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和我們一起”小六立刻點頭,生怕慢一點就被拒絕。
隻要能和姑娘一起,她什麼都不怕。
姑娘沒來之前,誰都能欺負她,姑娘來了之後去那都帶著她,再也沒人欺負她。
姑娘還讓她議事,雖然她不太懂,但其實心裡很開心,說不出的開心。
最主要的是,姑娘喜歡她做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會和她一起想怎麼做更好吃,怎麼吃更美味。即使有時做壞東西,也不會被打罵,還會幫她想辦法改進。
她早就想好了,要一直一直跟著姑娘,大概真是和姑娘議事後膽子也大了吧,她也有想爭取的東西,哪怕為此丟了小命。
這感覺真好!
言月同意後,小六麻利的收拾東西,然後三人悄聲上了小七備好的馬車。
馬車出了府,小七問,“往那個方向走?”
言月問:“二公子在那個方向?”
小七用馬鞭指了指京城的方向,“我們要去找二公子嗎?”
言月看了看青川的方向,選了一個與青川和京城都不同的方向,“我們先擺脫追兵,再計劃下一步。”
小七點頭,馬車急速轉了彎,然後飛奔而去。
小七穿了一件男人的高領長袍,脊背挺直,坐在前麵駕車,言月望了一眼,安心不少。
小六關上車窗,言月靠著小六閉上眼,這才敢讓自己放鬆下來,也顧不得冷汗早已濕透了新換的衣衫。
小六小心地給言月披了一件大氅,看著姑娘蒼白的臉色自責不已,她已經聽小七簡短的說了一遍發生的事,很是懊悔。
她竟然去買東西,讓姑娘受了那樣的委屈,姑娘還安慰她,說是自己大意了,不怪她。
姑娘沒有怪她,小六卻更自責了。
看言月呼吸漸穩,小六輕手輕腳的讓言月躺在她腿上,暗自垂淚,姑娘太可憐了,竟然遇上那樣的事情。
言月迷迷糊糊睡著了,腦海裡全是江南的柔軟景致和母親溫柔的愛撫,舒服的讓人不想睜眼。
小六急的掉眼淚,姑娘自從睡著後,就開始起燒,這麼冷的天,身體熱的像炭燒,荒郊野外的,也沒什麼大夫,燒出個三長兩短該怎麼辦?
小六讓小七進城找大夫,言月聽見後,吃力地睜開眼,給小七說,“沒事,不能停,還不能停。”
“姑娘?”小六知道她們在逃命,“可是.....”
言月輕輕地搖搖頭,“好小六,我睡會就好了。”
小六眼睛紅紅的,隻能更加細心的照顧言月。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馬車顛簸,言月吐了幾次,不過好在燒慢慢的退了。
天色漸暗,小七放慢了速度,言月勉強吃了點東西,感覺清醒不少,不過臉色還是很蒼白,與身上披著的雪白狐裘幾乎一個顏色。
言月挑簾,皓月當空,偶有鳥雀從林稍中躍起,翅膀劃過青碧色的夜空,“小七,停一停”,然後指了指前麵一棵大樹,示意在那裡休息。
樹乾虯枝,樹梢掛著一輪圓月,此景甚好,不過三人卻無心欣賞。
小七把車停好,鑽進車裡,小六眼圈又是一紅,北方的十月已十分寒冷,野外的晚上,迎風駕車,寒風刺骨。
“小七,辛苦了!”言月說。
“無妨。”說完小七就靠著車廂坐下,閉上眼說:“你們說,我能聽見。”
“小七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小六心疼地說:“我真笨,我怎麼不會趕車。”
小七揮揮手,完全不在意,跟著將軍,急行軍時三天三夜不合眼也是常事。
言月和將軍比,仁慈多了。
言月拿出那張她已經看了好一會的簡略輿圖,指著一條路說:“我們已經跑了一天一夜,沒有見到追兵,所以我們走的這條路,不是他們主力追擊的方向。我們現在往北走,是最快出陽中的路線,如果順利的話,出了陽中,就可偏折向東南。”言月說。
“東南?”小七想了想,那是京城的方向,“不是不去京城?”
“他們肯定會往京城的方向追,沒追到人,就會放棄。等他們放棄,我們就可以往京城走了。”言月道。
小七仍舊閉著眼,“出了陽中,是擺脫了追兵,但如今陽中外,到處都在打仗,遍地都是強盜與流民,也不安全。”
“隻怕陽中也安穩不了多久,商郡守既然選擇了南下,就是正式入場逐鹿,陽中很快就會成為戰場。”言月道,世道徹底亂了。
小七睜眼:“出了陽中,就往京城的方向走,我出府前,給將軍寫了信,沿途也給將軍留了記號,將軍會找到我們。”
“我們這麼拚命地跑,一刻也不敢停,商夫人是真要殺我們嗎?我們能逃掉嗎?”小六忍不住問。
言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了一下說:“放心,沒事。”
小六點點頭,姑娘如此說,就一定沒問題,遂放下心來,小七抱著劍,一臉平靜,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接下來的艱險。
姑娘眼睛清亮,看著她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兩天來第一笑容。
小六突然覺得逃命也沒那麼可怕。
言月看小六放鬆下來,低頭沉思,有些事開弓沒有回頭箭,商夫人和商西肅對她下藥,以為隻要生米煮成熟飯,她自然就妥協,安心跟著商西肅。
所以如果被抓回去,妥協的話或許能活,如果抵死不從,他們一定會殺了她,到時候死無對證,事情就隨她們編了,也不怕和言家交待。
也一定會殺小六和小七滅口。
“那萬一,我是說如果我們被抓回去,會怎麼樣,姑娘會怎麼樣?”小六雖然沒那麼恐懼,但還是有很多問題。
“會生不如死。”小七冷冷開口。
小六嚇得一哆嗦,然後小聲說:“那我們還是趕快跑吧。”
“不會死。”言月道。
言月說的很篤定,因為她已經下定決心,即使被抓,她的活路最大,所以一旦真被追上,她留下,抓到了她,追兵必然不會對小六小七緊追不放。
小七帶著小六一個人,逃出去的機會很大。
所以無論如何,她們都不會死。
小七靜靜看著言月,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什麼也沒說,言月也隻是回了一個虛弱的笑。
燭光在兩個人眼中閃爍,格外明亮。
“我們沿途換了兩次馬,隻要多花點時間,追過來的人肯定能問出來,換馬就會留下線索。剩下的路,如果不換馬,隻能走小路,而且要給馬足夠的時間休息。”小七道。
一旦速度慢下來,很容易被追到,言月想了一下問:“我們天亮進城,把馬車賣了,前麵是邊城,應該有很多走貨的商人,我們找一個商隊,跟著他們走,這樣就不容易被發現。”言月說完看著小七問:“如此,可行嗎?”
小七是她們三個人中在外麵行走最多的,她不知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
小七閉眼想了一會,此法是可行,但想找一個靠譜的商隊有點困難。
她男裝慣了,一般人看不出來,但言月和小六都是嬌滴滴的姑娘,商隊魚龍混雜,安全是個大問題。
“天亮,我去找商隊。”小七思索片刻後道。
商隊雖然複雜,但她在,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接下來的方向確定後,言月對小七說:“你休息,天亮後我們再趕路,天也快亮了。”小七剛要拒絕,言月又說:“馬也需要休整。”
小七閉眼睡去,小六下車喂馬,言月裹緊大氅,也跟著下了車,夜裡空氣淩冽,讓人精神一震,頭腦瞬間清醒,遠處的群山和稍近的城牆,勉強能看出輪廓。
小六喂過馬,順著言月的方向看過去,群山巍峨,田野寬闊,油然而生一種豁達之情,語帶憧憬地說:“我從小在商府長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南市,從未出過遠門,更沒見過這樣的景色。”
言月微笑,“逆境中找花,這心態不錯。”
“什麼花?能吃嗎?”小六問。
言月笑著進了馬車,找個舒適的地方也開始休息,麵對未知,要儘可能地保持體力。
天亮進城,小七去找商隊,小六和言月去才采買食物,購置衣物,言月和小七裝扮成一對夫妻,帶著妹妹要去東都投奔嶽父,這樣不僅能避免一些麻煩,也有助於混淆追蹤者的視線,掩飾蹤跡。
小七帶來好消息,找到一個合適的商隊,三人一起用了早飯,養精蓄銳,午後和去京城的商隊在城門外彙合。
“為何要在城門外彙合?他們此刻不是也在城中嗎?”小六問。
“追擊我們的人,如果也想到我們可能混在商隊中,會在城內打探各個商隊的情況,我們在城外彙入商隊,更安全一點。”言月道。
“啊?他們知道我們和商隊一起嗎?”小六問。
“這個不一定,但要假設他們知道,我們才能想到更周全的方法。”言月道,“這就是走一步謀三步。”
“哦。”小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反正這些姑娘懂就行了。
城外三公裡處,一個浩浩蕩蕩的商隊蜿蜒在路上,目測有將近二百人,數百的馬匹,小六大為震撼,不知道一個商隊竟然這麼多人。
小七說,這個商隊做的是西域的生意,一趟生意要走一年的時間,行程六千多裡,途中要過沙漠,翻雪山,沿途更有盜賊和匪幫打劫,小規模的商隊根本走不完全程。
言月想能帶領這樣一個商隊,克服那麼多困難,穿過不同邦國,從那遙遠之地帶回馬匹、玉石和香料,商隊的領隊一定是個不可輕視的人。
小七策馬迎上去,商隊中走出一個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中原人的長相,但身穿外族翻領袍和皮靴,舉止隨意,目光慵懶,但一見到她們,眼神立刻銳利起來,就像瞌睡的雄獅,突然亮出了爪牙,給人很強的壓迫感,應該就是這個商隊的領隊。
但隨著雙方走近,那個人又恢複了懶散的樣子。
小七行了男子間的拱手禮,言月和小六戴著長紗垂至腳踝的幕籬,也曲身行了禮,商人脫帽點頭回禮,言月從未見過此禮,心想這應該外邦的禮節。
領隊一掃剛才審視的銳利,親切的攬著小七的肩膀,很是熱情的樣子。
小七掏出一個錢袋拋過去,領隊接過捏了一下,笑得更熱情了。
小七和商隊的護衛一起騎馬,馬是上好的西域寶馬,護衛也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
言月和小六被安排在一輛披著毛氈的馬車上,剛上車不久,挑簾進來一位身著紅衣的姑娘,嬌豔似火,碧綠的眼眸像是最美最清澈的湖水,讓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