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進跑出再次跑進跑出,重複了幾次,喘著粗氣的孫渺,看著沒有發生變化的房間,興奮又暢快的“呼”了一聲,要不是身上還穿著職業裝,以為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夢。
她不敢在房間待太久,生怕再有變化,匆匆奪門而出,漫無目的飄蕩在街上,不知道該去哪裡,眼前一片迷茫。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到警局,茫然的神色中多了幾分呆滯難過,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握緊。
腦海中響起憤怒的吼聲,“抱歉有什麼用,她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立刻過去,你去也許她還有活下的可能。”
孫渺眼眶發紅,怔怔的看向警局,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的時候,門口的警衛朝她走過去問道,“女士,你有事找警察?”
她垂下腦袋,不敢直視警衛,怯懦的問,“那個...請問..薛凱奇警官在嗎?”
警衛看著她一臉害怕又畏縮的模樣,生怕嚇到她,輕聲的回答,“他有事出去了,你如果想報案,我帶你去警務大廳。”
出去了?也不知道薛凱奇有沒有和他在一起。孫渺慌忙的搖手,轉身匆匆離去。
算了,就算找到薛凱奇又能怎麼樣,三年沒有消息,就說明還沒有出現新的證據,而他也不會原諒她。
對了,她怎麼把這茬忘了,後天是唐夢瑩的忌日,張恒每年都會去,而她從未去過一次,並不是她不去,而是無法麵對張恒眼底的恨意,像一把無形的刀,狠狠插進她的心窩,令她痛到無法呼吸。
站在陽光之下沒有感到絲毫溫熱反而隻有冷意,還不如回到那小小的房子中,渾渾噩噩的苟活著,直到抓到真正凶手,為自己證明清白,她不想背著汙點離開這個冷漠的世界。
剛回到家門口,整個人還沒有從呆愣的狀態中醒神,孫渺就感覺到一股衝擊力湧過來撞到她身上,緊接著就聽到興奮又歡呼的聲音。
這是來自她助理的聲音,於曉蝶。
“我給你打了好幾通電話,你怎麼不接電話啊。”
孫渺掏出手機,發現手機沒電了,反正也沒有人給她打電話,所以從不關注手機電量。
一個被所有人痛恨到遺忘的人,有沒有手機都無所謂。
於曉蝶看著她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心裡難受不已,當年那件事情帶給她太多的傷害,毫無征兆,一夜之間把她打入深淵,那段時間她瘋瘋癲癲,陷入絕境,幾次想要自殺,要不是心中對凶手的執念,怕是早已化為骨灰。
孫渺見她愣愣的出神,出聲問道,“你怎麼來了,司法考試過了?”
於曉蝶唉聲歎氣的說,“太難了,備考三年,還沒有過,我都把考神摸褪色了。”說著,看了看孫渺灰暗的神色,繼續說,“順便過來看看你,有沒有把自己餓死在家裡。”
孫渺道,“看來有人願意給我收屍。”
於曉蝶道,“我總得對得起你發給我的工資吧,要不是你的工資我哪有錢安心在家備考,收屍沒問題。”
孫渺神色淡淡的推門而入,“現在你看到我還活著,你可以走了。”
於曉蝶卻奪門而進,看著一地狼藉,皺了皺眉頭說,“你再這麼消沉下去,警察還沒有找到凶手,你先聲名狼藉的躺在棺材裡被人永遠的戳脊梁骨,到時候怕是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孫渺無奈的歎了口氣,“你這嘴損的。”
於曉蝶毫不客氣的說,“你可是我的財神爺,是我唯一經濟來源,你要是死了,我的損失就大了,再說你還欠我一年的工資呢。”
孫渺呐呐的說,“我可沒錢還你,要命也沒有,你看我房間裡什麼值錢,你儘管拿走。”
於曉蝶很認真的搜索了一圈,慢慢踱步到電子畫板跟前,指著它道,“也就它值錢。”
孫渺神色暗淡的走到數位板前,伸手輕輕的摸了摸,似乎在與它告彆,隨即道,“你拿走吧。”
於曉蝶眼底露出失望的眸光,沒想到孫渺一向視如珍寶的數位板此刻毫不憐惜,輕描淡寫的語氣,這讓她非常氣憤道,“阿渺,你當真要放棄?”
孫渺道,“抱歉,我現在沒有任何價值,請你另謀高就。”
於曉蝶看著她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在印象中不知見過多少回了,怒火中燒道,“你想爛在垃圾堆裡我不想攔也攔不住,但我還是那句話,你不是殺人凶手,唐夢瑩的死與你無關,至今找不到凶手不能怪你。”
她知道除了唐夢瑩的死,還有那個男人的背刺才讓她一蹶不振,徹底放棄自己。於曉蝶道,“是唐夢瑩對不起你,是張恒背棄你,你為什麼要將這一切怪在自己頭上,要我說那晚上你不該去,不然也沒有後來這些事,唐夢瑩是她自取滅”
孫渺一臉怒氣,打斷道,“夠了,彆說了。”
於曉蝶氣不過道,“有什麼不能說的,明明是唐夢瑩睡了張恒,他們兩就是狼狽為奸的狗男女,唐夢瑩表麵上對你那麼好,居然和你男朋友睡在一張床上,她死也是她活”
孫渺嘶聲力竭的咆哮道,“你彆說了,她死了,說這些有什麼用。”
於曉蝶道,“她是死了,可也把你囚禁了,看看你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媽的xxx.”罵完了,還不夠解氣,一拳砸在數位板上。
孫渺眼皮跳了跳,滿臉擔憂的查看數位板的電子屏是否有損壞。
於曉蝶見狀,喜上眉梢,暗自竊喜,看來孫渺不是無藥可救,正高興時,看到數位板的屏亮了,隻見跳出幾組漫畫,湊過去瞅了幾眼,興奮又欣喜道,“阿渺,你什麼時候畫的?”
孫渺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反而凝重無比,看著上麵熟悉的故事情節,她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眼睛死死的瞪著漫畫內容。
褚健聯走出房間,大拇指搓了搓食指,暗自嘀咕道,“她的情緒變化有些大,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原來她的強裝鎮定並沒有徹底消除褚健聯的懷疑,孫渺的心顫了顫,不過與她無關了,她已經從漫畫世界出來,再也不會回去,可她之前是怎麼進去的?
緊接著再往下滑,新的一組漫畫內容呈現眼底。
褚健聯坐在車內,拿出手機撥通電話道,“喂,書欣,孫穎在嗎。”
電話另一端的何書欣道,“在呢,那丫頭死皮賴臉的非要跟著新招的練習生在排練室跳舞,目前看上去還不錯,能吃苦,被老師罵了也不還口,一遍遍的請教,非常有耐心,看樣子是下定決心要賴在這裡。”
褚健聯頭痛的撫了撫額頭道,“告訴下麵的人,對孫穎越狠越好,讓她自己受不了主動離開。”
何書欣有些不忍心道,“你何必為難一個丫頭片子,你和孫嵐有矛盾,不能牽扯到孫穎的頭上啊,我看她是個好苗子,一點富家千金的架子都沒有,況且人家揚言一定要拿下《星際》的女主角。”
褚健聯沒好氣道,“我看是你看上孫穎了吧。”
何書欣道,“星際的編劇是我,她挺符合女主角的形象,隻要稍加培養一番,絕對沒問題。”
褚健聯哼哼了兩聲,對於何書欣的提議給了模棱兩可的答案,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否定,便直接掛斷了電話。其實把孫穎留在星宇集團也不錯,至少可以牽製孫嵐,讓她多少有些顧忌。
嗬~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可惜你目的要落空,孫嵐已經死了,但奇怪的是沒有人發現孫嵐被害的消息,看到這裡孫渺感慨了一番,很快釋然,因為跟她毫無關係。
於曉蝶看著孫渺暗淡許久的眸光亮了,心中高興不已,然而還沒有高興多久,就看到孫渺再度恢複了死氣沉沉的模樣,剛才那一幕曇花一現,著實讓她鬱悶不已道,“阿渺,這個故事你什麼時候創作的。”
孫渺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告訴於曉蝶自己莫名其妙跑到漫畫世界,裡麵發生的故事成為漫畫情節了吧。
如此詭異,搞不好會讓於曉蝶認為她再度患上精神病。沒有搞清楚事情之前,最好不要橫生枝節,孫渺打定主意,二話不說的攆走於曉蝶,之後獨自坐在數位板前發呆。
於曉蝶氣急敗壞的踹門,幾次無果,滿腹怒火的轉身離去,拐了好個幾彎,正生氣時,忽然一張嬉皮笑臉湊過來,她一怔,隨即惡狠狠的剜了對方一眼,沒好氣道,“滾開,好狗不擋道。”
被怒懟的男人一頭霧水,急忙拉住她說道,“哎,你吃炸藥了啊,我沒得罪你吧,衝我吼什麼呀。”
於曉蝶甩開男人的手,眼睛瞄向薛凱奇身旁的男人,意有所指的說道,“蛇鼠一窩,沒有一個好東西。”說著,甩開薛凱奇的手,徑直的朝前走去。
薛凱奇瞬間明白過來,看向身旁的男人指了指道,“張恒,看你做的好事,連我都被嫌棄了。”
張恒聞言,眉頭微皺,剛要反駁,薛凱奇卻轉身堵於曉蝶去,他追了過去。
於曉蝶神情不悅的瞪著眼前的薛凱奇,慍怒道,“乾什麼,還想挨罵?”
薛凱奇擺手道,“如果挨罵能讓你消氣,你儘管敞開罵,我絕不還口。”
這一番態度,讓於曉蝶滿腹怒氣愣是發泄不出來,偃旗息鼓哼哼了兩聲,“有事說事,沒事讓開。”
薛凱奇笑嘻嘻的抓住她手臂說,“我們去咖啡館坐坐,一邊喝一邊聊。”不由她拒絕,拽著她朝咖啡廳走去。
三人落座後,薛凱奇率先開口說,“我點了你最愛喝的拿鐵,喝杯咖啡泄泄火。”
於曉蝶橫了眼對麵的張恒,轉而將視線落在薛凱奇的身上,“你怎麼在這兒,該不會是你特意跑來堵我的吧。”
薛凱奇解釋道,“沒有,我在這邊處理完一起民事糾紛,剛準備回警局,就碰到張恒,還有你。”
於曉蝶半信半疑‘嗬嗬’兩聲,“碰的還真巧。”臉色緩和了幾分,“無事獻殷勤必有目的,說吧,想問什麼。”
薛凱奇撓了撓頭,“我能問你什麼啊,這不好久沒見你了,和你敘敘舊。”
於曉蝶一副不相信他鬼話的模樣斜倪著他,“敘舊,那就免了,我很忙。”說完,起身就要走。
薛凱奇急忙攔住她,將她起來的身子按回椅子裡,“彆啊,聊一聊唄。”
於曉蝶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再告訴你們一遍,凶手不是孫渺,我相信她。
薛凱奇道,“你看你,我還沒說什麼,你怎麼就急眼了呢。”剛好服務員端來咖啡,他急忙將咖啡端到她麵前,陪著笑臉,“我知道你相信她,可相信並不能作為證據啊。”
一想到孫渺頹廢的模樣,於曉蝶頓時心中煩躁不已,但她強忍住那股煩躁之氣,耐著性子說,“以我對她的了解,一旦構思漫畫情節的時候她就會忘記一切,包括吃飯時間,唐夢瑩出事之前,她一直都在家裡。
那日,狂風暴雨大作,導致她工作室的攝像頭壞了,總不能因為這個就認定殺人凶手是她啊。”
薛凱奇點頭,“你話不能這麼說,你看凶器上的指紋是她的,工作室的腳印也隻有她和唐夢瑩的。雖然工作室的攝像頭壞了沒有拍到她進去的時間,可她家小區門口的攝像頭拍到神似孫渺的背影。”
於曉蝶臉色大變,怒拍桌麵,“薛凱奇你什麼意思,不是說了嗎,時間對不上啊,唐夢瑩死後半小時孫渺才到工作室,而且第一時間報警的人是孫渺啊。”
薛凱奇連忙道,“你彆生氣啊,也有可能是孫渺提前殺了唐夢瑩,避開監控回到家裡,隔了半小時再經過攝像頭回去呢?”
於曉蝶對峙道,“有目擊證人看到孫渺家的燈一直亮著的,直到半夜燈才熄滅。”
薛凱奇道,“話是這麼說,可那些打麻將的目擊證人也不確定孫渺到底在不在家,你說對嗎。”
一旁的張恒受不了薛凱奇打太極般的詢問方式,直言道,“事發半年後,她轉給你五十萬元的資金。”
於曉蝶拍桌而起道,“我已經解釋很多遍了,那筆錢是她給我的工資和解雇我的補償金。”
張恒咄咄逼人,直擊要害,“按照你們兩簽署的合同,她給多了。”他雙眸森寒的盯著她,“我有理由懷疑你隱瞞了什麼,那筆錢是給你的封口費。”
於曉蝶指著他,“你放屁,滿嘴噴糞,張恒憑什麼來質問我,你是警察嗎?”
薛凱奇連忙拉住她,“你怎麼越說越激動,曉蝶你彆生氣。”
於曉蝶冷嘲熱諷道,盯著對麵一副審判者的姿態的張恒,“那你告訴我,阿渺殺唐夢瑩的動機在哪?你該不會以為是情殺?為了你?你還是要點臉吧。”
張恒冰封的臉上,閃過一抹怒意,“於曉蝶請注意你的言辭。”
於曉蝶朝他‘呸’碎了一口,怒火中燒的罵道,“你為了一個死去的人逼著一個活人去死,孫渺為什麼會給我這麼多的錢,這個問題你們追問了很多次,我一直不願意告訴你們,你們知道是為什麼?”
局麵逐漸失控,針尖對鋒芒,眼看著於曉蝶握緊咖啡杯就要朝張恒的臉上砸過去,薛凱奇急忙站出來,摁住於曉蝶的手勸和道,“這不是聊聊嗎,怎麼就急赤白臉了呢,好好說。”
張恒絲毫不理會從中斡旋的薛凱奇,目光銳利直逼對麵的於曉蝶,三年了,當年案發現場除了孫渺的指紋和鞋印,現場再找不到任何其他痕跡。
一個人殺了人,並且拿走了被害人唐夢瑩的心臟,還將現場處理的極為乾淨,唯獨留下了孫渺的指紋,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他道,“你知道,那你告訴是為什麼。”
於曉蝶看他的眼神越加冰冷,氣的咬牙切齒,對麵坐著的哪是一個活人,分明是鐵石心腸的冷血動物,她道,“一個人想死了,還會在乎那些身外之財。”
此言一出,兩人臉色大變,尤其是張恒,幾乎是噌的一下站起身,椅子往後退的時候發出刺耳的響聲,引來食客們好奇的目光。
可這些並未影響到張恒此刻驚濤駭浪的心,他不假思索脫口,“不可能,她那麼頑強,怎麼會自殺。”
於曉蝶嗬嗬譏笑道,“頑強?可笑,你說那話字字誅心,毫不留情。張恒,你根本一點也不了解她,更配不上她,以後彆出現在她麵前。”
薛凱奇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結果,在他印象中孫渺的臉上始終帶著溫暖的笑意,對任何事情充滿了積極樂觀的心態,怎麼會..自殺。
張恒更是不信,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猶如五雷轟頂,他的警察朋友薛凱奇經過一番調查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孫渺,那一瞬間他世界崩塌,怎麼也想不到一向溫柔的孫渺居然殺了自己的好朋友,那一刻他恨上孫渺,以至於三年從未出現在她麵前,對她不管不問,像是要把她遺忘。
薛凱奇回過神來,早已不見於曉蝶的身影,側目看向還發呆的張恒,歎了口氣,看向了玻璃窗外。
天越來越陰沉,馬上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