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山置之度外 青豆溫柔照料(1 / 1)

闕山閉了閉眼,然後決絕地伸手接過了青豆手心的藥,壯士斷腕般一口吞進去,甚至不需要溫水,乾咽了下去。

青豆見狀,極欣慰地笑了。

這下,他身體應該會好點了吧?

雅雯見狀,也欣慰地笑了。

小樣,你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接著兩人不(貌)約(合)而(神)同(離)地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滿足的神情。

青豆:雅雯一定愛慘了我!連我喜歡的人都這麼關懷!

雅雯:總裁難道也想借此機會整治這個心機男?我與總裁,真是不謀而合。

隻有闕山,驚惶不安,忐忑地等待著副作用的降臨。

他內心的小人雙手合十:列祖列宗保佑,今日之事是不肖子孫作死在先,但各位先人想必也都知道你們的後代智商堪憂,忽逢大難,實在想不出萬全之策平安度過此劫,萬望各位祖宗泉下有知,護佑您蠢鈍如豬的子孫,否則經此一事不肖子孫直接身死,去往地下仍是得依托您的照拂,到時候更是得叨擾您了啊!

今日事今日畢,您就保我平安以免我直接上門拜訪吧!

列祖列宗:你是在懇求我,還是在威脅我?果真是蠢鈍如豬!

不過,好像又有一絲急智,真真拿捏住了他們想要安心頤養地年的心思。

這小子,切開來竟然有點黑?

但今天真用不上他們,闕山平時心臟好著呢,吃了這個藥最多會有點過於激動,沒有生死的問題。

於是闕山緩了一會兒,就發現自己的心臟越跳越快,傻子都知道不對勁的那種快。

闕子捧心:吾命休矣!

青豆看他吃完藥之後仍是蔫噠噠的模樣,也不從她的懷裡起身。

她看了眼他仍是臉色蒼白,神情驚惶無措,隻好任由他長長地倚靠著自己。

她有點無聊,佳人在側不想工作,看著懷裡那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頭顱,想上手的心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她從不委屈自己,先是伸手順了順他的頭發,感受著柔軟的發絲在自己手心裡滑動的感覺,接著又用手在他頭上打著圈,將他的頭發揉成旋渦狀。

“嘻嘻嘻……”青豆一邊玩,一邊偷笑。

此時的闕山仍沉浸在自己死期將至的悲傷中,像條死透的鹹魚般直挺挺的躺著,對外界的事情一概感知不到。

隻有愈演愈烈的心跳聲,昭示著他暫時還未達到死亡狀態。

青豆笑得更歡了:瞧這藥,多好使啊,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得真有勁!

闕山躺屍:最後我的死法不會是心臟直接炸開吧?

他一個激靈,“嗖”地直起了身子。

青豆被他嚇一跳,玩頭發的手都滯住了。

闕山懊惱極了,他才想起來青豆還在這,他要是直接心臟爆炸死掉,她該多傷心啊。

而且如果警察覺得他的死法過於離奇,著手調查他的死因的話,那麼收割他生命的那顆藥是青豆遞過來的事情根本瞞不住啊!

但這事跟她壓根沒有關係,她隻是誤以為他有心臟病,是為了治好他才讓他吃藥的,她隻是在關心他。

但警察可不知道這件事,那時候他也人死如燈滅,不能為青豆作證,這樣下來……她很有可能要承擔法律責任!

不行,這是由於他的蠢笨造成的死亡,俗稱自己作死,這鍋可不能讓青豆背。

闕山緊蹙眉頭,滿心的焦灼讓原本就激烈跳動的心臟速度更上一層樓。

直逼人類生理的極限。

但此時他已無心理會自己身體的狀況了。

他知道,自己的死亡已成定局,現在最重要的是活著的人得好好活下去,不能被已死之人連累。

他麵上是罕有的嚴肅,直接對等候在旁的雅雯說:“給我紙和筆。”

雅雯:呦謔,仗著總裁的寵愛真是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竟敢直接命令總裁身邊的大總管!

她憤憤不平,但一看青豆縱容的態度,心就涼了半截。

其實,她也不過是一個打工人,而闕山已經是總裁的身邊人了,依仗著總裁,也是應該。

隻是,苦了她這些一心為總裁著想的打工人了。

她暗暗叫囂:來日,等你失了寵愛,看我怎麼落井下石!

雅雯已經渾然忘我地投入這一場宮鬥劇本中,闕山則沉浸在有情人曆經風摧雨折終究要走向末路的苦情劇本裡。

隻有青豆,仍在矜矜業業地扮演著寵愛嬌夫的霸道總裁。

這真是,三個人,三台戲啊。

明白自身地位的雅雯,含恨飲下諸多苦水,老老實實地為得寵妖妃取來紙筆。

闕山拿到紙筆,看著青豆和雅雯,欲言又止。

青豆卻奇異地心領神會,對雅雯說:“他要寫私房話呢,我們先出去等著。”

說罷,她便輕柔地將闕山扶靠到沙發背上,含笑看了他一會兒,就轉身走出去了。

闕山動容得幾欲垂淚,這麼好的青豆,可惜他跟她,雖有緣,卻無分。

他嘴裡泛苦,心也泛苦。

雅雯不屑冷嗤:真是個有心計的小妖精,慣會些上不了台麵的偷雞摸狗的小手段。

青豆沾沾自喜:闕山肯定是感動於我的體貼溫柔,準備寫點情詩或者畫點畫給我,哎喲,真是好人有好報~

闕山悲傷地目送他們離開辦公室,青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他慢慢閉眼,再睜開,眼裡已是淚光盈盈。

細看,還有不容退卻的堅定之意。

他緊緊抿嘴,對著門外的方向點了點頭,鼓舞自己,之後,提筆,寫下一句句肺腑之言……

他愈是寫,於是發現自己的心臟不再激烈跳動,而是漸漸緩慢下來。

他知道這是他的心臟已經開始衰敗了,等它最後不再跳動,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儘頭。

電視劇裡,人死之前腦海中都會浮現出一幕幕生前記憶最深刻的畫麵。

此時的他,也是這樣。

從小接受父親嚴厲的教育,母親溫柔的照料,他沒有達到他們期望,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他沒有成長為一個有著自身顯著特長的人,而是一個庸庸碌碌的普通人。

他也很奇怪,好像是介於男生與女生之間的生物,他在意生活品質,挑剔、有潔癖,不喜歡打遊戲,也不喜歡運動,反而喜歡聽播客、看電影、讀一本書,從小到大,身邊不停地有男生說他不像個男的,說他娘們唧唧的。

他可能真的像個女孩子,喜歡把自己拾掇得很整潔,在意穿著是否得體,熬夜是否會內分泌失調讓自己看起來油光滿麵。

他也喜歡跟彆人有情感上的交流,一般的男生一起快快樂樂打遊戲,打球,但是不聊自己哪怕稍微嚴肅一點的想法,好像覺得交流內心是件很羞恥的事情一樣。

這些闕山都不會,也都不懂,他覺得交流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啊,是心與心的碰撞,為什麼他們覺得那很矯情呢?

他曾經試圖和女生做朋友,用著自己從小接受的教育和她們相處,愛護尊重女孩子,謹遵男女之間的交往界限,可是他也融入不進去,他無法和女孩子很親密地相處,她們覺得他是個男孩子,不適合聊一些女生之間的話題,還說他太讓人有距離感了。

就這樣,男生之間的相處方式他不會,女生之間的交往他也無法融入,他格格不入、磕磕絆絆地到了大學。

在學校裡,師長親切友好,督促學習,同學也互相幫助,互相勉勵,舍友更是包容他的一切不合群的特質,察覺到了他的敏感,對他真心相待,處處周到體貼,支持他的一切決定。

然而他總是笨笨的,也沒有達到他們的期望,學業無成,甚至一度想要躺平,去傍富婆。

再後來,他遇見了青豆,他人生頭一次怦然心動,頭一次自卑到塵埃裡,頭一次,燃起了如果為了這個人,好好努力也不錯的奮進的想法,頭一次,他看見了自己的未來,頭一次覺得,有一個靈魂能如此接納自己的一切,好像他們天生就契合,就該相伴一生。

“唉……”闕山長長歎了一口氣,把寫好的遺書折疊起來,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然後起身推開門,默默地看著青豆。

青豆原本坐在雅雯的位置上處理文件,他一出來她就注意到了,卻發現他默不作聲地站在門口,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啞然失笑。

他真的好像隻粘人的、喜歡撒嬌的、渴望關愛的狗狗。

她家的狗,她隻好自己來給予狗狗想要的一切啦。

青豆合上文件夾,走到闕山的麵前,踮起腳揉揉他的頭,搓搓他的臉。

他彎下腰,微微低頭,任她擺弄。

“怎麼啦,我們的小闕山,怎麼又不開心啦?”

青豆拉長了聲音,一邊捧著他的臉,一邊哄著他。

“還是不舒服嗎?”她又用手摸摸他的胸膛,把耳朵貼上去聽了聽。

“嗯——很有力,很沉穩地在跳著。”

她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胸膛,“你好了!”

闕山不說話,隻是用一種很貪戀的目光定定注視著她,眼神一遍遍掃過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

然後慢慢伸出手,輕輕碰上青豆的臉頰,小心翼翼的,一邊試探地觀察著青豆的表情。

見她仍是滿臉笑意,才漸漸把整隻手貼近她的臉,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

他貼上去之後,就不敢動了。

青豆要笑死了,怎麼這麼膽小啊。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帶著他用手捏自己的臉。

卻見他眼眶通紅,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青豆:“嗯?要哭了?怎麼難過了呀?”

她疑惑地看著他,“難道是被我嚇哭了?不敢摸我的臉嗎?”

她“撲哧”一聲笑開,“這有什麼不敢的呀,我的臉,隨你摸!這是你很乖的報酬!”

看著她燦爛的笑容,他躲閃地垂下眼。

他好想隨便摸,他好喜歡她的縱容,她可愛的開懷的笑臉。

好像天氣晴。

但是他好像摸不到了。

“啪嗒”,一滴眼淚墜到地上,綻開一朵透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