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弄玄虛 原來是一出好戲(1 / 1)

天地風塵三尺劍 查園 3902 字 10個月前

呂硯的身後站著孟槐,或許是因為傷口失血的緣故,孟槐的唇色有些蒼白。

“她想出去走走。”呂硯代孟槐開口道。

想來是孟槐與呂硯在房間中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前去吧,隻是……”趙川看了看孟槐略微蒼白的臉,話還沒說完,孟槐已經走出了院門,邊走邊說:“小傷而已。”

呂硯跟在她身後,正將一個小匣子揣進衣袖中,趙川認出了這匣子,正是呂硯今早端藥時有意留在孟槐房間的匣子。

怎麼剛留下又要拿走了?

趙川突然覺得事情變得有趣了起來,他平日裡對彆人的私事並不關心,隻是這些天來孟槐與呂硯的舉動讓他覺得有些新奇。

其中一個,寧願放走足以證明自己清白的刺客,也要跳入湖中救人。另一個,悄悄將自己的心意拿出,又慌忙藏起來……以至於趙川開始懷疑,兩人是不是早在此事之前就已相識,又或是,早在這之前,就已經發生過什麼刻骨銘心的故事。

不過他們二人之間是否真有什麼故事,又與他有什麼關係呢?

趙川並沒有再繼續思索這件事,而是跟上孟槐與呂硯的腳步。此時孟槐與呂硯二人正在院門口等他。

“趙川。”孟槐剛叫出口,突然意識到自己此言有不妥,連忙改口叫“趙大人”。她初識趙川時,隻覺得眼前這人頗為神秘,一來是在這人臉上輕易看不出什麼表情,二來是她竟猜不出眼前這人的年紀。雖然趙川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種冷靜自持的穩重,可看上去又與她年紀相仿。

趙川聽到孟槐直呼他大名,並沒有擺出一副官架子來,倒是默許了孟槐這樣的稱呼。

“跟我來。”他開口道。

三人從呂府深處的幽徑走出,穿過幽深曲折的長廊,孟槐今日才注意到,長廊的兩旁的樹枝上掛著星星點點的梅花。

“這些都是母親種下的。”呂硯注意到孟槐的目光,又接著說:“隻是以後,恐怕沒機會再看到了。”

“你要走了?”孟槐聽懂了呂硯的話中意。

聽到孟槐此言,趙川朝呂硯的方向看去。

呂硯笑而不語,隻是緩緩道出一句——“步轉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與此情此景,倒是十分貼切。

不知不覺中,三人走到了呂府的正堂附近。

“到了。”趙川看向了呂硯,“進去吧。”呂硯仿佛知道他接下來將會麵對什麼,毫不猶豫的走入了堂中。

孟槐一把拉住正要進門的趙川,看著趙川的眼睛,問到:“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你指的是?”趙川裝出一臉疑惑的模樣。

“故弄玄虛。”孟槐甩開趙川的衣袖,跟上了呂硯的腳步,卻聽見趙川在背後輕笑一聲。

此時正堂中站著一婦人,待這婦人轉過身來,孟槐驚覺,此人竟是正是那日清晨她與趙川見到的呂母。

孟槐想起那日清晨,眼前這婦人揪住她好一頓拉扯,而現在自己身上又帶了傷,若是呂母再揪著她不放……想到這,孟槐不自覺中向後傾了傾,誰知卻靠上了趙川右臂。

趙川看了孟槐一眼,本以為孟槐會自覺的朝前走兩步,怎料孟槐卻將他往門外推了推。他身後的空間本就不大,孟槐這一推,險些讓他絆倒在正堂前的門檻上。

此時的呂母看上去比那日清晨要冷靜了許多,見呂硯進門後,開口道:“公子,我對不起你。”而後,一下跪倒在了呂硯麵前。

呂硯愣了愣,看了趙川一眼,朝後退了一步,沉默不語。他恨極了麵前的這張臉,可此刻,當聽到這樣的話時,呂硯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一旁被綁在凳子上的道士跺了跺腳。

孟槐看那道士一副惱怒的神情,又結合趙川呂硯在庭院中的談話。若她隻是路過,或許會將此事當做話本上的一個段子,一笑了之。

在這件事中,她的確是一個過路之人,隻是她此時卻笑不出來。也許是因為,她和趙川與深陷其中的呂硯走的太近。又或許是,她早已不知不覺中成了她眼中話本故事裡,那個不可或缺的局中人。

郭路見道士被綁在椅子上還不安生,朝那道士怒目圓瞪,索性拿起桌子上的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又將架在道士脖子上的刀向下壓了壓。

此時跪在地上的婦人已是滿臉淚痕,她抬頭看了看呂硯,繼續說到:“我與你父親……”

“倘若你是想回憶你與他的過往,那就不必再說下去了。”呂硯看了那婦人一眼,背過身去。

孟槐將呂硯的神情看在眼裡,她見呂硯看向那婦人的眼神,不像是如他口中所說那般深仇大恨,倒像是,讓那婦人不必囉嗦,說重點。

隻是,讓那婦人心悅誠服,為他所用,孟槐不知趙川是怎麼做到的。她在武學上頗有研究,遊曆四方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孟槐自認為,自己揣測他人心思方麵也有些功夫。

或許是趙川日日查案,經驗更多些也說不準。

孟槐正想著,地上跪著的婦人開始向呂硯哭訴,“公子,這一切全都是這道士逼我做的,我受他蒙騙,對府中的事一概不知啊。”

被綁著的道士又坐不住了,郭路見他不顧自己脖子上的血也要說話,就給了他個開口的機會。待郭路剛把道士口中的破布拿開,便聽這道士開始口不擇言,“你這個毒婦,為了侵吞呂家的財產真是不擇手段。”

說罷,道士轉頭看向趙川,“大人,這樁樁件件可都是這個毒婦指使我做的,我與呂家無冤無仇,若不是她拿我父母之命脅迫,我斷不會聽信此人的鬼話。我願為您提供此人的罪證,還請大人早早把她捉拿歸案,也好讓泉下之人心安啊。”

聽到這,孟槐隻覺了然無味,婦人與道士二人一口咬定自己被對方脅迫蒙騙,這樣的伎倆未免……

等等。

孟槐突然想到,那日清晨,她在與地上這婦人拉扯時,注意到這婦人右側鎖骨上兩指,有一處與膚色及其相近,類似於胎記的記號。按這婦人此時的穿著,那記號應該會在右頸處露出一個角。

儘管眼前這人麵部紋理,膚色,甚至是鬢角旁的痣,都與那日清晨見到的呂母無二,但孟槐可以斷定,這人不是呂母。

原來是一出好戲。

孟槐捏了一把汗,不過看一旁被綁著的道士如此激動的推脫罪名,想來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用餘光瞥了眼趙川,發現趙川也在用餘光瞥她。

看來那句“故弄玄虛”還真讓她說對了。可倘若天下人人都行得端坐得正,怎會被趙川和呂硯這種唬人的把戲騙進圈套呢?想來這出戲,應是他二人在她昏迷時商量出來的對策。

孟槐本以為趙川已將他與呂硯庭中所言全盤托出,原來還是有所隱藏。不過也對,像趙川那樣的人,怎可能會對旁人全盤托出,更何況,她與他,本就是萍水相逢。她選擇留在此處,無非是想借趙川之手尋找新月印記的線索。而趙川留著她,想來隻是為了多一個有用的幫手。

坦誠?孟槐心中倒是被自己那一瞬的想法逗笑了。

這時,正堂的後方緩緩走出一個人。趙川將剛剛放在孟槐身上的餘光收回後,對那人說到:“可都聽清楚了?”

那人眼中滿是落寞,點了點頭,轉身看向了被綁著的道士。

道士看著後堂中走出的人,又看了看跪在呂硯麵前的那人,瞪大了眼,口中喃喃自語道:“你……你們……”

呂硯麵前跪著的婦人撕下了自己的麵具,正如孟槐所料,剛剛從堂後走出的那人,才是真正的呂母。

呂母走到趙川麵前,對趙川行了個大禮,開口道:“這幾日多謝大人的醫治,我已經好多了。”

“你該謝他。”趙川退後一步,將呂硯推上前,“若沒有他,周先生怕是……不會出手。”

聽到趙川此話,呂硯瞪了他一眼。顯然,呂硯並不想在這裡表現出一副不計前嫌的高尚模樣。

“孩子,我知自己罪孽深重,本不配站在此地,隻是有些事,若是我不說,定會懊悔終生。”說罷,婦人眼角流出兩行清淚,對趙川說到:“趙大人,婚禮那夜死去的新郎,不是呂家的孩子,而是我與他的兒子。”婦人的目光看向了被綁在椅子上的道士。

此時的道士已是雙眼無神、目光呆滯,口中不停的念念有詞,“怎麼可能呢……不可能,他就是呂震的兒子,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怎麼可能……”說著說著,道士開始嗚咽起來。

婦人走到道士麵前,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而後忍住淚水,用一種平靜到近似的冷漠的神情看著他,顫抖的說出:“時至今日,你還要執迷不悟嗎,若不是你疑心我與呂震的關係,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道士聽到這話後,突然發起瘋來,“疑心?你說我疑心,那樣的事,還有你父母親的態度,你讓誰能不多想?”

婦人閉上眼,淚水早已浸濕了衣領,說到:“我父母知他人品貴重,曾問過他親事,可他說此心已許一人,心意已決,我便從此斷了念頭。那年我去兗州尋你,怎料遇到匪人,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怕是早已……我與他從未逾矩,可你卻處處懷疑,步步緊逼,甚至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我沒有!不是我做的,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道士的聲音低了下來,隨後嘴角浮起一絲奸笑,“彆演了,你這一番慷慨激昂,不會還以為自己是什麼一塵不染的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