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媚兒回鳴玉坊後終日擔驚受怕,她得罪了青州城最大的財主林有財,唯一的穩定收入也沒有了,加之現在青州城以美豔的胡姬為貴,當年炙手可熱的花魁娘子已如昨日黃花,門可羅雀。
她躊躇一番,整理了手上所有的銀兩,戰戰兢兢的來到越媽媽門前。
蘇媚兒輕輕推開房門,越媽媽回過頭來,這位身材豐腴的老鴇雖然衣著華貴,滿頭珠翠,但厚重的脂粉仍掩不住倦容。她看到滿臉愁容的蘇媚兒一進門就跪倒在地上,頗為不解。
“媚兒,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越媽媽聲音輕柔,如山澗流淌的小溪一般。
蘇媚兒眉頭緊鎖,淚水滾滾而下,顫聲道:“媚兒從小入青樓,每日迎來送往,以色侍人,厭倦不已,我這幾年攢得錢全都給媽媽,可夠贖身?” 說罷,她把滿滿一包金葉子推到了越媽媽身前。
越媽媽用充滿脂粉香的手輕輕撫摸了蘇媚兒的臉頰,歎了一口氣,道:“你本出身官宦之家,家道中落,入了青樓,也是苦了你了。”
越媽媽呆呆坐著,沉默了好一會兒。蘇媚兒以為越媽媽不許她贖身,心中悲痛,嚎嚎大哭起來。
越媽媽用手巾不停擦拭蘇媚兒的眼淚,輕聲道:“你孤身一人,家中隻有幼弟,出了青樓之後怎生過活?”
蘇媚兒聞言楞了一下,她心心念念攢錢贖身,卻也沒有想過出了青樓之後能乾什麼。
越媽媽又道:“ 現在外麵世道艱難,那皇帝和胡人一下要打仗,一下要和親,誰知道太平日子能維持幾年?出去乾點小買賣,哪個地頭都有山寨的強人來收份子錢,你辛辛苦苦才能賺多少?”
越媽媽越說越激動,不停的喝茶水平複自己的心情:”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胡姬固然美豔,可哪有我們江南女子這樣溫婉賢淑,端莊嫻雅。” 越媽媽狠狠咬了咬牙,又道:“都是瞎了眼的。”
蘇媚兒以為越媽媽不許自己贖身,加之近來生意越來越差,心中難過,哭完了之後呆坐在地上。
沉默許久,越媽媽忽然開口:“我細細想來,你琴技出眾,日後出了青樓,做個教人彈琴的樂師,也未嘗不可。” 越媽媽思索了一陣,又道:“青州城裡的樂坊師傅人數眾多,你冒然插進去,分不到羹,還惹人厭惡,我想過了,你就到附近的臨州城去,那裡像樣的樂坊師傅不多,以你的技藝,混個生活不難。”
蘇媚兒呆呆望著越媽媽,自己擦乾了眼淚。隻見越媽媽把金葉子分為兩半,一半推給蘇媚兒,一半自己包好。
越媽媽把金葉子分好後,悠然道:“你跟著我這麼些年,也幫我賺了不少錢,你日後自己出去闖蕩,免不了要用錢,剩下的你自己拿去傍身吧。”
蘇媚兒得知越媽媽同意自己贖身已是高興不已,早早準備好的金葉子被退回來一半,更是意外之喜。
她遙想年幼時候初入青樓,擔驚受怕,後得越媽媽悉心教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今日輕輕鬆鬆就出得門去,心裡竟還有些舍不得。一陣感慨之後,撲在越媽媽懷裡輕輕抽泣起來。
女子的東西又多有雜,蘇媚兒挑了幾樣最緊要的打包,鳴玉坊的丫鬟自幼和蘇媚兒一同長大,也下定決心同蘇媚兒一同去臨州,兩人滿心歡喜,高高興興的收拾起包袱來。
籠子裡的白鴿看到主人如此興奮,也在籠子裡興高采烈。蘇媚兒娶出筆墨,纖纖細手轉動幾下,給在拐子坡的程揚,六子寫了一封信,下次見麵,不是在青州,卻是在臨州了。
初到臨州,隻覺城中稍顯破敗,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蘇媚兒在中心街道租了一間鋪麵,稍微裝扮一下,一間樂坊就開張了。
蘇媚兒在青州城本就大有名氣,現在來了臨州,不少青樓和世家大族都請蘇媚兒去府上教學,一時間生意紅紅火火。
一日,蘇媚兒的樂坊來了一位勁裝結束的美貌女子,她一進門來就四處張望,到處詢蘇媚兒的蹤影。
蘇媚兒聞聲下樓,躬身行了個禮,柔聲道:“不知姑娘來蔽坊有何指教?”蘇媚兒觀察這位女子的身形,到像個習武之人,不像前來學藝的。
“蘇小姐有沒聽過白水寨的名頭?” 女子朗聲道。
蘇媚兒微微一笑,柔聲道:“開店之前我就已經知曉了,在這條街道上做營生,需給白水寨上份子錢。” 說罷,從衣袖中拿出一小錠元寶。
這位美貌女子正是白水寨寨主的女兒白靈。白靈把元寶收到袖子裡,道:“蘇小姐說話辦事如此周到,日後必定生意興隆。”
白水寨收份子錢,一般都是小嘍囉出手,今日卻是寨主之女親自到來,蘇媚兒微微詫異。隻見這位白靈小姐收了銀兩並不離去,而是在店裡晃晃悠悠轉了起來。
白靈轉了一圈又一圈,忽然開口道:“聽說蘇小姐在青州是花魁?無數男子為之神魂顛倒。”
蘇媚兒捂嘴輕笑:“那都是從前的事了,現在我已從青樓贖身,是個平平無奇的樂坊師傅。”
隔了好久,白靈忽然扭捏道:“我有一事想請教,望蘇小姐解答。”
蘇媚兒答:“但說無妨。”
“那個...我想問...如何才能讓男子為之神魂顛倒?” 白靈結結巴巴,臉頰緋紅。
蘇媚兒心裡一樂,原來這位看起來英姿颯爽的大小姐也是為情所困啊。蘇媚兒道:“ 要讓男子為你神魂顛倒,你一心一意對他,讓他在世上找不到比你更好之人即可。”
蘇媚兒這番話實際毫無道理,她媚骨天成,男子隻要看她一眼便深陷其中,和對男子一心一意有什麼關係了。
白靈聽了蘇媚兒這番話,卻暗自思索起來。自己對秦晚舟已算得上是一往情深,幫他做假元寶,幫他湊銀兩,但是他終是娶了彆人。
“萬一...你喜歡的人娶了彆的女子該如何?” 白靈咬牙切齒,雙眼充血,似乎就要流下淚來。
蘇媚兒悠然道:” 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要是真心喜歡,做妻做妾又有和區彆?“
“胡鬨!我白靈怎麼可能去做妾。” 白靈忿忿不平,眼含熱淚的走出了門外。
蘇媚兒看著白靈憤然離去的身影,不禁搖頭,心想這世人總是難過情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