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侯戈在地鐵上注意到了一個……(1 / 1)

侯戈在地鐵上注意到了一個男生。

彆誤會,侯戈是直男,隻不過那個男生長得像是一個他見過的人。

那個男生比侯戈稍微高一點,戴著口罩和眼鏡,用一隻手抓著欄杆,另一隻手的大拇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來點去,好像是在打字。

本來侯戈隻是無心向那個男生的方向瞥了一眼,,結果發現那個男生皮膚很白就多看了兩眼,又發現那個男生右邊鏡片比左邊鏡片厚不少,導致兩隻眼睛看起來不一樣大。這兩個特征迅速喚起了他塵封的記憶。他上大一的時候,也遇見過這麼一個人。

那時候的他自己剛進入大學校園,又青澀又懵懂,還沒搞清楚高中和大學的區彆。看到路邊有不同的社團發招新傳單,他都接下傳單按著傳單上的聯係方式包了名,想著多進幾個組織玩一玩,好好體驗一番大學生活。況且麵試也不一定成功,多麵試幾家總有地方會願意要他。學生會、社團聯合會、演講社、棒球隊、辯論隊......各個社團的麵試方式大同小異,基本就是做個自我介紹,再做些和社團主題相關的活動。學生會問他在學生工作中遇見問題要怎麼處理,演講社讓大家挨個做個三分鐘演講,棒球隊直接遞給他一個球棒讓他擊球試試。其實大部分組織都沒打算篩人,設計的環節也沒有刻意刁難人,提前做點功課就能輕鬆過關。侯戈很快就掌握了這套遊戲規則,很快加入了一些團體。

唯一有點不同的就是辯論隊了。沒有自我介紹,報名之後直接安排了辯論題目和對手,讓每個新生直接打招新賽,按表現來判斷入隊人選。

侯戈從來沒接觸過辯論,他報名是因為看過《奇葩說》,覺得那檔辯論綜藝很有意思,想體驗那種用層出不窮的俏皮話吵架的快樂。

他到現在還記得自己拿到的題目:成為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有利於/不利於個人發展,他的持方是不利。

他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那場比賽算是他進入大學以來的第一個挫折,辯論隊的麵試也是他報名的諸多麵試之中唯一一個沒能通過的麵試。

侯戈為那場比賽寫了三千多字的發言稿,查了不少資料,他自認為做足了準備,甚至他到現在還記得提出精致利己主義者這個概念的人是北大中文係的錢理群教授。但那場比賽的結果是他和對手,一個漂亮的女孩,各自念完立論稿之後,在對辯環節就被一個高高瘦瘦的麵試官師哥打斷。那個打斷他們的人問他們是否準備了結辯稿,對手說沒有準備,侯戈還沒來得及說自己準備了,那個人就直接說那這場比賽就可以到這裡結束了。

麵試者很有禮貌的問了侯戈和對手女孩的專業,然後讓女孩先回去等結果。等女孩離開,他告訴侯戈這是理工辯論隊的入隊招新麵試,隻有理工類專業的學生可以報名,而侯戈的專業是國際新聞,不應該在這裡報名,而是應該麵試自己學院對應的辯論隊。侯戈這才明白自己報錯了名,滿屋子的師哥師姐嬉笑起來,讓他稍微有點臉紅。到這裡其實還沒什麼,那個麵試者又添了一句:“其實我建議你不是真的對辯論很感興趣的話就沒必要報名你們自己學院的辯論隊麵試了,以你今天的表現來看通過的機會是特彆渺茫的。你和你的對手都對這道題沒有任何理解,一直在講車軲轆話,而且也沒有任何辯論的技巧。你們這場比賽我稱之為笨蛋VS迷糊,你就是這裡麵的笨蛋,如果還要繼續接觸辯論的話要好好下點功夫才行。”說完,他和屋子裡的其他人聊起天來,侯戈站在麵試教室的講台邊,抿著嘴捏著自己的口袋邊,不知道該不該說話,也不知道該不該離開。

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有人注意到他,告訴他可以離開了。侯戈一言不發,把東西塞進背包走出了教室,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離開教室的時候好像看見那個批了他一頓的男生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他走出教室門,下一組麵試的同學被招呼進了教室。他就一屁股坐在教室門口給等待麵試的同學準備的椅子上。其實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失敗、畢竟是報錯了名就算他發揮的很好也沒法通過麵試、那麼多社團不差這一個。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他還是稍微有點委屈。他平時也不是玻璃心的人,但是這個辯論隊帶給他的體驗真的是很糟糕。三番五次的被打斷,自己一句話沒說就被批了一通,告訴他表現得很差但又沒說具體差在哪裡。對方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就比自己早上一年學,卻拿出一副前輩的姿態,再並不了解侯戈準備情況的時候直接評價他是“笨蛋”明明他很認真的查資料準備了,但是被說成一無是處,努力被否定的感覺真是不好受。

他坐在教室門口調整呼吸和情緒,打算整理好心情再離開。這時候旁邊坐下一個人,坐定之後和侯戈搭話:“同學你好,你是下一組要麵試的同學是嗎?”侯戈擺擺手苦笑了一下說沒有,自己已經麵試完了。侯戈回答完問題看了那個人幾秒,對方戴著眼鏡和口罩,皮膚白得甚至有點反光。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映在兩人身上,照在那人皮膚上的光線幾乎全被反射到了彆處,那皮膚被照的甚至隱隱有點透明。對方聽完侯戈對他問題的回答嗯了一聲沒再說話,本著不冷場、不讓話掉到地上的原則,侯戈反問了對方一句那你呢,也是來打招新賽的嗎?對方笑了笑說不是,他是負責麵試打分的麵試官之一,隻不過有點其他事情耽擱了所以遲到了一會。侯戈說:”原來是辯論隊的師哥哈哈哈,那師哥你不直接進去嗎,上一組同學剛進去沒多久應該還趕得上。”對方搖了搖頭說沒事,等這組比完再進去吧,現在進可能會打擾到他們的發揮呢。侯戈和對方對視了一眼,兩人客套的笑了笑。

侯戈一直想著剛剛自己的比賽,想到剛好這個師哥應該懂屋裡那些人麵試的標準,吸了一口氣問:”那師哥能幫我看看我準備的立論稿嘛,剛比完裡麵的師哥說我表現很差哈哈哈,因為沒接觸過辯論,想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師哥一愣說當然可以,又皺著眉頭問侯戈:”他們直接說你表現得很差嗎?應該是讓你回去等結果通知才對吧。”侯戈趕緊解釋自己是因為專業問題報錯了名,可能是這個原因讓裡麵的人直接說了麵試結果。師哥點點頭說明白了,他一邊接過侯戈從背包裡拿出來的稿子,一邊說:“裡麵那個師哥有時候說話有點直,要是他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你彆往心裡去,我替他給你道歉。”侯戈趕緊說沒有沒有,師哥這才開始看他手寫的資料。

看了幾分鐘,師哥開始給他講解:“你的立論其實結構沒有問題,首先是資料和定義的闡釋,後麵是大論點和分論點,每個分論點後麵跟論據,這一塊還挺好的。隻不過第一個問題是最前麵的定義和資料很多,花了好幾百字介紹精致利己主義者的來源、發展,但這些都不必要,你隻需要自己對這個核心概念有一個定義就可以,比如你可以定義精致利己主義者是會在各種決策中做出利己選擇的人,在損人利己的情況下他也會做利己選擇,並儘量掩蓋對他人的損害。這個核心概念講明白,讓聽眾、評委、對手能夠認可就可以。你還花了幾百字寫什麼是有利於,什麼是個人發展,但這兩個概念並不是這個辯題的核心概念,大家也對這樣的概念有一個普羅大眾的基本共識,所以不需要花這麼多筆墨,可以適當簡略,甚至不在這裡提。但什麼是有利於,什麼是發展涉及到一個東西叫做辯題的標準,這個問題我們後麵再看。我們還是先說你的定義,你寫了這麼多資料在這裡,但是你對精致利己主義者的定義是什麼呢?”侯戈一下子被問住了,支支吾吾說不上來。師哥繼續說:你看,這就說明你雖然引用很多資料,但並沒把這個定義說清楚,你自己也對這個概念沒有想法,那接下來的辯論就很難成立......"

那位師哥那天科普了好多關於辯論的基本知識,下定義、與對手達成共識、怎麼準備辯論賽、怎麼查資料、怎麼在比賽的質詢環節中問問題......給侯戈講明白了他稿子的不足,還很貼心的安慰他其實這道題很難,辯論小白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好了......侯戈被批評的鬱悶一掃而空,甚至有點開心起來。師哥講解的時候,他一直看著對方的臉,那位師哥的鏡片就是右眼比左眼厚很多,導致兩隻眼睛的大小看起來不一樣大。

後來侯戈又參加了自己學院的辯論隊招新比賽,通過那位師哥給的技巧成功通過麵試。他也與理工辯論隊的同學打過友誼賽,但卻再也沒見過那位皮膚很白,兩眼鏡片厚度懸殊的師哥。

侯戈考慮了一下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問問,轉念一想自己已經大四,那個師哥早該畢業了,眼前人肯定不是他想的人,遂作罷。

侯戈不知道那位師哥留了一級,所以才能站在他眼前,和他搭同一班地鐵;也沒發現對方已經有意無意的瞥了他好幾眼;他也沒想起前幾天,眼前的林唐在換乘站被早高峰的人流擠得和他貼在一起,親到了他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