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已經不再對安靜地用完晚餐抱有什麼希望。
但吃飯的時候被夾在中間還是太超過了。
英語課代表安霍坐在我的右邊。
他輕笑著,將自己盤子裡的蛋撻夾到我盤子裡。
接著柔聲細語:“看你這麼瘦,多吃點。”
語文課代表薑和碩坐在我的左邊。
每次看到安霍給我夾菜,薑和碩都要暴跳如雷、欲言又止。
然後“哼”一聲,再惡狠狠地將蛋撻從我的盤子裡夾走。
“餅餅你也嘗嘗這個,可好吃了。”
安霍看到後繼續夾給我。
“哼。”
薑和碩則會緊接著將落在我盤子裡的食物夾走,並在安霍麵前狠狠吃掉。
像這樣循環往複。
如此,一條起點為安霍、終點為薑和碩、途徑我的盤子的食物運輸鏈條就這樣完成了。
運行效率高,食物損耗率低。
安霍成功地激怒了薑和碩,薑和碩如願以償地吃到了安霍的食物,每個人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可喜可賀。
……個鬼。
沒有人關心我的食欲嗎?
幸好安霍夾過來的食物都是都是些蛋撻、雞翅、雞米花之類的油炸食品,不會影響其他食物的風味。
若是那種連湯帶水的菜,情況則會更加糟糕。
總吃油炸食品可不好。英語課代表的飲食習慣看起來不太健康。
說話間,安霍又夾來一塊黑椒雞塊,“餅餅吃這個~”
說完,那隻雞塊就要落進我的西蘭花裡。
“等一下。”
我抽出一張紙巾,將其折疊整齊,把光滑的一麵朝上,對安霍說:“放在這裡吧。”
起碼讓這條食物運輸鏈繞開我的盤子。
安霍乖乖地把黑椒雞塊放在了餐巾紙上,“好。餅餅說放在哪裡就放在哪裡。”
他把聲音夾得更柔和,“可不要再讓某些多餘的人搶走哦。”
薑和碩用他磁性的播音腔重重地哼了一聲。
可以了,隻會說“哼”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另外,你已經經過我的盤子夾走了安霍的一對雞翅、一個雞腿、三個蛋撻和薯條若乾。
差不多也該吃飽了吧?
看著薑和碩虎視眈眈地盯著我麵前的那隻黑椒雞塊,我拖動餐巾紙的一角,將雞塊拖到薑和碩附近。
不吃嗎?我以眼神示意。
薑和碩眉頭緊鎖,拿起手中的筷子,猶豫著伸向雞塊,同時緩緩張嘴——
“嗝。”
一個響亮的飽嗝。
哦。看來是吃飽了。
還有,吃完飯打飽嗝也不過是正常的生理現象,沒有什麼好害羞的,彆眼含怒氣地瞪著我,我隻是無辜的路人。
終端已經無法接收更多內容,作為鏈路中的一環,為了避免食物浪費,我平靜地把那隻黑椒雞塊夾起來吃掉了。
“你!”薑和碩拍桌怒起。
“薑和碩!”安霍也拍桌,站起來與他對視,“本來就不是給你吃的,你吃飽了還不讓彆人吃?彆欺人太甚!”
是的,彆欺人太甚。
雖然你們兩個半斤八兩。
薑和碩悲憤交加:“現在你願意跟我說話了?就為了維護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
你這麼說我可有點傷心了,我們可是同班同學。
不過也側麵驗證了我路人準則的正確性和實施上的成功,倒也不錯。
“我什麼時候想跟你說話,和彆人沒關係。”
安霍雙手環抱,目光滑開,努力裝作雲淡風輕。
薑和碩被安霍無所謂的樣子徹底激怒了,他將一條腿邁到凳子外,拽住安霍的領子:
“你明明跟我接吻的時候那麼享受,一副離了我不行的樣子,約定期限一過就立刻翻臉走人。”
“明明我們兩個人獨處時,你都會用帶著哭腔的聲音纏著我索吻,總是喘息著說不夠、還是不夠,說隻有我能滿足你。”
安霍這才有些慌了:“誰……!傻子!彆在這種場合說那些事!”
我讚成,彆在這種場合說那些事。
薑和碩對安霍的慌張很滿意,他變本加厲,“你不讓,那我偏偏要說。那次在學校後花園……”
學校後花園也曾是你們kiss的戰場啊,或者說我們學校還有一片未經染指的純潔之地嗎。
還是抓緊時間吃點飯吧。
唉?今天的山藥咬起來脆脆的哦。
安霍漸生怒意:“你也太會美化自己的回憶了吧,明明那天……”
美化回憶,確實是戀愛中的人經常會不自覺地做出的事情。
說起來,山藥似乎的確是分好多種的,有軟糯些的、適合用來做甜品糯山藥,也有一些像這樣適合用來炒菜的脆山藥。
薑和碩:“你這麼說也沒錯,但是……”
薑和碩說什麼?哦他說什麼無所謂。
什錦的做法不錯是不錯,不過就我個人口味而言,山藥果然還是醋溜著更好吃一些。
安霍:“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胡攪蠻纏!性格也糟透了,除了吻技你哪裡好啊?”
他還擅長使用成語,這勉強可以算一點吧。
蛋羹的火候也恰到好處,總感覺食堂的廚師們今天有些超水平發揮了。
薑和碩:“在你眼裡,我僅僅隻有這一點優點嗎?”
成語使用達人沒被算上麼,可惜了。
實際上我一直不太喜歡西蘭花,但不知為何,它總是在健康食品中出現,也許自身的營養成分確實有值得誇耀的地方?
如果把吃下去時產生的“這東西有養生效果我的身體應該也因此而變健康了”這種情緒價值算在味覺之內的話,那它的確很好吃。
安霍:“哈。有這一點你還不滿意嗎?”
香菇滑雞一直都是一個很穩妥的菜品,味道上不會出大差錯,隻是隨機到的雞塊的部位就要看盛菜阿姨的心情了。
今天盛菜阿姨的心情大概不錯。
薑和碩:“好啊,那就讓你回憶一下我唯一的優點。”
他拉近安霍的領子,幾乎歇斯底裡地吻了上去。
我抬頭。
正上方是兩隻接吻的嘴。
我:“……”
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話說你們脖子能不能伸長一點?
感覺兩具身體都要貼在我身上圍成拱門了。
就算我多麼中意今天的晚餐,坐在這樣詭異的拱門下麵,都很難吃得下去吧。
安霍在休息間隙中氣喘連連:“彆、彆這樣,大家都在看著呢……”
薑和碩輕輕撫摸他的頭頂,“沒事的,大家都在吃飯,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邊。”
這邊是哪邊?
我們不是同一邊嗎?
然後是熟悉的嘖嘖水聲和情難自抑的哼聲。
“嗬呃……”
“啊……”
“嗯……”
“唔……”
好吧,為什麼你們每次接吻都要發出這種聲音?
雖然我對於這種場麵可以說見怪不怪了,但你們兩個比較特殊。
畢竟我上一次聽你們發出這種聲音還是在廁所裡。
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不適合在吃飯時間聯想到的事情吧。
我勉強從兩個人中間擠出來,以防英語課代表真的需要人手,臨走前我問了一句: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讓語文課代表幫你拿試卷,怎麼樣?”
安霍淚眼朦朧地嗯了幾聲。
那就權當你知道了。
他們兩個也不需要我管,大概率不會被其他人發現,而且很快就會和好吧。
在一些文學設定裡,不管吵多凶的架,隻要做上一次就會和好如初。
大概在這個世界也是同樣的邏輯。
不管剛開始吵架多麼凶,經過kiss之後,感情立刻就會莫名其妙地好起來。
我端著餐盤離開,帶著愧疚感將吃剩的菜倒進垃圾桶。
走出食堂,悶熱的氣息一消而散,四下寂靜,夜色冰涼沁人。
我把手插進校服的衣兜,抬頭看著夜幕中稀疏的星星。
啊。
已經開始消化不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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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請你可以保密嗎?我什麼都會做的!”
第二天上午放學時,安霍雙手合十,神色誠懇地望向我。
什麼都可以做?
下次還是彆這麼說了。
這種台詞放在任何語境下都很危險。
我的話,當你們再去學校後花園的時候,幫我挖十幾條蚯蚓就可以了。我想拿來打窩釣魚。
——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是以秘密來要挾彆人,通常都是不可取的。
並非我有多麼道德高尚,而是“與其他人共享一個秘密”這件事情本身就有樹立flag的可能性。
我整理好課本,拉上書包拉鏈,才像慢了半拍一樣反應過來:
“保密?關於什麼保密?”
“就是我跟薑和碩……我們兩個……呃……”
安霍心虛地看向我。
我點頭,“哦哦,你們昨天吵架了是吧?光顧著吃飯了,沒有幫你們調解,真是不好意思。”
然後不解地問,“你們兩個吵架也要保密嗎?為什麼?”
“呃……”安霍一時語塞,表情又是慶幸又是尷尬,“吵架,呃……吵架為什麼要保密呢……”
等了半天沒等來回複,我深吸了一口氣,掂了掂書包,幾乎有些恨鐵不成鋼。
隨便編個理由吧。
什麼理由我都會信的。
……好吧。
看來人在被逼急了的時候確實很容易說出“什麼……都”這樣的句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