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你給我等著!(1 / 1)

親朕 辣椒超柔 4113 字 10個月前

驚蟄過後乍暖還寒幾日,天漸漸暖和,白玉城桃紅柳綠風暖水軟,市肆亦活泛起來,行商走販吆喝聲起此彼伏,茶館戲樓賓客如雲,好不喧闐熱鬨。

秦方好自天暖母親允他出門,成日跟城裡幾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廝混,東邊聽曲西邊看戲,通街玩耍遊蕩。

這會幾人趴在巷道一堵院牆上,交頭接耳說著悄悄話。

“咱們趴這做什麼?”秦方好望著滿院子晾著的紅衣綠裙,皺眉問。

“秦兄彆急,你可知這裡是誰家後院?”一旁的同伴神神秘秘道:“蒹葭館。”

秦方好麵露疑惑。

“秦兄抱病簡出有所不知,這蒹葭館可是白玉城最有名的青樓,裡麵的嬌娘個個國色天姿,還有波斯妞,藍眼珠,眼睛比核桃還大!”另一名同伴眯著縫眼,眉飛色舞的比劃著,“不過姿容最佳的,屬老板娘沈蒹葭,那可真真是風華絕代,獨豔群芳啊,今日哥兒幾個帶你來開開眼。”

“無趣。”趴半天就為了偷看姑娘,秦方好懸在半空的腿蹬了蹬,腳尖在牆壁上摸索磚縫,作勢要下去。

眯縫眼趕忙拉住秦方好:“快看快看!出來了!”

隻見從屋裡出來一雙男女,站在屋簷下低聲說話,男子一襲白衣身形纖長,女子羅裙翠袖柳腰削肩。

天將過晡,日光黯淡,看不仔細麵容,秦方好對男女陰私之事興致索然,也懶得仔細看,收回眼,又作勢要下去。

眯縫眼咧嘴嘻皮涎臉道:“看見沒!沈蒹葭!那小白臉定是她的情郎。”

許是過於興奮,沒收住聲。

“誰!”白衣男子劍眉一蹙,眼神驟然聚鋒。

話音剛落,屋裡竄出兩名勁裝男子,四下掃視,一眼便看到了牆頭的幾人。其中一名勁裝男子展開雙臂將那對俊男美女護在身後,另一名勁裝男子縱身一躍,淩空一個旋風腿掃向牆頭幾人。

事發迅雷,牆頭幾人閃躲不及,一人臉上挨了一腳,自牆頭掉落下來,摔得四仰八叉。

那一腳力道不小,秦方好捂著滾燙發麻的半邊臉,在地上半天沒能坐起來,踢他那名勁裝男子已經越牆跳到跟前。

不知是秦方長得活像賊首還是合該他倒黴,地上落了幾個人,勁裝男子偏偏一腳踩在他胸口上,千斤鐵杵般將秦方好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其餘幾人見情況不妙,連滾帶爬跑了。

院內白衣男子亦飛身而起,雲紋皂靴輕點牆頭,衣袂飄被,豐致翩翩,偓佺靈官般徐徐落地,立在秦方好身旁,垂眼看著他,如九天神祗睥睨眾生螻蟻。

秦方好這才看清,這男子雖然身形修長,氣宇清嚴,五官卻尚存稚氣,是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不禁腹誹道:世風日下,自己連姑娘的手都沒碰過,這廝已經和青樓老板娘私交上了。

一個是行跡不端的流氓,一個是道貌岸然的淫棍,都不是好東西。

秦方好莫明有了底氣,停下掙紮,好整以暇地躺在地上,挑眉望著白衣少年,問:“想乾什麼?”

不等白衣少年開口,踩著秦方好胸口的勁裝男子蹲身,在他腦袋上削了一巴掌,怒目詰喝道:“還沒問你呢!趴牆頭想乾什麼!”

“嘿!”秦方好不可置信望著他,“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白衣男子垂著眼,麵無表情,秦方好從他眼底品出了三分傲慢,七分不屑。

“我爹是當朝相國秦思道!”秦方好瞪眼威嚇道,“先帝唯一托任的輔政大臣!”

白衣少年長長“哦”一聲。

見他麵無懼色,秦方好氣急敗壞道:“還不快放開小爺,當心你們的小命!”

白衣少年挑眉,語氣不徐不疾:“秦相膝下共有一女二子,長子秦方子乃鎮北將軍,常年駐守北疆,那閣下便是幼子秦方好?”

秦方好咋舌一瞬,眼神飄忽,道:“正是小爺,趕緊放開我,不然有你好看!”

白衣少年淡淡點頭,道:“聽聞秦小公子神清骨秀芝蘭玉樹,最是溫良恭謹。”

“我……”秦方好眨眨眼,心虛得不知如何開口。

溫良恭謹的是之前的秦方好,他是去年冬天穿進這具身體裡欺世盜名的冒牌貨。

白衣少年鳳眼輕飄飄挑一眼地上啞口無言的小痞子,臉色倏然一變,厲聲喝到:“大膽狂徒!竟敢冒充朝廷重臣親眷為非作歹!”

說完朝踩著秦方好的男人使了個眼色。

男人得了令,掄起拳頭便打。

這人一看就是個練家子,錚錚鐵拳舂米一般落在臉上,神仙也抗不住,秦方好抱頭求饒:“錯了錯了!真知道錯了!彆打了哥!再不敢了!”

見他求饒,白衣少年抬手示意,勁裝男子這才停手。

秦方好狼狽爬起來,臉上一片姹紫嫣紅,扶著腰瘸著腿跑出幾步遠,又回頭指著白衣少年,惡狠狠撂下狠話:“你給我等著!”

勁裝男子抬步要追,被白衣少年叫住,不甚在意道:“市井宵小,不必理會。”

秦方好鼻青臉腫的回到相國府,把府裡奴仆嚇得不輕,秦思道夫婦聞訊趕來,見愛子被人打得麵目全非,心疼不已。

兩人年近不惑生的這個小兒子,打小便身子孱弱常年臥病,夫婦兩疼惜的緊,平日裡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如今被人打成這般模樣,怎能善罷甘休。

方氏抹著眼淚直問是誰下此毒手,要找人說理去。

爬人院牆偷看大姑娘被當場抓住暴揍,還不夠丟人的,哪有臉告狀,秦方好捂著臉不言語。

秦思道隻當是兒子心慈不願生事,也開口勸道:“我兒最是溫和純善,定是有人欺你性好,告訴爹那人是誰,爹給你做主。”

在秦方好記憶裡,這是頭一次有人說要給他做主。

他在現代幼年父母離異各自成家生子,他成了父母健在的孤兒,無人管束,像一株胡亂生長的野草,十六七的年紀,彆人在刷題備考,他在學校睡覺打架,放假便跟遊魂一樣滿世界晃蕩,是彆人眼中典型的不良少年。

一朝穿越,榮寵加身,美名在外,雖然後者已經被他揮霍的所剩無幾。

秦方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如鯁在喉,乾脆抿緊嘴把臉撇一邊,繼續沉默著。

所幸郎中說沒傷著筋骨,都是些皮外傷,秦思道夫婦儘管又氣又心疼,奈何兒子緘口不言,隻好作罷,親自給他上好藥,方才離開。

臉上掛了彩沒法出門,秦方好也不閒著,整日在院裡跟小廝插科打諢,吃酒玩牌,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這日秦思道下朝回府,牽念愛子傷情,朝服都沒換,入府徑直去了秦方好院裡。

秦思道推門進屋的時候,秦方好喝得臉紅脖子粗,正跟一群小廝坐一桌稱兄道弟,沒個主子樣。

小廝們見著秦思道,嚇得酒都醒了,作鳥獸散去。

秦方好其實沒喝多少,隻怪這裡的酒醇香綿軟好入口,他自己又量窄,幾杯黃湯下肚便昏了頭,拉著秦思道開始胡言亂語,一會兒自稱“小弟”,一會兒說對不住秦家,立誓會給秦思道養老送終雲雲。

在他摟著秦思道的肩,說要和他拜把子的時候,秦思道鐵青的臉徹底黑了,拂袖出去,將秦方好院裡的侍女小廝喚齊了來,各打二十大板,發落去了後院做重活。

院裡哀嚎聲此起彼伏,秦方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

翌日醒來,秦方好將昨日乾的混賬事忘了個乾淨,院裡灑掃伺候的下人全換了新人,問之前的人哪去了也不說,也不跟他搭腔玩笑了。

秦方好兩眼朝天癱在紫檀羅漢床上,無人陪他打鬨解悶,閒的發慌。

“小少爺,老爺請的西賓到齊了,夫人叫您過去見禮。”方氏身邊的小丫鬟進來稟報道。

秦方好垂著眼皮,百無聊賴地問:“西賓是什麼?”

“就是教您讀書寫字的先生。”小丫鬟笑吟吟回答。

秦方好懶洋洋坐起來擺擺手,道:“不去不去,就說我傷還沒好全。”

似是早就料到他會這般說辭,小丫鬟有條不紊回道:“夫人說您要不去,她便讓老爺親自教您,老爺可是帝師,出名的嚴厲,您仔細想好了。”

秦方好無奈,隻得起身去書房。

書房裡四名先生端端正正並排坐在紅木太師椅上,方氏正在同幾人說話,見秦方好進來,忙拉著他一個個介紹,都是翰林院告老休退的老學士,琴棋書畫上各有造詣,權是賣秦思道麵子才出山的。

秦方好乖乖跪下拜師,獻上六禮,開始了暗無天日的修學生活。

一天四門課,上午讀書寫字,下午作畫下棋,晚上還要背書練字,功課排的比備戰高考還緊湊,秦方好想找爹娘訴苦都騰不出空,一肚子牢騷又不好跟幾位老先生發作,煩悶至極。

堅持了半月餘,這天教下棋的先生家中有事告了假,秦方好得了小半日閒,趕忙跑到秦思道書房,抱著他的腿聲淚俱下,說學業如何如何繁重,身子如何如何乏累。

想是自小纏綿病榻誤了學業,如今再學便吃力些,又正是浮躁的年紀,難免耐不住性子。

秦思道撫著幼子發頂,歎了口氣。

秦方好見有戲,便趁熱打鐵,放開他爹的腿,跪得板板正正,神情莊重,提一口氣沉到丹田,開始賣力發功:“孩兒愚笨,自知不是狀元之材。”

“秦家個個好兒郎,父親在朝堂運籌帷幄為君分憂,兄長駐守邊疆護一方安寧,兒子耳濡目染,亦有濟民之誌,願寄身公門為家國社稷儘綿薄之力!求父親成全!”

說完便伏身連連磕頭,磕得地板邦邦響。

兒子有如此大誌,秦思道深感欣慰,起身扶起兒子,拭去他額上塵土,道:“你無功名在身,又無賢名在外,為父定不能徇私薦職,微階低品的差事不比讀書練字輕鬆,你可願意?”

“願意願意!”秦方好點頭如搗蒜,“孩兒想當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