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中原之境,司徒寧和慕容栩淩剛剛成婚。
此時她們各自的家境都僅僅是尋常,亦是從小長大。
幸運的是,慕容栩淩的母親父親都還算開明,她們也從未想過掌控慕容栩淩的人生,而是尊重她的選擇。
這在當時不多見,自然也是承受了不少鄰裡熟人的非議,但她的父母還是竭儘全力不受旁人的影響,給了慕容栩淩完全的尊重,而她自己也深知這一點,所以她很感謝她們,或許這便給後來的司徒茗涼帶來極大的影響。
在雙方母親父親的支持下,她們順利成婚,於是婚後第二年生下了司徒茗涼。
與此同時,司徒寧也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得了功,步步高升。封了府邸賞了官銀,無不幸福。
而慕容栩淩則是管理著司徒府大部分事務,她們各司其職,將日子打理地井井有條,一帆風順,生活美滿。
她們隻生了一個孩子,即是女兒司徒茗涼。
慕容栩淩在生下她後,恢複得有些吃力,加上她原本身體就很虛弱,司徒寧心疼她,於是便許諾她,她們之間,僅司徒茗涼即可。
所以慕容栩淩和司徒寧當然很是愛護這唯一的女兒。吃穿用度,她們一點不吝惜給與司徒茗涼。當然,也會教給她很多道理。
並非隻是口頭,而是以身為則。
但好似生活總會給我們開玩笑,可能到了一定的高度,就會出現這樣那樣的意外,致使我們再也回不去曾經的美好。
司徒茗涼七歲時,慕容栩淩離世。當她看著母親靜靜地躺在那裡的時候,她亦是如司徒寧一般痛苦無助。
而後,父親一聲不吭的娶了宰父雲。
司徒茗涼很是迷茫。司徒寧也是。
自此,司徒寧便似是有意忽略司徒茗涼,她不明白。
母親已經離她而去,父親那時的樣子也絲毫不偏愛自己,司徒茗涼知道,她需要成長起來了,或許她不能依靠任何人了,她可以依賴唯有自己。
即使落下瑥後來一直對她不錯,可是就像那時一般,誰也說不準將來的事情會如何發展。
雖然司徒茗涼很是無助,她也想要一個可以長久依靠的肩膀,但她明白這並不長久,倘若她在那時失落時一味地讓落下瑥作為自己安心的歸處,那麼她以後的人生便再也不是歸她所有了。
司徒茗涼悲痛的同時,也慢慢嘗試著開始了解府內的事務,學計謀、明人心。
落下瑥也會不時給予她幫助,讓自己的手下供她差遣。
當然,她並非全盤交於落下瑥,而是通過自己的手段贏得人心。
她做到了。
既然他可以給予自己幫助,那麼自己便也順勢接受,借他人勢力強大自身。
這需要強大的勇氣和堅定的內心,以及,非比尋常的耐心。
方為借勢。
但她仍是真誠對待落下瑥,她不會欺騙她,僅僅是沒有全盤付出。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應該做的。不至於等到意外發生的那天,自己手足無措、失魂落魄。
落下瑥自小與她長大,他懂司徒茗涼,也知道司徒茗涼不是全然相信自己,所以他能做的,隻能交給時間給出答案。
宰父恭自以為足夠了解司徒茗涼,掌握她的所有,可他低估了司徒茗涼的實力。
所以後來司徒茗涼在暗中步步強大自己,於是輕而易舉便刹了他,她等到了那個機會。
就像如同在司徒寧入殮那天,司徒茗涼一人站在父親的靈柩前說的那句話一般:
“我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唯一的選擇就是顧好當下,想想以後的路怎麼走好。從前的是非舊念,我隻想在自己的身上結束,我不想這會是個輪回反複的無解命題。”
“所以,我不會依賴任何人,我隻會依靠自己。”她眼中有光,堅不可摧。
如果她的父親司徒寧能夠親口聽到她這樣說,他該多麼欣慰。
司徒寧生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於是也是竭力暗中打點好一切,準備好了自己能給她的所有東西,以便讓她安穩度過此生。
他喚來了攸逍。
“攸先生,可否幫司徒某人一忙?”攸逍看著不過二十幾歲,但司徒寧很是尊敬他,於是便這樣稱呼他。
“司徒公請說。”攸逍依舊是語氣清冷,似是不染塵世。
“......”,司徒寧猶豫了些,而後開口開口道:“攸先生可否幫我將這鑰匙交於司徒茗涼。”他請求道,伸出手緩緩遞給他一個形狀複雜的鑰匙。
攸逍雙手接過,而後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的下一句。
“我儘力不讓宰父恭發現,為茗涼她安置了一處宅子,就在城外五裡,裡麵我放了我所有這些年的積蓄,保她後半生無憂。”
“自宰父恭盯上我們後,我便知自己再不能護她一生。”他眼中有些淚水,接道:“以後的路還要她自己去走,她需要自己強大起來。雖說落下公子對她不錯,但作為父親,我不能漏掉任何一個會讓茗涼陷入險境的可能,我不能將司徒茗涼後半生所有的希望全部托付與他。”頓了頓,思索片刻,道了句:“倘若茗涼的勢力,將來足夠與宰父恭相抗橫,那我此生已是無半分遺憾了。如若不然,我也為她做好了打算,那時她便離開中原,在城外安穩一生,再也不回那處是非之地。”司徒寧眼中說不出的歎惋。
而後,“司徒公為何信我?”攸逍淡淡一句。
“攸先生,我知你並非常人,明白你不會坐以待斃的。”司徒寧滿是真誠看著攸逍。
攸逍聽過,淺淺一笑示意,而後做禮道:“攸某人定會遵您所托,將這鑰匙交於司徒茗涼,請司徒公放心。”
抬手,隻見右手的拇指上帶著那枚溫潤的扳指。
“多謝。”簡單一句,司徒寧謝過。兩人再聊了些什麼,須臾便拜了彆。
自司徒寧和宰父恭離世,司徒府交於了司徒茗涼接管,而宰父府則是交由了宰父恭的其它兄弟。
而司徒恂則在那之後得了失心瘋。
因而宰父雲沒有能在宰父府立足的支撐。
司徒茗涼便將宰父雲和司徒恂安置好在司徒府中。
不久,司徒恂亦是生了場大病離世。
“......”,司徒恂入殮這天,司徒茗涼心中不是滋味,頓了頓,開口對身旁的宰父雲說道:“你安心留在司徒府罷。”
“不了。不呆在這裡了。”宰父雲愣愣地說道。
誰也不明白她的心情。
或許隻有她們自己之間相互理解。
“......”。司徒茗涼沒有說話。
片刻,宰父雲出聲:“你不用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不過看著倒是沒有從前那樣麻木。
就好像如今,她解開了身上的束縛,反倒輕鬆許多。
司徒茗涼沒有勸她。她知道,宰父雲有她自己的打算。
不過在宰父雲離開司徒府前,司徒茗涼還是給了她很多盤纏,告訴她,如果她想,司徒府一直是她的家。
宰父雲收了她的好意,但沒有說話,隻是留個她無奈而苦澀的笑容,須臾,便離去了。
在此後的幾年間,司徒茗涼其實有些想她,想這個和她同樣無助和無奈的人。但是她沒有等到宰父雲給她的回信,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
而據後來公玉霏告訴司徒茗涼和薑風璂一行人,宰父雲似是在中原更南的地方先做了幾年生意鋪的幫手,因她能力出色,效率也高,所以那老板就把生意鋪全權交於了宰父雲打理。又是幾年,宰父雲身邊有了一些積蓄,便又離開了那地方。再後來,好像是開了一個學堂,她原來好歹也是世家的姑娘,所以琴棋書畫自是不差,於是就經常教教彆人,而她教的也大多是十幾歲出頭的女子。
再更多的,公玉霏也不清楚了。不過肯定的一點,她自由了。
當她離開中原的時候,當她下定某種決心的時候,宰父雲真正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從此,她隻為自己而活。
司徒寧離開的第二年,司徒茗涼某日和落下瑥外出,攸逍找到了她。
“司徒府主留步。”攸逍在她們身後輕聲道。
聞聲,二人皆是轉身回頭看向他。
近身而來,司徒茗涼看他麵生,不過還是做了禮,疑惑道:“請問公子是?”
攸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了句:“司徒府主可方便與我這邊來,我有東西交給您。”他眼神看了看落下瑥,似是示意司徒茗涼,僅僅他二人即可。
司徒茗涼得了意,便示意落下瑥等她,而後便跟著攸逍去到一邊。
“司徒府主,這是司徒公生前交給我的鑰匙,讓我務必交到你手上。”攸逍從袖口拿出司徒寧給他的鑰匙,而後雙手奉給她。
右手的拇指上沒有帶任何東西。
司徒茗涼接過,有些愣住,不知他何意,抬眼疑惑地看他。
而後攸逍解釋道:“司徒府主至城外五裡,方可知曉。”
司徒茗涼愣住了。
“司徒府主,司徒公生前告訴過攸某人,他很愛你,希望有朝一日你會理解他。”攸逍淡淡一聲看著司徒茗涼道。
“什麼?”司徒茗涼還是沒有緩過神來,呆呆地看著他。
而後來攸逍沒有多說什麼,交了東西,留了一句,轉身便要走。
“公子等等!”司徒茗涼連忙叫住他,道:“可否知道公子是何人?”她問道。
攸逍似是準備開口說道,而後思索了片刻,還是沒有告訴她,隻是給她一個微笑,而後便離開了。
見他不願說,司徒茗涼也不強人所難,按著他的話,去了城外五裡,那裡有偌大一處府宅,樣子就和當初的一樣,隻是稍加了修整,看著更精致些。
那時母親和父親都還在,一如當年。
司徒茗涼怔了怔,步伐有些緩慢,走了幾步,便飛快奔了過去。
她用那把鑰匙把門打開,而後入目,一如當年的場景。
司徒茗涼晃了神,似乎母親和父親,還有當年的自己,都還在這宅子中。
她愣住了,四周看了看,而後走近了裡屋,裡麵則是慢慢的金銀。
她呆住了,餘光瞥了瞥,沒在意。
桌上一封信靜靜地躺在那裡。
她快步走過去,拿起看了看,而後打開。
是父親的字跡。
上麵寫著:“司徒寧問司徒府主安。原諒父親,對不起,父親愛你。”下方寫著:司徒寧留。
司徒茗涼像是懂了什麼,她再也忍不住了。
屋內儘是司徒茗涼的哭聲。
或許在此時,司徒茗涼、慕容栩淩和司徒寧,三人都團聚了。團聚在曾經的時光裡。