了嗓子,艱難地說,“你是哪裡找的?”
狹小的空間,流動的光影,時間仿若回溯,那些刻意遺忘的,埋葬的夏日雨夜,於這33秒的時間裡被短暫拉出一角。
江凜訕訕垂下眸。
他想了想,還是沒有叫出那個名字,輕聲說:“學長,你一點兒都不記得我麼?”
聲音宛若羽毛,讓人聽不真切。
宋眠困惑地瞪大了眼。
門還沒關,暗示夏天將至的溫風不動聲色地飄進來。
“我的高中是京一。”
2020年的夏天,江凜還在上高中。
“曲子是你寫的,手把手教給我的。”
一個夏天的故事,他用了六年去找尋。
“你給我的樂譜郵過來的時候被雨弄濕了,你現在聽到的版本,是我一點點拚湊的……時間久了,有些地方可能對不上了。”
江凜無奈道:“現在,你想起來了嗎?”
宋眠把頭垂得很低,江凜的聲音和耳機裡鋼琴鍵彈奏的旋律融合在一起,按下了他心底的關鍵音,叫他如夢初醒。
記憶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有些事情,你想忘,忘不掉。有些事情,無論你怎麼去回想,都難以記起。
而有些時候,隻要有那麼一個人提起一嘴,那麼,那些被埋藏的,輕而易舉就被翻起,成浪,化風,席卷你的腦海。
“江凜……”
怪不得他覺得這個名字熟悉。
原來早在六年前,他們就已相識。
花卷搖著尾巴,從樓上跑下來,踩著步子在兩人之間徘徊,抬著個大圓腦袋,左瞧瞧,右看看,時不時發出喵喵地低喚。
江凜看了眼花卷,怕它跑出去,轉身去關門。
“你是悶葫蘆?”
宋眠緩緩抬頭,江凜側過身,逐漸對上他略顯濕潤的眸子。
無需回答,一切明了。
這段Demo是他為了他的母親方冉所作。方冉走了之後,他隻贈給了一個人。
宋眠對此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
“你是悶葫蘆。”宋眠低聲重複道。
江凜總是在這種時候顯得笨拙,就像現在,他隻能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是當初,晚自習聽我拉小提琴的人。”
“嗯。”
“是給我唱《孤雛》的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