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弟弟悲憤嚎叫後,謝臨一個哆嗦,正準備關上大門,轉頭就心虛的對上了陸茵茵促狹的目光。
陸茵茵手拿衣物:“你們洗澡捧著衣服洗嗎?”
謝臨一拍腦袋,轉身就要進屋:“你等我下。”
“等等。”
陸茵茵伸手一拉,被謝臨的力道帶的和他近了一點,聞到了謝臨衣服上的味道,她沉默一會。
“我提個建議?”
“什麼?”謝臨迷惑。
“你多久沒洗澡了。”
謝臨臉皮爆紅,頭頂都被燙的冒煙。
陸茵茵輕笑:“記得帶毛巾、肥皂、梳子,還有刮胡刀,胡子……紮人。”
謝臨臉皮簡直是要紅的滴血,慌亂的奔逃進屋內,陸茵茵有種調戲良家婦男的暗爽。
澡堂子離的不遠,約莫走了十來分鐘就到了,因為是周末,即便是下午,去往澡堂洗澡的人也不少,路上有認識謝臨的打了招呼,看到他身旁站著的人,都會問一嘴。
謝臨雖然不好意思,但仍就中氣十足的回答:“這是我未婚妻,陸英英。”
“是謝老爺子給你定下來的吧。”
謝臨點頭:“嗯啦。”
陸茵茵全程微笑、點頭、打招呼,做個合格的工具人。
當然她的臉是沒讓人看到就是了,天太冷了,陸茵茵隻要出門就決不允許自己的臉蛋被凍,蒙了頭臉之後,遇上的頂多多看幾眼她的穿著。
倒是沒有人當他們麵露出嫌棄的表情。
陸茵茵挺意外的,以她如今的形象,她都嫌棄她自己呢。
看來這個大院裡的人,起碼素質不錯。
越往澡堂走,打招呼的人越多,都是一個院裡的,也都知道謝臨要結婚,雖說謝啟文夫婦去了西北,但多數人都認為應當是謝明禮父子因為謝臨的婚事鬨翻了,想看熱鬨的人不少。
因此,他們走的快,但是消息傳的更快,很快的,家屬院裡八卦的男女們,就把出息後生被糊塗長輩定了一個邋遢農村姑娘的八卦傳開了。
什麼老爺子迂腐獨裁,父子反目成仇啦,兒子兒媳反對婚事,被老爺子發配西北拉。什麼農村姑娘邋遢,醜的不能見人啦。
謝臨的身份雖然不是這個院子裡拔尖的,但他長相一定是這個院子裡拔尖的,好些院子裡曾經相中謝臨的人,聽到這些傳的飛快的流言,表情都無法抑製的有幾分看熱鬨的幸災樂禍。
因此謝臨帶著陸茵茵進澡堂的時候,已經有想湊熱鬨的往這邊趕來。
陸茵茵是第一次看這個年代的澡堂,老實說跟後世金碧輝煌的各式洗浴中心肯定沒法比。
房子看上去還是挺大的,但是門臉開的比較小,掛著兩扇厚厚的門簾,掀開簾子,撲麵而來的就是一陣熱氣,緊接著視線一暗。
等適應了裡麵昏暗的光線,就能透過滿屋子迷蒙的水汽看清屋子裡麵簡單的陳設,裡麵是個三十多平的小廳,一側有個小小的售票點,中間是兩個分彆掛著“男”、“女”的門簾,最上方晦暗的牆上,用紅漆刷了幾個大字:“不得在浴池大小便”。
另一側則是個櫃台,櫃台一側有個黝黑的入口,裡麵有個長長的甬道,有男男女女從裡麵進出,半開的門上寫著公共廁所幾個大字。
這是廁所,陸茵茵點頭,還挺像那麼回事,陸茵茵把東西遞給謝臨:“幫我拿一下,我上個廁所。”
謝臨紅著臉應下。
陸茵茵有些新奇的走過甬道,然後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不符合她審美的蹲坑,最後還是捏著鼻子上了。
算了,總比農村的旱廁、火車站的公廁好。
出口的一側正好是一截玻璃櫃,透過老舊的玻璃櫃麵看下去,裡麵是些塑料梳子、毛巾肥皂。
昏暗的燈光下依舊能看到這些物品上不少的灰塵,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些東西應該放了很久了。
見她看了一會,謝臨湊到她身側詢問:“有想要的嗎?”
陸茵茵搖頭:“我沒見過,澡堂還能賣東西。”
“可以的,不過是用發的券買的,我有券。”
“謝謝,不用了,這東西好像放了很久。”
說話間陸續有人從中間的門簾子出來,不論男女身上都是蒸騰的熱氣,麵頰紅撲撲的帶著輕鬆的笑意。
也有從門外掀簾而入的,熙熙攘攘好不熱鬨。
謝臨帶著她走向櫃台,櫃台後麵一個大姐麻利的收錢收券,派發拖鞋和牌子,倒是跟後世的程序差不多。
老實說,陸茵茵一個南方人很不適應這種澡堂文化,但無奈身上衣服過於難聞,所以謝臨把東西給她之後,簡單說了下流程,陸茵茵就迫不及待的進了女浴室。
一進門就是一個拐角,往裡麵一點就是一個不小的換衣間,再往裡才是浴室,左側是淋浴,右側是池子,大概是因為時間還早,女浴室裡雖然大,但也隻能模糊的看清有十幾個人。
雖然都是女的,但是當眾脫衣服還是不好意思,因此陸茵茵尋個角落準備速戰速決。
她脫的快,洗的也快,浴室裡水霧嫋繞,不湊的近基本也看不清人長啥樣,因此倒沒引起什麼人注意。
再說都是女的,你有的我也有,有這看的功夫,不如在龍頭下麵就著熱水把衣服洗了。
精明的婦女們就是這麼乾的,陸茵茵剛準備洗頭發,隔壁就傳來一聲大嗓門:“注意點啊,浴室不準洗衣服。”
來人正是櫃台賣票的大姐,陸茵茵一個人縮在角落,倒是沒引人注意。
大姐應該跟人都是認識的,一路打著招呼,走到另一側池子的時候,對著泡在池子的幾個婦女說道:“翠芬,你說你兒子都九歲了,怎麼還帶他進女浴。”
“他爹自己都搓不乾淨,半月才洗一次澡,可不得好好搓搓。”
“不能在池子裡尿啊,上次可有是有人反映問題了。”
池子裡婦女笑著拍了一個小男孩的屁|股:“去,去淋浴那邊尿。”
就見池子裡站起一個黝黑的小男孩,一路小跑的到了陸茵茵這一側,挺著小肚子就尿了。
陸茵茵臉綠了。
小男孩尿完蹬蹬蹬跑到池子邊噗通一聲跳了下去,故意往幾個小女孩身邊跳,濺起的水花引得她們尖叫,哇哇哇哭著叫媽媽,旁邊的婦女們也一陣抱怨,有看不慣開口嗬斥的。
小男孩母親隻不緊不慢的笑罵了男孩幾句。
陸茵茵暗道一聲晦氣,黑著臉,抽出自帶的一條大浴巾裹住身體往外走。
以後還是在家洗吧,真是哪個年代都有這種人。
謝臨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衣服,洗了頭還刮了胡茬,整個人一掃頹廢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形似孔雀開屏。
但當他看到圍著奶奶的藍圍巾,穿著奶奶一身舊衣靠在女浴出口牆上渾身上下寫滿不耐煩的陸茵茵,心裡咯噔一下無來由的生出莫名的恐慌。
怎麼生氣了,難道是他洗澡的時間太長害她等?
謝臨忐忑的上前:“洗好啦,這麼快嗎?”
陸茵茵心情不爽,點點頭沒再說話,本來準備扔了十八塊買來的破棉襖的,但想到這年代物資的緊缺程度,到底沒敢在這麼多人麵前扔。
於是她提著臟衣服,就要往外走,謝臨吞吞口水,不自覺的上前一把拉住陸茵茵的手,接過她手上的臟衣服,認真發問:“到底怎麼了?是不習慣嗎?”
陸茵茵深吸一口氣,也不想遷怒他,於是歎口氣說道:“浴室有男人,我就出來了。”
“什麼?男人!!!”
謝臨一聲厲嗬,陸茵茵清晰的看到他額頭暴起的青筋和眼底升騰的火焰。
這一聲驚叫也把室內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櫃台後麵的大姐站起來:“怎麼回事,什麼男人不男人的。”
陸茵茵不準備鬨大,於是對上謝臨的視線出聲解釋:“有個大姐帶兒子進了女浴室。走吧,我們回去。”
陸茵茵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安靜的房間內,倒是能讓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清。
有認識謝臨的,看了陸茵茵穿的一身發白的藍色棉襖,補丁雖然少,但衣服一看就是舊的。
丟人堆裡都不怎麼起眼,穿著老氣還用藍圍巾蒙著頭臉,一副鄉下人的打扮。就想起聽說的謝家的八卦,自動把陸茵茵代入邋遢的農村姑娘。
又聽見她剛剛說的什麼“大姐帶兒子進了女浴洗澡”,就大驚小怪說有男人,登時周圍一片嘲笑之聲,更是有好事的,毫不掩飾自己嘲笑的話語。
櫃台的大姐起身衝著陸茵茵道:“姑娘,你是農村來的吧,第一次進澡堂?你不知道我們這裡都是這樣,帶孩子進浴室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沒必要大驚小怪。”
陸茵茵剛要開口反駁,謝臨出了聲。
他態度溫和,語氣堅定:“劉大姐,不說孩子懂不懂,咱們浴室是有規章製度的吧,男女有彆,就算是孩子,那也是男的,該進的是男浴。”
“這,這不都是孩子嗎,孩子還小呢。”
櫃台大姐沒法反駁,嘟囔著狡辯了幾句,在謝臨的目光中住了嘴。
這種事本來就是靠自覺,謝臨本意是他站出來說幾句就行了,沒料到的是,話音剛落,就有一高亢的女聲強勢插入。
“小孩子知道什麼,我看啊是有的人心裡不乾淨,看什麼都是臟的。”
陸茵茵看了一眼,出聲的正是被櫃台大姐喊“翠芬”的男孩的母親,此刻,這位大姐雙手叉腰,嗓門扯的震天響。
“這年頭,誰家不是帶孩子進澡堂,怎麼其他人都沒意見,就你金貴怕看。”
“翠芬,不會是說你家孩子吧?你家最小的那個9歲了吧。”有看熱鬨的婦女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