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照一行人疾行著，藤樹突然從衣袍中探出來，劇烈抖動著枝葉。

李異出聲：“到了。”

江月照停住腳步，警惕地環顧四周。

此時正值清晨，陽光傾灑而下，為林中事物蒙上一層朦朧的紗，四處散落著燒焦的木柴與靈獸肉，充斥著修士的靈力。

眼前場景熟悉，恰是清玄宗的駐紮地。

她掐住藤樹：“你確定能救我們？”

藤樹忙不迭上下搖擺自己的樹葉腦袋，示意幾人繼續往前走。

江月照一個轉彎，來到空曠處，卻見麵前有一女子雙眸緊閉，半靠在樹上，靈力緊貼著她周身運行，若不仔細感受，幾乎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三人並沒有刻意放低腳步，女子緩緩睜眼，臉上還帶著沉浸在修煉中初醒的迷茫。

藤樹的枝葉依舊向前指著，方向赫然是女子的後方。

關尋靈在秘境中獲得了機緣，一躍而成金丹中期，可過於快速的升階使她的境界有些不穩，這幾天便一直沉浸在修煉的狀態中。

她聽見弟弟的傳話醒來，看著空蕩蕩的營地，與四麵漏風毫無防備的自己，暗罵一聲。

清玄宗那麼多人居然就這麼走了，臭小子連個防禦法陣都懶得給她開。

用秘法傳來的聲音小聲地跟蚊子叫一樣，三個人，不要殺......？

關尋靈煩躁地掐滅腦內聲音，站起來。

江月照揚起一抹笑顏，露出頰邊酒窩：“前輩好，我們不是有意打擾的，現在就走。”

她的腳後退一步，不著痕跡的把藤樹遞給李異，示意他跟著藤樹的指引走。

李異懂藤樹在說什麼，是最適合的人選。

關尋靈看著眼前朝她討好笑著的少女，一把大刀就扛在肩上，說出從中域學習到的經典語言：“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想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她用充滿異域風情的深邃麵孔說出這句話時，十分割裂，可屬於金丹中期的氣勢卻席卷。

李異向後跑進密林裡，江月照與葉忘營對視一眼，紛紛出手。

月華出鞘，火焰鋪天蓋地。

被江月照乖巧的笑晃花了眼，有些輕敵，關尋靈到還真被他們傷到了。

但很快她就恢複了狀態，大刀一揮，比渺淼秘境古樹還長的刀意朝他們砍來。

葉忘營下意識向前護在江月照的身後。

關尋靈的刀法不是中域的，路數套路難以解讀，葉忘營隻能硬抗。

可就在這時，一道金光自關尋靈身後迸發，燦爛地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江月照以手遮眼，下意識想要逃跑，可金光的速度卻更快，將幾人全部吞噬。

靈力無法使用，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江月照隻來得及拽住葉忘營的袖子。

本以為會觸及到堅硬的地麵，沒想到確是溫熱的懷抱，虛虛把她籠在懷裡。

江月照一抬頭，便看見了葉忘營那雙沉靜的眼，他後背靠在石壁上，身前的傷口因她的衝擊滲出血跡，卻一聲不吭，眉頭微皺。

江月照趕緊從他身上爬起來，本想替他查看傷勢，眼角卻撇到李異麵部著地。

暗沉的血自體內流出，已經染紅了大半的地，身上不見任何起伏，四肢僵直。

葉忘營也隨著她的視線轉動，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李異。

“你先坐著，我去看看李異”江月照完全脫離葉忘營的懷抱，把李異翻過身來。

雖然看起來像是死了，但實際上胸膛卻還在微弱地起伏著，手指伸到鼻尖，也能感受到輕微的氣息流動。

不過是身上的傷口全數裂開，泊泊流動的血跡如何也止不住。

葉忘營默默起身，扶李異起來。

雖是受傷嚴重，但李異卻是清醒的。

江月照發現自身靈力流動滯澀，他們身處一個幽暗的空間，沒有任何裝飾，中間立著一個大石碑，手指撫上去，一片光滑，什麼也沒寫。

她從儲物戒指裡再拿出一顆高階的凝血丹與解毒丹喂給李異，隻覺師姐給她的丹藥是一顆都用不到，全給彆人吃了。

打開儲物戒指是一件需要靈力的事情，往日裡這微薄的靈力隨著江月照的呼吸便能自動補齊，可眼下卻能清晰感覺到丹田裡的靈力變少。

這片空間沒有絲毫靈力。

而不遠處，關尋靈掉在地上被砸破了頭，但依舊記得害自己輕敵的罪魁禍首，拖著自己的大刀而來，直劈向正撫摸石碑的江月照。

石碑現出字來，江月照正要去讀。

卻猛地被葉忘營拉開。

青年眉目冷淡，垂眸看她，似乎有些不滿：“小心點。”

關尋靈頭疼欲裂，視線模糊，一下撲在石碑上，數著石碑上的字，生澀讀出：“互相殘殺者...死？”

隨著字被讀出來，石碑突然發出一道熟悉的金光，小字再一次一個個浮現。

關尋靈剛來中域不久，對這裡的文化不太了解，能說出中域話，理解幾個中域字對她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而這閃著金光密密麻麻的小字已經讓她頭暈目眩。

她扯過勉強站著的李異，道：“我不殺你們。你，看看上麵都寫了什麼。”

李異咳嗽兩聲，抬眼向上看，小字最右側是標題：“昆虛真人之墓。”

再往左看，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相逢為緣，本尊......為四位小友準備了各自的機緣，破解遺題，便能取得。”

“空間隻有光暗兩元素，四位小友分彆把自己覺得與其有關的記憶放入其中，若是合格，則進入機緣之地，若是無法破解，則深陷黑暗與光明的間隙，靈氣衰竭而死。”

金光再次閃現，在石碑的最上方，浮現了一個四字。

江月照看了一眼李異，又看看關尋靈，笑眯眯問道：“姐姐，你長得好漂亮呀，這是葉忘營，這是李異，你叫什麼呀？”

葉忘營和李異的名字與身份清玄宗的人都知道，唯有江月照，此時還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關尋靈捧著暈乎乎的頭，就聽見江月照問她叫什麼了，她回答：“關尋靈。”

“尋靈姐姐，既然機緣是每個人都有的，那我們便遵循前輩留下的規則，互不乾擾如何？我們每個人都放一段自己的記憶進去，拿到自己的機緣，到時你回你的清玄宗，我們繼續秘境探險，如何？”

關尋靈總算把頭疼壓下去了，江月照說了很長一段中域話，她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手中大刀忽然指向江月照，道：“你很危險，出去了，我會殺了你。”

江月照可不管什麼出去以後的事情，她想要的隻是在這方空間與關尋靈井水不犯河水，反正這神器，最後大概率是他們的。

隻是沒想到李異看著話不多的老實模樣，居然也會撒謊騙人。

昆虛真人之墓是真的，機緣也是真的，不過這機緣，隻有一份，需要四人各憑本事。

但江月照他們自然不可能把機緣拱手讓給敵對的清玄宗。

石碑有字的那一麵金光閃閃，背麵則漆黑如夜，應該是對應了黑暗與光明兩種元素。

江月照與葉忘營停在光麵，李異朝關尋靈伸出手，示意她來暗麵。

關尋靈環視三人，終於還是走過去了。

這是石碑為他們排的順序，李異與江月照需要傳送自己有關於黑暗的記憶，葉忘營和關尋靈則是光明。

可既然江月照又沒什麼記憶可傳，關尋靈又不認識字，何樂而不為呢？

江月照悄悄勾唇，看向葉忘營，恰好發現葉忘營也在看著她。

她笑容愈發燦爛，開口無聲吐出幾個字。

“靠你了，師兄。”

葉忘營麵無表情轉回頭，手搭上石碑，搜刮著腦內記憶，可思緒卻雜亂，遲遲不能凝神。

他想起江月照摔在他懷裡時柔軟的觸感與微量的體溫，哄騙關尋靈時真誠麵龐一閃而過的狡黠。

有關於光明的記憶......

金光顫動，由燦爛轉向微弱。

對麵的氣息徹底消失。

葉忘營放下手來，退後兩步，鳳眼上挑自帶三分銳利，此時正皺眉，看向石碑。

石碑上的四已經轉變為一。

“我不行。”葉忘營搖頭，他不擅長記事，更覺與光明相近的積極情緒更加輕，似浮在天邊的雲，抓不住的風，總是在記憶裡輕輕點過，再回首時，便不留一絲痕跡。

眼下隻餘唯一一次機會，他知道自己不能成功。

而江月照，似乎永遠唇角帶笑。

江月照看向葉忘營，青年神情冷淡，話說出口時似乎和說“今天天氣很不錯一樣”，讓江月照懷疑葉忘營才是失憶的那個人。

她一個失憶之人，能有什麼符合要求，有關於光明的記憶？

何況石碑讓江月照進入的是黑暗的記憶。

但是，江月照又看葉忘營，他昳麗的臉上依稀可見年幼時的影子。

一個想法悄悄在心底冒出來，或許，葉忘營是真的想不到呢？

她的眼神不由軟化，心臟處頓頓地疼，不知道在葉忘營受苦受難時當時的自己又在做什麼，是在明苦仙尊的庇佑下專心練劍，還是已經認識了師姐，和她四處地玩。

身為摯友，實在不該再掀開葉忘營的傷疤了！

反正李異已經進去了，關尋靈是一定拿不到了。

那她不妨試試，她可是憶妖，對這種事情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江月照為自己做完心理建設，手觸上金色石碑，石碑光芒依舊燦爛，竟慢慢把兩人都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