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好回頭,見獨孤明立在不遠處,宣風和流雲跟在後麵。
“陛下!”
秦方好喜出望外,忙揮舞著木棍朝他奔去。
“沒想到你真的會來!”秦方好激動的在獨孤明胸口捶了一拳,“你太夠意思了!”
宣風上前推開他,怒目喝道:“不得無禮!”
獨孤明沒什麼表情,開口吩咐宣風:“去把獵物拾來。”
“他可真煩,”秦方好一隻胳膊搭在獨孤明肩上,耷拉著眼皮看著宣風的背影,“都是你給慣的。”
獨孤明側首看著秦方好,又看看肩上的爪子。
秦方好嘿嘿笑著,放下胳膊,問:“陛下怎麼才來?”
這種問題獨孤明是不屑開口回答的,他身後的流雲幫著解釋道:“小公子誤會了,聖上在約定的路口等了許久,遲遲不見小公子身影,才離開的。後遇到孔太尉家的公子,方知小公子還未入山,陛下才折返回來尋您,耽誤了些時間。”
“這樣啊!”秦方好乾笑兩聲,“我的馬今天拉肚子,否則我早入山了!”
流雲微微一笑,識趣的沒有揭穿他。
秦方好選的道沒人走是有道理的,灌木雜亂,怪石無章,時不時還有被野草遮蓋的險坡。
宣風拿一把長刀在前麵開路,小聲抱怨:“有好路不走,非要走這種破路。”
秦方好在後麵聽見了,他不是受氣的主兒,當即回嘴:“你主子還沒說什麼呢,你倒先矯情上了!”
“都住口。”一直沒說話的獨孤明忽然沉聲道。
宣風回頭,得意地睨一眼秦方好。
秦方好沉著臉,後悔找獨孤明搭夥了。
前麵的路愈加險峻,馬都不願意走了,獨孤明主仆三人商量著,就在附近找獵物,流雲留下看馬匹,宣風跟著獨孤明開路。
秦方好站在邊上一言不發。
幾人商量完,便各自帶上水囊出發。
上林苑原野泱莽,百獸棲居,是狩獵者的福地。
秦方好的箭又射偏了,直愣愣射在樹乾上,幾十米外的野狐狸甚至毫無察覺。
“草包。”
宣風坐靠在不遠處一棵老樹下,低聲嘲諷。
秦方好若無其事地又架上一支羽箭,拉弓瞄遠處的狐狸,即將放箭那一瞬陡然轉身朝宣風射去!
兩人離的近,他這次沒射偏。
宣風嚇得趕忙扔掉手裡的水囊,徒手接住了羽箭,跳起身大罵:“你瘋了!”
秦方好麵無表情道:“幸好我是個草包,否則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咻——
遠處野狐中箭倒地。
獨孤明放下弓,對兩人的衝突置若罔聞,吩咐道:“去拾獵物。”
宣風重重將手中羽箭摔插在地,瞪了秦方好一眼,抬步去撿獵物了。
秦方好冷森森盯著宣風背影看了許久,又瞥一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獨孤明,翻了個白眼,自己走了。
回去他就寫一本這主仆兩私情豔事的話本,印個千八百本在坊間免費發放。
“去哪。”獨孤明在後麵問他。
秦方好不理他,自顧自往前走,看見這對主仆就煩。
獨孤明幾大步追上秦方好,蹙眉道:“這林間有猛獸出沒,你亂走什麼。”
秦方好邊悶頭走邊道:“我不怕,我昨天也是一個人在這打獵。”
獨孤明忽地拽住他胳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秦方好不明所以,見獨孤明指了指前方,順著望過去,竟然是一隻白虎!
秦方好驢臉一變,立馬咧開嘴笑,掀開獨孤明的手就要架弓。
儘管知道他射不中,獨孤明還是抬手將他手裡的弓壓了下來,道:“白虎是山神,不可射殺。”
秦方好失望地“啊”了一聲,又聽見獨孤明道:“我們可以活捉。”
秦方好一臉驚愕。
我們?誰跟你是我們!
“其實我覺得那白虎也不是非捉不可……”秦方好輕輕扯住獨孤明的衣角,支支吾吾道,“既然是山神,咱們應該敬畏不是麼……”
獨孤明此刻興奮得像個即將乾壞事的叛逆少年,卸下弓箭塞到秦方好手裡,矮身悄悄靠近白虎。
秦方好那個無語,隻能抽出長棍跟在他身後,真到危險時刻,什麼神也比命重要。
獨孤明抬手攔住他,低聲道:“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秦方好歎口氣,想著自己確實也幫不上手,於是取下腰間短劍給他,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但是彆逞強戀戰,打不過了就跑,反正你會輕功,飛到樹上老虎也傷不著你。”
“嗯。”
獨孤明回身接過短劍彆在腰間,抓著秦方好的後腰帶往上一拋,將他掛在一棵矮樹的枝杈上。
秦方好趴在樹乾上看獨孤明縱身一躍,直接跨在白虎背上當頭一個肘擊,給白虎都砸蒙圈了。
獨孤明抓住時機,連著又肘擊幾下,白虎反應過來,呲牙嘶吼一聲,猛地甩動身軀。獨孤明被甩下虎背退後幾步,一人一虎相隔幾米踱步對峙,像是在防守,又像是在思謀如何將對方一擊致命。
忽地,白虎猛地躍起,矯健身姿在空中劃成一道弧線,飛撲向孤獨明!
獨孤明早有防備,側身敏捷躲開,白虎撲空在地後迅速穩住身形一個急轉又撲向獨孤明,獨孤明勁腰一轉歪身躲開,同時勾住白虎的脖子將它重重往地上摔,自己也被帶摔下,同白虎在地上廝打起來。
秦方好看獨孤明占了上風,暗暗鬆口氣,聽到獨孤明衝他喊:“快過來幫忙!”
“啊?”秦方好望過去,見獨孤明騎在虎背上勒著白虎脖子,白虎被勒的動彈不得。
“來了!”
秦方好從樹乾上跳下,跑到獨孤明跟前,不知所措地問:“我我……我怎麼幫忙啊?”
“拿繩子把四肢捆住!”獨孤明搏鬥一番費了些體力,說話有些喘。
“哦……好!”
秦方好忙解下箭箙上的繩子,剛靠近虎爪,白虎便胡亂揮舞著爪子掙紮。
“它一直動!”秦方好不敢貿然去抓虎爪,心急如焚,“怎麼辦啊?”
獨孤明用力鉗製住白虎脖子,胳膊都酸了,沉聲道:“拿棍子敲暈它,快點!”
秦方好丟掉麻繩,抽出腰間木棍,高高舉起,道:“你抓穩了!”
獨孤明:“快點!”
秦方好牟足勁朝虎頭敲下去,那白虎忽地扭動頭身劇烈掙紮,獨孤明被它甩的身子顛了顛。
秦方好來不及收手,棍子結結實實敲在了獨孤明肩頭……
獨孤明挨了一棍子,條件反射地喝了一聲:“大膽!”
秦方好也嚇一跳,又舉起棍子,道:“你彆動,我……我這次肯定能敲準。”
“快點!”獨孤明兩條胳膊死死箍住白虎,忽聞一道勁風,猛地抬頭,瞳孔驟然緊縮,“住手!”
“啊?”
秦方好一愣,手裡的棍子舉棋不定,看向獨孤明,才發現他在衝著彆處喊,剛要順著他視線望過去,隻覺胸口一道悶痛,整個身子變得輕飄飄的。
周遭一切變得緩慢,天空的鳥兒緩緩飛翔,樹上的蟬鳴聲格外悠長。
隨後,身體重重墜地!
秦方好腦子混沌不清,太陽的光圈漸漸成了模糊的光斑,他恍惚間想起,來到這個時空之前也有過這種感覺,難道要回現代了?
回去就回去吧,在哪都一樣。
就是有點舍不得爹娘呢……
秦方好合上眼,感覺好累,好困。
有人在晃他的身子,他想睜開眼看看是誰這麼煩,可眼皮好重好重。
費好大的力氣才睜開眼,看見一個非常好看的少年,正焦急地跟他說著什麼。
“秦方好!醒醒!”
聲音漸漸清晰,意識也漸漸清醒,秦方好坐起身,胸口和腦袋都痛的厲害,口中腥澀難忍,猝不及防,嘔了一大口血。
他愣愣地看了看少年,又抬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男人。
想起來了,他剛才被宣風一腳踹飛了!
獨孤明臉都嚇白了,扶著秦方好站起身來,問他:“你怎麼樣了?”
“滾開!”
秦方好惱怒地掀開獨孤明,抬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宣風,開口要說什麼,嗓子眼又湧了口血上來。
他擦了擦下巴的血漬,搖搖晃晃往前走出兩步,眼前一黑,意識再次墜入無儘淵海……
天邊煙霞火紅似血。
獨孤明負手立在簷下,目光空泛地望著遠處。
宣風單膝跪在他身後,低著頭,悶聲道:“陛下息怒。”
獨孤明神色看不出喜怒,眼中映著猩紅霞光,淡淡問了一句:“知道你踹的是誰嗎?”
宣風遲疑片刻,答道:“相國府小公子。”
獨孤明緩緩閉上眼,沒再言語,像在等待一場宣判。
他身後的屋子裡,秦方好安靜躺在床上,宛如正在恬睡的爾雅美少年,隻是慘白的唇色讓他看上去更像一具屍體。
幾十名禦醫輪流在床前把脈,個個搖頭歎息。
團哥兒早已哭紅了眼,怕乾擾禦醫聽脈,偏頭湊近孔歸厭,悄聲道:“要不要差人回去告訴娘和外祖?”
孔歸厭麵色凝重,沉默不語,眨眼不錯地盯著在床前把脈的太醫。
最後一名禦醫把完脈。
孔歸厭失望地閉了閉眼,暗暗歎口氣,但還是不死心,眼神懇切的看向身前幾位禦醫。
幾位禦醫皆麵露難色,孔歸厭抬手示意出去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