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接著一道的菜被端上桌，青豆早已經停下筷子，轉而雙手托腮，目不暇接地打量著這些菜。
不對。
她猛地從美食誘惑中清醒過來，艱難地恢複了些理智，轉頭對著廚房的方向喊：“好了嗎？就我們兩個人，這麼多菜已經吃不完了，夠了夠了！彆做了！”
廚房門緊閉著，再加上抽油煙機“轟隆隆”的響聲，忙碌的闕山隻聽到一些模糊的聲音，他急忙放下手裡的活，推開門，用眼神詢問著青豆剛剛說了什麼。
青豆重複了一遍。
闕山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反而堅持著要把所有菜都做完。
“這是我給你做的第一頓正式的飯。”他如是說，臉上的表情格外認真。
青豆把手放到桌麵上，坐得端正了些，問：“你已經規劃好了這頓飯到底是什麼樣嗎？”
“嗯！”闕山狠狠點頭。
青豆大手一揮，“行，那你就做吧，吃不完就吃不完吧！”
闕山嘴角翹了翹，退回廚房，輕輕合上門，繼續做飯。
餐廳裡的青豆一個個菜試過去。
她發現樣樣都好吃。
她停下動作，深覺這桌菜如果大部分都得浪費掉的話，也太可惜了。
不如，喊人來解決吧。
她拿起電話。
闕山做完最後一道湯，擦擦手，走了出來。
他看青豆坐在那不動彈，有些疑惑，“是吃飽了嗎？怎麼不吃了？”
青豆努努嘴，“你忙累了吧，你先吃。”
然後她笑眯眯道：“我等人來了再吃。”
闕山更疑惑了，“等人？”
“我都嘗過了，每個都超級好吃，我覺得最後吃不完，直接倒掉也太可惜了，就喊你舍友還有雅雯一起來吃了~”
闕山的眼裡滿是愕然。
不過片刻，他便恢複正常。
雖然很意外，不過青豆願意的話，他都行。
他一點都不失落。
“正好第一頓飯，大家一起吃也更有紀念意義嘛。”青豆補充道。
“嗯。”
闕山輕輕點了點頭，掩藏住眼底隱約的情緒。
其實他還是有點失落的。
他本來以為，是跟青豆兩個人單獨吃的。
第一頓飯，隻有他們兩個人。
多好啊。
可惜，被彆人打擾了。
舍友們還沒來就慘遭嫌棄。
他心裡罕見地生了些怨懟。
很細微，不露聲色。
也不會引起青豆的主意。
很快幾人就都到了。
這時闕山有了疑問，他看向青豆，“你怎麼找到他們的？”
青豆有些許得意：“上次一直忘記要你聯係方式之後，我就長記性了，今天中午去找你的時候我就順便加了他們！”
她揚起下巴，像一隻驕傲的小貓。
闕山手指蜷了蜷，覺得她好可愛。
但同時他也有些委屈，“可是，你過了好久才加我，那之前我想聯係你都聯係不上，但是這麼及時地就加他們了……”
青豆暗暗發笑，原來是酸了。
她看他悶不吭聲地一口一口夾菜送進嘴裡，可臉上的表情怎麼也稱不上是享受，反而味同嚼蠟。
她故意不去哄他，假裝什麼都沒察覺。
然後偷偷瞥他。
果然，他的鼻子已經漸漸皺起來了。
要哭不哭的樣子。
青豆有點後悔了，但是現在立馬就去哄，有點沒麵子。
畢竟剛才她還是看戲心態。
可以說這樣的局麵是她本應樂於見到的。
也許也可以說是一手促成的。
所以如果要她再去打破自己先前的決定——那還是有點為難。
她強忍著心虛和一絲絲的歉疚，彆開眼不去看他傷心的麵容，然而即使不去看，她腦海裡也完全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樣子。
肯定非常失落。
眼睛耷拉下來，身後的尾巴也不再精神奕奕地搖動，身體緊繃，雙手也許會漫無目的地絞著。
應該是很可憐的樣子。
她又偷偷遞過去一個眼神，觀察著。
發現他的肢體語言一如她的預料。
她有些心疼。
他愛哭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做什麼非要去招惹他。
本來今天下午就哭過一回了，現在眼看著情緒又低沉下去。
青豆決定與自己和解，與他和解。
寬容地、忍讓地去解決這個問題。
青豆：我真是善解人意、委曲求全。
然而事情的起因完全就是她這個事實，被她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
青豆換到他身邊的座位，拍著他的後背。
輕聲細語地哄著他。
“我加他們本來就是在你之後啊。”
“我加他們也是因為你，怕你有什麼情況聯係不上，這個時候就得聯係你身邊的人是不是？”
闕山抽抽噎噎地點頭。
“好啦，乖，不難過了。”
聽著青豆耐心的哄慰，他心底恍然間生出了一點惶恐。
他知道，自從他們有交集之後，他似乎總是在她麵前流淚，在她麵前出醜，她見到了他所有的一點都不光鮮亮麗的一麵。
現在的她很溫柔，但是如果他這麼一直消沉下去，還會值得她的喜愛嗎？
應該不會吧。
吸引她的可以是他的勇敢、天真、活力，但絕不會是他的失意、落魄，以及永遠的不安。
他知道，他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正巧這時，青豆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笑著對闕山說：“是他們，應該都到了。”
她接起電話，應和了兩聲，然後準備起身去開門。
“我去開門！”
闕山搶先站了起來，衝向大門。
果然都到了。
闕山問：“你們是搭著雅雯的車來的嗎？”
章散笑看了雅雯一眼：“麻煩總裁助理特意去接我們一趟了。”
人前的雅雯很高冷，隻是向他們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然後她自然地一個個接過他們的包和脫下的外套，把它們都妥帖地放到玄關櫃裡和衣撐上。
看到這一幕，闕山有些懊惱。
他還是不夠細心，還需要向雅雯繼續學習！
他向雅雯投去一個敬佩的目光。
雅雯身體偏了偏，拒絕了他的眼色。
雅雯：莫挨老子！
一邊的章散展開驚呼，他狠狠拍著闕山的肩，“你小子手藝真可以啊！這麼多菜都是你做的？看上去就色香味俱全，絕！”
他對闕山比了個大拇指：兄弟，你是這個！
“來吃吧來吃吧，菜都快涼了。”
青豆招呼他們一個個坐下。
闕山默默遞上碗筷。
吃飯的時候，青豆一直在跟雅雯、跟章散、跟李司、跟王武有著親切的交談。
他們問青豆工作上的事情，青豆關心他們在校的生活。
有來有往，好不熱鬨。
闕山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還好他們還記得他跟青豆的關係，談話偶爾會圍繞著他進行。
於是，闕山冷眼旁觀著他們抖落了他趕圖時候的生死時速，他在宿舍展現出的潔癖，他跟彆的女生之間一直保持距離，原因竟是他覺得自己從小到大都不受人喜歡。
“不過說實話，他確實是有點怪。”王武思索著說。
“是吧，我也覺得，”章散大大咧咧，“感覺像個細膩的女孩子。”
“但是很可愛，雖然跟一般人不太一樣，”李司在最後又強調著說，“但是真的很可愛。”
青豆含著笑意的眼眸略過闕山，“我也覺得，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但是很可愛。”
闕山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
那些酸氣全都隨著這一句話消散在空氣中了。
現在他的心被浸泡在蜜水裡。
每跳動一下，都將甜蜜泵到全身。
讓他全身都舒展起來。
青豆通過餘光，看到了他臉上的紅暈，端起水杯掩飾性喝水的動作，還有微微顫抖的手，嘴角勾了勾。
這顯然是完全哄好了。
真好哄。
真可愛。
吃完飯還早，足夠他們回到宿舍。
青豆數了一圈，四個人，恰好夠雅雯一車送走。
就是不知道她的小男朋友願不願意了。
畢竟他好像真的很粘牙。
青豆清清嗓子，正兒八經地安排起來：“你們四個，正好夠坐一輛車，讓雅雯把你們一起送回去吧。”
說完她就瞟著闕山的反應。
他很溫順地接受了。
青豆有些意外。
搞事的心又起了。
她直接問他：“你想我送你嗎？”
闕山搖搖頭，“今天下午你陪我半天已經很累了，早點休息吧。”
“這麼體貼啊。”青豆喜滋滋地摸了摸他的頭。
本來站在一邊旁觀的雅雯冷不丁開口了：“總裁，你想要搬到江邊嗎？”
青豆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啊，是啊。”
闕山像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沉默著聽著大忙人青豆四處周旋。
“怎麼突然這麼決定了？是這裡住的不舒服嗎？”
“沒有啊，我就是覺得江邊風景很好看，小攤販也很多，很方便。”
“你也想要直接住到那種比較老舊的住宅區？”
青豆聳了聳肩，沒什麼所謂，“我覺得那裡很好啊，很有生活氣息，也不吵鬨。我喜歡熱鬨。”
雅雯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尋找房源的。”
她頗有深意地看了眼闕山。
闕山一臉懵：她看我做什麼？她是有什麼特殊的意思嗎？
青豆抻了個懶腰，“好了，已經晚了，你們快點走吧。”
她對雅雯叮囑道：“注意安全。”
雅雯應聲：“嗯。”
隨後她將他們的東西從玄關櫃裡拿出來，一一遞給他們。
闕山又是一陣恍然。
這才叫做事周全，有始有終。
他懊喪地垂下了頭。
今天又是不賢夫良父的一天呢。
很快他眼裡又燃起了熊熊鬥誌。
他要繼續加油，figh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