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你還猶豫什麼?她就算有什麼花招,還能敵得過我們數萬人?”
“依我看,她就是在故弄玄虛拖延時間,若是等援軍來了,我們反而不好出手,不如現在……”
洛擎蒼身旁,喬宴和杜夜容一左一右地催促著。
沉吟幾息後,洛擎蒼才開口:“蘇掌門,若你賭輸了,該當和解?”
蘇時雪見他終於上鉤,冷冷一笑:
“輸了就死了,死了還要什麼解?”
她眼神微動,望向麵前懸浮了許久的卡片,抬手握住。
頃刻間,龐大的力量衝破阻滯,如水庫開閘,高聲叫囂著衝向她身體的每一寸。
周遭圍堵著的數萬問玄宗魔修、半空中懸停著的三位長老、蘇時雪身旁的幾名弟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隻是,他們都覺察到,一瞬間,這位冷麵掌門的氣勢陡然變了,比方才的強大更加居高臨下、比先前的冷淡更加睥睨蒼生。
下一瞬,蘇時雪從原地消失了。
“人呢?!”
喬宴剛提劍想要出招,卻看見一直站在原地的蘇時雪突然消失了。
杜夜容手持法器獵心環,張狂一笑:“怕是跑了吧!小家子氣,難道她還以為她跑得了?”
“閉嘴!”
洛擎蒼依然兩手空空懸停著,麵色嚴峻得像結了冰:“氣息還在,她沒有……”
“在找本尊嗎?”一道清冷聲音突然響起,隱隱有幾分戲謔。
聲音忽遠忽近,忽高忽低,像是在空中跳躍、盤旋,不知人在何處。
“故弄玄虛!有本事正麵一戰!”暴脾氣的杜夜容耐不住性子大吼道。
“嗬。”
一聲冷笑盤旋在天地之間,似是在萬裡之外,又似在每個人耳邊。
幾息前還無比猖狂的問玄宗魔修弟子們,此時齊齊噤了聲。
這、這是什麼功法?太詭異了!
蘇時雪隱入虛空中,並沒有急著出招,而是闔眸享受了片刻。
肌膚之下,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每一寸神經都在顫抖。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強者的感覺啊。
弄空間於指尖,跨萬裡如寸許。
蘇時雪隔著薄而透明、卻無人可看透的虛空屏障,掃了一眼烏壓壓的人群,唇角緩緩勾起。
下一刹,她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洛擎蒼麵前,衝著他抬起一隻手掌。
“虛空輪回?”洛擎蒼瞳孔一縮,隨即放肆狂笑:“哈哈哈哈哈,小女娃,這次你可失算……”
他剛祭出可以破解此招的落無儘網,身形卻突然僵住了。
預想中的虛空之力並沒有襲來。
那手掌消失了,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人也消失了。
“你……”
洛擎蒼猛地意識到了什麼,可已經遲了。
下一瞬,他聽見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響起,天地間仿佛一下墮入惡魔深淵!
“啊!!”
“我的手……”
“好痛!!”
“呃啊——”
四麵八方的哭嚎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令人頭皮發麻!
數萬名魔修弟子,斷手的斷手、斷腿的斷腿,霎時間血染天地。
問玄宗魔修儘數重傷,隻用了一息。
喬宴大驚失色:“破虛分身?!她、她竟然能、能一瞬間放出數萬個破虛分身?!”
他知道這個女人可以操縱空間、使出同時分身各處的‘破虛分身’法,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能同時放出如此多的分身?
這怕是要一瞬之間榨乾全部氣力!
難道她根本沒有中毒,反而修為又突破了?!
而且……喬宴緩緩吞了下口水,先前的囂張早已消失不見。他環視著受傷不敵的弟子們,眸光緩緩顫抖起來。
今日傾巢而出的數萬魔修弟子,現已全斷了手腳。
而那女人,並不是用刀劍砍斷的,而是用她那可惡的虛空吞噬的!
也就是說,這些弟子再無接回斷肢的可能!
經脈截斷、元氣流失,他們再無進益可能,全是修煉的廢人了!問玄宗也要完了!
一旁,修為較差的杜夜容環視四周,看見眾弟子的慘狀,猛地握緊手中的獵心環,驚呼道: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那女人她……”
“本尊在這兒呢。”
寒冰般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響起。
杜夜容瞬間睜大雙眼,下一瞬,便感覺後背一涼。
能夠操控虛空的掌心緩緩抬起,隔空對準了他,下一瞬,白虎坐騎背上閃過一片光點,已是空無一人。
“虛空輪回……”喬宴在蘇時雪出現的那一瞬,便已撤出數十丈遠,膽戰心驚地看著杜夜容消失的方向。
剛釋放了數萬個破虛分身,她就像沒有絲毫損耗一樣,又使出這一消耗極大的最強殺招?!
哪怕是大乘巔峰強者,也不能像她這般,毫無顧忌地接連出手大招吧?
喬宴瞳孔大震,閃身就要逃跑。
他錯了,他們都錯了!
這個女人根本沒有中毒,成為廢人更是無稽之談,她不僅沒有變弱,還變得更強了!
斬落數萬人隻用一息,三招勝敵怕是還留了餘地!
喬宴腳踏夜龍劍,剛閃出少許,就聽見一個令他膽顫的聲音:
“這片空間都在本尊掌心之中,你還想跑?”
“咚”地一聲,喬宴當頭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空氣中什麼都沒有,可就像豎起了一層堅不可摧的牆,將他捆在了這裡。
意識到無處可逃,喬宴緩緩轉過身,企圖求饒:“蘇、蘇掌門,做人留、留……”
彌漫著血腥氣的空中,蘇時雪的身影憑空閃現,一瞬出現在喬宴麵前。
“留什麼?”
她居高臨下看著喬宴,淡漠的神色自始至終都沒怎麼變過。
“之前,是不是你說,要搜本尊的身?”
喬宴嚇得腿一軟:“掌門聽錯了、掌門聽錯了!某怎敢……”
素白的手掌在他眼前抬起,下一瞬,聲音、身體和靈魂一起,落入虛空。
蘇時雪撈起喬宴身上掉落的長劍和納戒,與杜夜容的雙環、納戒一起收入囊中。
瞬息間,她又回到人群上空,懸停在濃厚血氣與哀嚎中,冷冷望著躺了遍地的負傷魔修弟子。
“剛才,你們一口一個廢人地叫著本尊,現在怎麼不叫了?”
蘇時雪緩緩翹起一邊唇角,笑容中卻沒有絲毫暖意,隻有令人膽顫的殺氣與冷漠。
回答她的隻有呼痛的慘叫聲。
再眨眼,她已經閃至洛擎蒼麵前,手一伸,輕鬆破掉了他的防禦,一把捏住他的脖頸。滿臉驚痛的大長老被她攫住呼吸,臉色瞬間漲紅,蘇時雪卻不急不慢地欣賞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道:
“說啊。不是說本尊是廢人嗎?怎麼不說了?”
“你……你瘋了!”洛擎蒼從齒間擠出幾個字,怒視著眼前惡神般的女人。
蘇時雪漫不經心地翹了翹唇角,手指緩緩收緊:“落無儘網留下,你就可以滾了。”
“魔修界不會放過你的……”
“嗬。”
蘇時雪再次收緊手指,垂眸聽著指間響起的“咯咯”聲:“那就來。”
已經年老衰弱的洛擎蒼,被巔峰狀態的蘇時雪全盤壓製,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脖頸幾乎要被捏斷。
最終,洛擎蒼滿眼恨毒地丟出他的至愛法寶,這才換回了一絲呼吸。
他身形踉蹌,瞬間退開數丈之外,恨恨道:“今日血仇,來日老夫必定找回!”
已經將落無儘網收入囊中的蘇時雪滿不在乎地掃了他一眼,而後手一抬,撤去了這片空間的封禁:“帶上這群丟臉的手下敗將,滾吧。”
距離‘頂峰重現’卡失效還有幾分鐘,蘇時雪懸停在半空,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血脈僨張的盛大力量。
操縱空間、蔑視眾生的感覺,令她著迷。
幾次呼吸後,她身形再閃,回到她幾個弟子身旁,緩緩走到聞千合麵前,垂眸看著滿身鮮血的他。
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到近乎透明,若不是長睫還微微顫著,幾乎不像是個活人。
他的傷實在過重,尤其是橫貫前胸的劍傷,是被喬宴的夜龍劍所致。那劍刃沾染夜龍邪氣,尋常丹藥根本無法治愈。
“師尊……”
宗政姝眼睛泛著紅,可憐巴巴地望向蘇時雪:“師尊快想想辦法,大師兄的傷止不住血……”
蘇時雪冷冷瞥了她一眼,抬手把她撥到一邊,在聞千合身邊蹲下。
聞千合抬了抬眼,聲音虛弱無力:“師尊,不用……”
“彆動。”蘇時雪一把扯開他破碎染血的衣襟,伸手放在他血肉翻張的前胸上。
聞千合體內的精血與元氣一直在不斷流逝著,劍傷的邪氣也在不停侵蝕他的經脈,他已經有些視物不清了。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也是這樣臟亂的街頭,也是這樣失血過多帶來的冰涼虛弱感。
那時他才七歲,整個人才丁點兒大,便已親手埋葬了他全部的家人。
天下之大,七歲的他卻沒有家。
無家可歸的他隻得流浪街頭,撿過路人丟棄的垃圾,搶過野狗嘴裡的食物,會為了小半塊餅,和其他流浪兒打得你死我活。
那個冬天,風寒重病的他暈倒在街頭,擋了貴人的路,險些被當街打死。
奄奄一息的他蜷縮在幽暗的牆角,失神地望著身旁沾滿血跡的碎石塊。
那時的他迷迷糊糊地想,若他死了,這世間怕是隻有這塊帶著他的血的石頭,會記得他吧。
也就在那時,那個神色冰冷的女子出現在他麵前,撿起了他、救活了他,將他帶回了那座山峰上。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已不是當初險些死在路邊的弱小孤兒了。
時間過去太久,他竟然差點把這事忘了。
聞千合近乎失去生機的麵龐動了動,扯起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