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環海路慢慢的走著,偶爾能看到零星的夜跑愛好者,在路燈晦暗燈光的映照下,遠處的大海變得虛無而又縹緲。耳畔是海浪拍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壯闊。
許願覺得自己走不動了,喝了酒,吹了海風,她現在恨不得直接躺在路上睡過去。
她看了一眼周勁鬆,寬鬆的西褲,筆挺的襯衣,他本就身形高大,再加上長期健身,這樣的穿著更顯得氣宇軒昂,如圭如璋。看這樣子,應該是從公司直接過來的。
“坐會吧,累了。”許願看到路邊的長椅,終於忍不住要休息一下。
周勁鬆:“好。”
坐在岸邊的長椅上,眼前是茫茫無際的大海,卻被一片悄無聲息的黑暗所包圍,根本看不清輪廓。就好像是縈繞在心頭上的未知,漫無邊際,心生茫然。
周勁鬆看了下坐在身邊的許願,她一直盯著遠處的大海,好像沉浸其中。他能清晰的看到她飽滿的額頭和高挺的鼻梁所勾勒出來的優美弧度,這張側顏美的讓他挪不開眼睛。
他知道她有心事,他糾結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不想讓她憋在心裡,他想做那個傾聽者,哪怕聽到的字字句句會讓他心如刀割。
許願轉頭望著周勁鬆,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她突然很想跟他說話。她心裡藏了太多的事情,這讓她感到壓抑。她覺得自己最近一段時間變了好多,突然就開始患得患失,矛盾糾結,跟之前那個冷情冷心的自己完全不一樣了,這樣的變化讓她有些害怕,她覺得自己要掌控不住了。
“是小可告訴你的?”許願開口問道。
周勁鬆看著許願,他知道,這個姑娘機敏的很,也沒有否認,點了下頭。
許願看著他笑了笑,輕聲說:“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陳錦兒跟我說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她看了一眼周勁鬆,繼續說道:“是關於陳最的。”
她能明顯看到周勁鬆的表情動了下,眼裡有一閃而過的不安,但很快就恢複了,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周勁鬆隻靜靜看著她,並沒有出聲。
她頓了頓,眼神看向了遠處深邃的大海,繼續說道:“我跟陳最分開的時候,其實並不愉快。我高一那年,好像新年剛過完沒多久,我外婆突然病了,需要立刻做心臟的手術,我翻遍了家裡的銀行卡和存折,還差好多。我聯係不上我媽媽,我就去找我爸爸,但是那個阿姨還有她兒子......”許願用手裹緊了自己身上的披肩,鎮靜了下自己,接著說道:“他們不肯讓我爸爸見我,更不願意出錢。喬楠楠當時跟著父母出去旅遊了,我也聯係不上,家裡也沒有什麼親戚,我實在沒有辦法,就找了陳最。”
周勁鬆聽著,心裡一陣陣發緊,他知道她父母離異,知道她一直跟著外婆生活,他也知道,她的成長必定異常艱辛。但是,他想不到的是,隻有15歲的許願居然還要麵對這樣的慌亂和不知所措,那是跟她相依為命的外婆,他甚至能感同身受她當時的無助和害怕。
“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有聯係上陳最,隻好給他留言。當天晚上,他媽媽來了。”
許願到現在都很清晰的記得,那樣一個高貴而又美麗的女人,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優雅。她們在醫院大廳站著,她就隻輕輕拉著她的手,跟她說話,溫和而又好聽的聲音,卻輕而易舉的擊碎了她的所有的自尊和驕傲,她甚至到現在都依然清晰的記得她說的每一個字。
“她跟我說陳最不肯出國,在家裡跟他們鬨了好久。留學這件事情是早就計劃好的,也為此準備了很長的時間,而且這個學校是好不容易才申請到的,實在不想讓他就這麼放棄。他們希望我可以勸勸他,甚至於,隻要我願意,可以送我跟陳最一起出去,他們來負擔我所有的花銷。”
周勁鬆聽著,覺得有些心疼,他知道,許願雖然外表冷淡,但內心卻是驕傲的,隻是她在聽到這些話語的時候,該有多難過。
許願接著說道:“我答應她媽媽會勸他出國,可是這也讓我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的生活,是怎樣的一塌糊塗,“雲泥有彆”這四個字突然就在我腦海裡具象化了。”
“後來,他媽媽還是幫我付了外婆的手術費,當晚我外婆就接受了手術。”
周勁鬆看到許願對他笑了笑,隻是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掉落在她淺藍色的牛仔褲上,暈染開一片水漬,讓他的心也跟著泛起一片波浪。
然後是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我接受了。”
周勁鬆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一點點往下墜,他想不出什麼話語來安慰這樣破碎的許願,隻好滿眼心疼的望著她。
“後來,陳最來找過我,我找喬楠楠媽媽借了這部分錢,還給了他。我跟他說我們之間不合適,讓他出國去留學,還讓他以後都不要來打擾我。我把隱藏在內心的自卑產生的怒氣全發泄在了他的身上,現在想來,我其實,挺對不住他的。”
許願看著周勁鬆,輕聲說:“我是不是對他挺過分的?”
周勁鬆沉默著沒有說話,他其實很想抱一下這個女孩,但是他沒有勇氣。他現在除了心疼,根本什麼都做不了。他其實很羨慕陳最,至少,在許願最無助的時候,他能在她的身邊。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許願看著他笑了,可能是真的累了,也可能是真的喝的有點多,她把頭靠了過去,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